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午夜高塔6
打獵取樂之後, 剝皮做成戰利品帶回去,這很合理。
村民們的皮都好好保留着,大概是因為下手剝皮的不是他們,而是外來者, 所以把他們殺死, 也就算是有怨報怨了。而動物們格外不歡迎外來者, 故而會剝皮恐吓,希望玩家們趕緊滾。
雖然只有腳印,不見動物,但沒有規定白天不準成精, 蘇千裏不打算自己在這兒當活靶子,轉頭下了山, 推着小車往回走。
一邊走還一邊嘆氣:“怎麽又是怪談根源相關的線索,bug呢, bug在哪兒呢?”
唐枕漠很自然的安慰她:“找不到也不要緊, 有bug的副本那麽多, 也不差着急修這一個。”
蘇千裏:……更堵心了謝謝。
等回到村子中心時,其他玩家的搜索也有了新進展。
戶外用品店旁邊, 兩個單元都标着員工宿舍,都夠住至少五十個人了。
玩家們地毯式搜索,找到了好幾間看起來不起眼, 可門鎖卻很新的房間, 強行破開之後,發現屋裏不僅幹燥整潔, 還彌漫着保養機械用的潤滑油氣味。
當然, 看起來空空如也。
蘇千裏擠過來的時候, 正聽到天真boy趙林說這地方可能之前堆放了備用發電機。
蘇千裏冷冷打斷他:“別說了, 之前這裏肯定是藏槍的。”
她說起林子裏找到的線索,玩家們自然也提出了這個可能性,将關于山林裏的線索不藏私的都說了。
玩家們的熱烈十分反響,畢竟蘇千裏提供的信息,很可能關系到怪談的核心。
蘇千裏頗為受不了這種衆星捧月似的待遇,飛快的找了個借口溜了。
時近中午,她随便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臺階,從系統商城的生活區裏買了份盒飯,突然聽到腳步聲靠近,一回頭,就見是許知州找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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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州看到她惬意的模樣,腳步一頓。
原來還真有人在副本裏能這麽放松?
“怎麽又是他,不會是聞着味兒找過來的吧?”蘇千裏腹诽一句,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她當然不似看起來的那麽放松,她有直感,又有貴得要死的智能AI幫她放風,才能看起來閑适。
實際上,有人往這邊過來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是特意來找她的許知州。
“找我有事?”她問。
許知州其實是有困惑想不通。
先前蘇千裏沒将在塔內所見說出來,而是答應了跟他交換情報,許知州本以為她跟自己是一路人。
可沒想到她轉過頭來,就将更關鍵的線索公之于衆了。
“為什麽這樣做,是你其實又查到了其他更關鍵的線索,發現擊破怪談核心異常危險,需要所有人一起才能做得到嗎?”
蘇千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這麽委婉?”
他分明想說的是,難道五花村危險到了需要讓其他玩家沖到前邊當肉盾的程度嗎?
他的懷疑不無道理,蘇千裏笑了笑:“我就是想讓大家知道,該防備什麽。”
許知州失笑:“我倒是想誇你善良,但這在《怪談游戲》裏可不是優點。況且,你不怕說的太多,無差別殺戮會降臨在那些平庸之輩頭上,讓他們死的更快嗎?”
