第26章 午夜高塔7
蘇千裏聽着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目光落在門鎖上。
門鎖仿佛紋絲不動,可一旦移開目光,它又分明在晃動。
過去和現在的界限仿佛被打破了。
蘇千裏重重咬了下舌尖,壓制住自己奪窗而逃的沖動。
這情況和邵禾的描述, 以及推斷出的中年人的經歷相似又有着區別, 那二人是被吸引誘惑去開門, 而蘇千裏則是被驅使着要跳窗。
難道今夜,窗外反而更加兇險嗎?
蘇千裏從系統商城裏兌換了兩瓶增強抗性的藥水,灌下去之後,不受控制的膽寒略微減輕。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 起身去門邊,握住了把手。
把手在顫動。
靜止不動才是錯覺, 被不斷搖晃着,貓戲鼠一般的逗弄才是真實。
她推開了門。
與此同時, 借由簡易機關所牽扯的窗簾驀然落下, 房間內和走廊之中的黑暗連成了一個整體。
蘇千裏沒邁出門, 沒有誰來襲擊她。
直覺讓她甚至分辨出,身前身後的黑暗是截然不同的, 身後只是光線被暫且隔斷了,如同黑甜的夢境,但面前的黑暗則是如同融化的瀝青, 黏膩而充斥着危險。
此刻就她若是打開手電, 光亮和她的性命就會在瞬間被走廊中的濃黑吸收殆盡。
蘇千裏不假思索的将先前從許知州那兒搞來的黃符拍了過去。
隔着符紙,她摸到了蛆蟲聚合體一般正在蠕動着的, 無骨無皮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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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三根不隔着符紙的手指, 分明要更往前一些, 卻什麽都觸碰不到。
下一刻, 符紙突然發熱,蘇千裏立刻閃身。濃的化不開的黑暗之中,炸開一團煙花似的火光,引爆符咒的力量只有一瞬,這道光殘留了足足一秒鐘才被黑暗徹底吞噬。
這短暫的一秒,讓蘇千裏看清了門外的東西。
是屍體,成團的屍體,有人的也有動物的,被剝掉了皮,抽出了骨,粗暴捏在一起。
它們的五官是一個個肉孔,不斷有黑氣出入,撐起變了形的孔洞。
濃重的怨念驅使着它們來到生前印象深刻的地方,會無意識的重複還活着時做過的事。
火光消逝之後,危險的黑暗逐漸侵蝕過來,天賦被觸動,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讓她快跑。
蘇千裏反身順着計劃中的路線,沖進陽臺,從側面打開的窗子跳了出去。
黑暗之中那些屍體軟滑的臉上,齊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窗外,正是它們希望活人會去的地方。
然而在從陽臺窗戶一躍而下之後,蘇千裏并未落在地面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光明安全,而黑暗未必是危險,昨夜所有平安無事的人,一夜都睡在黑暗之中。
所以,封閉的黑暗,也是安全的,只有開放的,和不知源頭的怨氣相連的黑暗,才會被侵蝕,成為鬼魂的蟄伏之所。
觸發死路的條件,是和鬼魂處于同一片黑暗之中,又窺視到它們的存在。
似乎不是很容易踩死路,可鬼魂的惑人伎倆只會一天比一天強,除非将自己鎖在箱子裏,否則總有不小心被勾引到死地的那一刻。
蘇千裏穩穩的懸在半空中,她提前準備好的逃生通道,是架在兩個房間的陽臺之間,用透明絲線結成的網。
影子落在地面上,仿佛想要站立起來,想和它的主人融為一體。
但距離太遠,始終沒能成功。
而在身後,先前落下的窗簾在無風的夜裏嚴絲合縫的将連接到走廊的那片黑暗擋住了。
蘇千裏坐了下來。
她結網的絲線也是從系統商店裏兌換出來的,十分結實,完全不用擔心承重問題。
警戒了片刻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的推測是正确的,那些黑暗真的沒辦法憑空追上她,只要她停在半空,就能保持安全。
夜風溫柔的吹過,帶來山野間清新的植物氣息,如果能忘掉暗影之中那些鬼怪,就說得上是很惬意浪漫的場合了。
實際上想忘也忘不掉,才坐下沒多一會兒,她就聽到了一聲尖叫。
是某個她視線範圍之外的帳篷裏,有玩家被鬼怪殺掉了。
這次沒有玩家敢出門了,只有幾間帳篷裏穿出了咒罵和哭聲。
蘇千裏眼睜睜的看着,一張人皮仿佛低空飛過的風筝,順着牆根的陰影飄過,每經過一個被籠罩在陰影下的帳篷時,就會探出無骨的手,去撩動帳篷門。
見裏邊的人不論如何都不肯出來,便将人皮撕下一塊,鋪在帳篷門口。
等明早裏邊的人出來,就會一腳踩在這新鮮滑膩的東西上。
唐枕漠出現在她身邊,和她并排坐着。
肩膀幾乎要靠在一起。
“只差這麽一丁點,那個被分發的禮物就是你了。”
蘇千裏心說倒也不至于這麽容易就沒了,除非對ai來說,90%也叫一丁點。
她沒反駁,唐枕漠得寸進尺:“所以你冒生命危險去見了鬼怪一面,得到相應的收獲了嗎?”
