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間鬼影8
聽了蘇千裏的描述之後,溫姚和周謙只覺着,哪怕是烈陽下一覽無餘的步道上,都讓人感受不到溫暖,只有逐漸蔓延的陰冷。
能青天白日現身,來無影去無蹤,又能附身在人身上的鬼魂,哪裏有對抗的方法。
二人分析了幾句,沒得出結論,溫姚嘆了口氣:“算了,這局游戲實在古怪,連條主線都找不到,我是不奢望能破解根源了。”
蘇千裏順勢點了點頭,指着遠處去調查吊橋的幾個玩家:“那我也去跟他們說一聲,提醒他們小心。”
溫姚不贊同:“你都一瘸一拐的了,這種跑腿的事還是我來。”
蘇千裏一時無語,轉頭看着車站方向,突然指着一個地方:“那是什麽?”
其實那片草地裏什麽都沒有,但是莫名的,有幾只蒼蠅在上頭盤旋着,是她昨天割喉司機之後丢毛巾的地方。
随着bug修正,連司機帶毛巾都沒了,但曾經沾染過血跡之處,還是留有一些痕跡。
用這東西吸引了溫姚的注意之後,蘇千裏順勢道:“你們還是調查車站吧,回頭記得告訴我結果就行。”
說罷,她大步流星的往吊橋方向走,似乎腳腕也不痛了。
周謙看着她的背影,摸着鼻子納悶道:“沒想到她這麽熱心,會不會是有什麽別的企圖?”
從車上搭話那時候開始,周謙就覺着這人有問題,冷淡孤僻還在其次,最重要的事,每次和她說話,都覺着除了她之外,還有一道視線在窺視着自己。
該不會,她其實在身體裏養了小鬼……
溫姚卻拍了他肩膀一把:“想那麽多,就算她真養了小鬼,那不也是聽她的話嗎,這又不是對抗副本,她沒有害人的理由。走走走,幹活去,看看那塊地方怎麽回事。”
周謙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什麽。
蘇千裏認為,自己要找的bug多半在峽谷對面,跟唐枕漠一商量,他也有同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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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問題,就是違背《入住守則》的後果,這一點在告示上沒明說,但蘇千裏認為,馮司應當是沒有違規的,也照樣被鬼附身了,要去坑害別的玩家。
所以她猜測,違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只是不再得到旅館的庇護。
這點代價她還是承受得起的,反正鑰匙都不在身上,厲鬼也沒必要追着她索命。
雖說如此,蘇千裏還是很緊張。她如今面對鬼怪就是俎上魚肉,沒點反制手段,只有一段往生咒,對付一只手都得花上十分鐘,如果是那蜘蛛一樣的女鬼,見面直接掐脖子,那她一個字都念不出來,還不是涼涼?
她瞥了一眼唐枕漠。
唐枕漠也正心有靈犀似的看過來,他問:“不想去吊橋對面?”
“沒有。”蘇千裏言不由衷。
說是搭檔,但他畢竟是主腦造出來的,本質上應當更接近監工。
卻聽唐枕漠道:“我能保證,峽谷對面,對你而言沒有太大危險……不過,如果你不想去,其實沒必要勉強自己的。”
蘇千裏奇道:“我不去也行?那如果bug就在對面,修不完怎麽辦?”
唐枕漠雲淡風輕的笑:“那就今後繼續,本身咱們的任務,也是将bug的數量,穩定在安全線以下,并非一個不落的全都修好。”
他這麽說,蘇千裏就釋然了,甚至覺着,他說去峽谷對面不危險這件事,可信度也大大增加了。
這時,前方原本還在一同找線索的玩家們,突然騷亂起來,尖叫連連。
蘇千裏眼看着有個玩家突然跟中了邪似的往吊橋上沖,離遠了也看不清是誰,其他玩家們尖叫着将他往回扯,但這人的力氣似乎比先前馮司被鬼附身時還要大,手臂一揮就将阻攔的人都甩到一旁。有個機靈的伸腳把他絆倒,随後一群人都撲了過去,疊羅漢似的壓住了他,七手八腳的要從他身上摸鑰匙。
蘇千裏一看,這感情好,她本來還不知找什麽借口将他們支開,好通過吊橋,如今他們都被這個中邪的給牽制住,那就顧不上了她了!