這個論調蘇千裏莫名覺着有點耳熟,似乎是之前《新星報》上發過一篇文章,說懷疑有個小團體,其中的玩家亦正亦邪,雖然會刻意私藏線索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也讓其他玩家因為無知,而擁有更長的保護期,以至于并沒有影響最後的生還率。
也是奇了怪了,這種事周謙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呢,真想當面去問問。
其實,間接讓其他玩家的成長速度不夠,他們會更容易死在今後的副本當中。
但這麽長遠的事,蘇千裏不會去操心。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許知州真的隸屬于某個群體,那她或許可以給自己找點盟友,或者說下線。
“好奇嗎?想知道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但這條情報可是很貴的。”她漫不經心道。
見許知州猶豫,她又補了一句:“讓我想想,我需要對精怪和鬼魂都能瞬間起作用的道具,如果你沒有或者不願意,那就算了。”
仿佛不是在推銷,而是在施舍的語氣。
偏偏越是這樣,許知州就認為她越可信。
他答應下來,指間憑空出現一張染着血的黃符。
“成色如何?”蘇千裏無聲的問。
唐枕漠輕哼一聲:“還可以,放到商城裏能勉強賣個四位數吧。”
符紙是一次性道具,價值至少一千分的話,威力不可小觑。
她沒急于将符紙收入囊中,先行開口:“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現在的副本裏,充斥着很多bug,有的bug甚至會導致副本無解。但風險和機遇并存,我曾經有過一次,因為将當局游戲內所有的bug都修複了,所以領到了一筆額外的獎勵積分。”
許知州若有所思。
對于頻繁下副本的老玩家,意識到bug的存在是早晚的事,就算他沒遇到,他所隸屬的小團體之中也肯定有別人遇到過。
“當然,我不保證主腦會一直這麽大方,但倘若不知道提防bug,遲早會送命。”
畢竟蘇千裏也不知道,以普通玩家的身份修正bug,到底能不能拿積分。
許知州承認這條信息的價值,很痛快的将黃符交給了蘇千裏。
蘇千裏指尖一抖,符紙消失,成為了app中道具欄的一個圖标。
唐枕漠再度出現:“沒想到,你還挺會忽悠人的。”
蘇千裏直接坐下,一把扯開盒飯的包裝,邊吃邊說:“我能有什麽辦法,主腦不肯多招人,咱們兩個修bug的速度,恐怕都比不上bug的新增速度。”
唐枕漠又問:“那需要我去跟主腦求證一下,其他玩家是否能得到獎勵分嗎?”
蘇千裏搖頭:“不需要,本來我跟他也沒把話說死,你還是幫我搜羅一下,我本來應該會的技能吧。”
她不希望第二天太陽升起來時,自己的皮出現在誰的帳篷上。
這算是提醒了唐枕漠,他面上的笑意消失,盯着蘇千裏道:“我還當你終于知道惜命了,結果你還是打算作死?”
蘇千裏一挑眉。
被發現了哎。
雖然她也沒打算隐瞞,自己打算以身做餌,想要吸引那些索命的黑暗,從而探知其真面目的計劃。
那個中年人定然也是自信滿滿才開門的,蘇千裏還想做更多準備。
玩家無疑是在鬼怪爪牙下艱難求生的獵物,但她認為,哪怕力量相差懸殊,也總能制造一些瞬間,來對調身份。
只不過風險大了些。
唐枕漠似乎是覺着她沒救了,也不再勸,只無聲的給她手機裏下載文件。
其中的第一篇,民間請送大仙的口訣合集還沒看完,手機就卡的連幻燈片都放不出來了。
“那個,停一停好嗎,手機裝不下,而且我也看不完。”
把這些玩意全都研修明白的時間,碩博連讀畢業都夠了。
下載停了下來,并被自動删除了一部分,還是很多。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邊,這是唐枕漠喜歡出現的位置。
“你真的很不想讓我以身涉嫌,為什麽?”
蘇千裏承認,她偶爾是在用命去賭去冒險。
可這是必要的,她需要迅速提升自己,這樣在下一次遭遇讓她幾乎殒命的無解副本時,能有一戰之力。
否則早晚都要死,多茍延殘喘一陣也沒意義,反正她就是沒法享受大都會內虛假的“日常生活”,她要回歸現實,哪怕那裏并沒有誰在等着她。
她不懂,唐枕漠為什麽這麽害怕她死去?