蘇千裏不假思索:“那是當然。”
五花村裏,最大的bug恐怕就是那座棄屍塔。
棄屍塔是這一怪談的标志,它本身在午夜出現沒毛病,可裏邊不該有穿着衣服的屍體。
屍體們都在外邊兒裸奔呢,別說衣服,連皮都沒了!
她之前認為精怪們不剝村民的皮,是根據塔裏的情況推的,從根本上就錯了。
這個bug隐藏的實在太深了,要不是她這番折騰,那恐怕她想破頭也想不出,竟然是那座系統提示裏提到過的塔有問題。
如今推翻重來,一切就變得非常通順:被獵殺的動物們的怨念,并未強到形成精怪,跟被虐殺而死的村民一起,被某個意識所驅使。
而這個意識,恐怕就是所有死者之中,最冤屈不甘,也最特殊的那一個。
蘇千裏大概猜得出是誰。
但願她別跟午夜出現的高塔有關系,不然她要拆塔,就等于跟副本裏的終極boss對上。
想想就難受。
夜還長着,蘇千裏在兩個陽臺之間的“吊床”上換了個姿勢,不算太認真的開口:“你能不能和主腦商量一下,咱們只反饋bug,讓它老人家自己來寫代碼修,積分獎勵少給點我也認了。”
唐枕漠無奈道:“能這樣就好了,問題就在于,主腦沒本事去幹擾副本的發展。”
蘇千裏咋舌:“所以他就只有本事折騰玩家呗,柿子專挑軟的捏,它可真出息。”
這句話唐枕漠十分贊同,這個夜晚剩下的時間,就在辱罵老板中愉快的度過了。
夏季晝長夜短,幾小時後陽光升起,蠕動的黑暗沉寂下去。
蘇千裏趁着還沒其他玩家從帳篷裏出來,順着透明絲線爬回了先前的房間,但并未在這兒大肆翻找,而是直接去了森傑西的屋子。
之前她的天賦就是給了她一點微弱的提示。
一圈搜下來,果然有收獲。在床頭櫃的夾層下邊,蘇千裏找到了一張泛黃的火車票根。
這應當就是先前森傑西去死去的中年人屋裏拿走的東西。
車票上的地址已經因為發黴看不清了,但日期寫的很明确,是6月14日。
這張票沒被打口,還沒來得及用過,那個姑娘在初夏來到這裏,再也沒能離開。
她是人類中最初的死者,如無意外,也是借由死去動物的怨氣成為厲鬼,殺死村民并将它們強行和動物糅雜在一起,永久折磨的副本boss。
野獸的怨念雖然兇猛,但論到折磨人的手段,還是絕望而死的人能想到更多。
蘇千裏其實蠻無語的。
她還是玩家身份的時候,很少有機會擊破怪談核心,否則也不至于節衣縮食肝了整整三年,趕在這麽個bug橫行的倒黴時候才攢夠10w分。
現在通關不通關,用什麽方式通關,對她來說沒有意義了,她反而能連着兩次,在副本初期就找到關鍵線索。
雖然也是借由檢修員的權限才能這麽方便,但不能變現就很氣。
除非她能将這條線索也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