四個玩家壓着地上的男人,可他力氣大的驚人,不僅将鑰匙攥在拳頭裏不松開,甚至還能背着一身的羅漢匍匐往前挪動,眼看着就要将這些人也一塊兒帶到吊橋上去。
絕望之際,見到看到跑過來的蘇芊,四雙眼睛裏都湧現出了希冀,離着老遠就七嘴八舌喊她來把人打暈,或者将他的手砍斷,至少将鑰匙留下也行。
哪知來者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一個轉頭就跑上了吊橋。
四張臉上寫滿了絕望。
不僅晚上鬧鬼,白天也鬧鬼。
不僅白日也有鬼附身,還同時出現了兩個。
就在他們被這一幕震撼住的同時,被壓住的玩家陡然發力,将身上的羅漢統統掀飛,緊追着蘇千裏,也沖上了吊橋。
年久失修的吊橋上載了兩個人,繃緊的繩子發出令人牙酸膽寒的聲音。
蘇千裏轉頭見到一個男人飛速追了上來,比她跑的還快,而偏偏這人眼神空洞,好似夢游,一張死人般僵硬的臉孔迅速逼近,看起來分外驚悚。
按他這架勢,就算不會将蘇千裏怎麽樣,也會将她直接撞下去。
蘇千裏拔足狂奔,堪堪在被追上之前跑過了吊橋,心說別管這鬼魂到底要做什麽,總歸不能叫它得逞。
只是如今面對面狹路相逢,手刀打脖子是不行了,蘇千裏的餘光掃到橋頭堆放着些用來修繕橋面的寬木板,随手抄起一根掄了過去。
她沒用全力,然而男人的沖勁過于驚人,手臂那麽粗的板子撞在額頭,竟然直接斷了。
男人又往前跑出七八米,這才一個踉跄栽倒在地。
再看吊橋對面的玩家們,大概都覺着這地方太過邪門,已然争先恐後的遠離了吊橋。
蘇千裏暗道一聲這次運氣不算太糟,那幾個人跟受驚的鹌鹑似的,渾然沒想到可以釜底抽薪,直接把吊橋繩子砍斷這個方法。
轉頭卻見唐枕漠在數步之外,饒有興味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玩家。
哦對,差點忘了他了,他那怪力,別管一會兒醒了之後是鬼附身狀态,還是清醒過來,都不好處理,得先捆起來。
蘇千裏正伸手進背包裏摸繩自,就見唐枕漠轉頭走回來:“不用找繩子了。”
聽他語氣愉悅,蘇千裏心裏就咯噔一聲。
她走過去,将男人翻了個身,只見他面容平靜的流了一臉鼻血,将那一片泥土都浸成了暗紅色。
而在血液流盡之後,鼻腔裏流下的是灰白色的粘稠液體。
唐枕漠:“你殺人了。”
蘇千裏:“我知道,不是……我那一下力氣不算重啊!”
死者心情非常平靜,沒有要找她報仇的意圖,但蘇千裏還是很沮喪。
玩家之間不是全無沖突,會争搶道具跟線索,勾心鬥角甚至出手傷人的情況時有發生,可蘇千裏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三年來從沒親手殺過一個玩家。
結果,轉換了身份的第二天,就破戒了。
蘇千裏一臉自己才是受害者家屬似的神情,看一眼死者,又看一眼兇器,嘆息自己晚節不保。
看着看着,就發現了些耐人尋味的跡象。
兇器成色還挺新的,沒有陳年腐朽的痕跡。
山間潮濕多雨,這木板沒上過漆卻能保持這麽完好,必然是這一年內砍的新木料。
正自詫異着,突然就見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
這麽快就詐屍了?
蘇千裏先前的感傷心思全部被丢到了腦後,她不假思索的抽了另一塊木板,只要這具屍體敢起來,她就敢把他的腦袋徹底拍扁。
卻聽唐枕漠道:“沒詐屍,是鑰匙在動。”
蘇千裏立刻反應過來,她用鞋尖去碰了一下屍體緊攥着的手,就見手心內竟然已經一片漆黑,黑色的菌絲吸收了他血肉的養分,見風更是瘋長,彎曲下來試圖紮到泥土之中。
看着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蘇千裏當機立斷,掏出匕首砍斷了這只手臂。
人類的臂骨本該堅硬,可被不算鋒利的匕首竟然一下就割斷了。
蘇千裏立刻意識到,恐怕這個男人在看起來還活着的時候,骨頭就已經很脆弱了,所以才會被木板直接撞碎了腦殼而死。
她立刻用木板當鏟子,将這只斷手連同那坨已然長成了黑色蒲公英的菌絲一齊丢到了山谷下邊去。
之前守則上寫了,跨過吊橋後果自負,并要求其他人盡量扣下鑰匙。
看來,是鑰匙只要到了山谷這一側,就會産生可怕的反應,不光是招鬼的催命符,本身就會殺人于無形。
她将鑰匙鎖在房間裏,還真是丢開了一大隐患。
下過雨之後,碧空如洗,山林間水霧蒸騰,悶的讓人喘不過氣,蘇千裏被副本捶打了三年,體能遠超普通人,但是對溫度的耐受卻是練不出來的。時近中午,陽光曬的人頭暈,她遙遙看着村落廢墟的方向,下意識就走在了樹蔭走。
走出好一會兒才突然意識到。
“過了懸崖之後,榕樹林裏反而沒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