就如同最早找上她時說的那樣,她甚至可以随時辭職不幹了,将承載了他的芯片從自己手臂中挖出來就行。
可想而知,她就算死了,這個智能AI也是不會死的。
況且,對于AI來說,本就不該有死亡這個概念。
唐枕漠學着她素日為難時下意識的動作,揉了揉額角:“你人沒了我當然不能算是死了,但此刻的這個人格,會從芯片之中剝離銷毀,于現在的我而言,這跟死亡也沒什麽區別,甚至還不如死了幹脆。”
他很清楚,此刻承載他的芯片上,又要閃爍着黃光了。
但蘇千裏又不會将芯片挖出來看,所以不會知道,他看起來越真誠的時候,就越是有所隐瞞。
總之,唐枕漠的說辭表面上是挑不出漏洞來的,蘇千裏決定不再深究。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她覺着自己背誦這麽多口訣和儀式不是很現實,問唐枕漠有沒有更簡易方便的法子。
唐枕漠又不說話了。
就在蘇千裏以為他也沒辦法滿足自己這個刁鑽甲方的時候,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是處女嗎?”
“我不是,”蘇千裏幾乎沒思考就給出了回答,“我金牛。”
她對于自己的勤儉節約一向是很自豪的,這都看不出來嗎?
唐枕漠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指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咯?
蘇千裏皺眉看着他,等他給個解釋。
問一個姑娘這種問題,也太猥瑣了,就算他臉再好,都會瞬間清空所有好印象。只是蘇千裏總覺着,他不該是突然抽風。
裝錯模塊這種借口一次就夠了。
唐枕漠倒是沒覺着尴尬,他語氣平淡的開口:“女子屬陰,處子血和童子血一樣,是畫符的好材料,而黃昏正是極陰之刻,如果趁着這個時間用你的血來畫符,沒準會跟周衍之給你的的符擁有不相上下的能力。”
這如果換了是別人說,蘇千裏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但唐枕漠在提高她生存率這方面,從沒說過一句不靠譜的廢話。
蘇千裏立刻讓他從系統商店中,兌換出黃紙和丹砂,割開指尖,在逢魔時刻全神貫注的畫下繁複的符文。
大概是心理暗示的原因,她一蹶而就,仿佛這真的是她本就很熟練,只是遺忘了一段時間的技藝。
第二個黑夜降臨。
縱然得到了很多線索,可仍舊沒人願意在晚上應付鬼怪,有了先前的教訓,又知道村外的樹林才是那些精怪們的殒命之地,更加不吉利,于是除了一些早早就沒了蹤影的人之外,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支帳篷。
蘇千裏就是那幾個不知蹤影的人之一。
天在黑透之前,玩家們就都鑽進了帳篷,蘇千裏則貓一樣從後門溜進了旅館。
見森傑西的屋子仍舊開着門,保持着上次見到的狀态,就知道他離開之後就沒打算再回來。
蘇千裏進了中年人住過的房間,和衣躺下,望着天花板。
過了沒多久,門外開始出現了聲音。
倒是跟森傑西口中駭人的拖拽聲不同,這次是有兩個男人在對話,聲音很清晰。
“這真能行嗎,要不,咱們還是別幹了吧……”
“放屁!不幹?不幹明天債主上門怎麽辦?就算賣房子你也還不起債啊,不抓這女的,難道把你老婆女兒送過去?你願意老子還不願意呢。你可趕快動手吧,裏頭這女的是獨自一個人出來窮游,丢了也沒人知道是丢在咱們這,怕什麽勁?”
那個先前還猶猶豫豫的語氣還是很慌:“我不是怕警察!警部裏頭的大人物也常來咱們這兒找刺激呢,我怕那個?我就是……就是……哎,怕害死了人,回頭被報複。”
對話到這兒,兩個人都不再說了,反而是門把手被人擰了下,理所當然的沒開,接着就出現了用工具開鎖的細碎動靜。
這段對話,恐怕是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村子一直偷偷開設獵場,可人的阈值是會不斷被拉高的,當狩獵動物已經不能讓感受到刺激之後,轉而用活人作為獵物來取樂,也不足為奇。
蘇千裏抱着手臂顫抖,全身的肌肉仿佛要自己動起來跳窗逃離這危險的境地。
這三年在副本之中,她見過太多人性之惡,這樣的場景本不能觸動她。
跟先前邵禾的狀态很像,她和這間屋子裏曾經住過的人,心境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