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1
把今日之事在腦中回憶一遍, 又做了一遍複盤，許意遲倒還真找到幾個不甚合格的點，一一提了, 眼瞅着明七臉越來越黑，她眼中迷茫更甚。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還能是啥？難道你是覺得我不該放手經營？”
許意遲道，“人吧精力有限, 總不能啥都握在手裏。再說經營的事主要你們來做，我卻占不多不少的份額，一開始還好，長此以往下去，難保人心思變, 我今日這樣做，也算是防患未然。”
明七：“……”就覺得自己氣也白生了, 活也白幹了。
他咬着牙，氣惱問：“你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過什麽嗎？”
許意遲：“？”
這回他不再給許意遲發散的機會, 直接道：“你說要讓明湘米粉遍布大宋，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光想着臭豆腐，怎樣發展臭豆腐，眼中可還有米粉？臭豆腐開了一家又一家, 米粉呢？你想着了嗎？你說過的話是不是全忘了？”
原來是這個！
聽這話裏的意思, 明七這是對米粉攤子到現在就一個心有不滿了，也想像臭豆腐那樣一攤接一攤，一店接一店……
他自覺有這個想法, 她很欣慰。
有種明七長大了的感覺, 可以自覺主動思考。
許意遲：“這樣啊, 我們坐下說吧。”
他們在院裏的石桌前落座，晚上的夏風帶着點微涼，吹走了許意遲的困倦。月光映着人臉，依稀看得清對面人的神色。
明七的臉發紅，臉上是未消的氣惱，許意遲倒是笑了：“你早有想法，你不早說。我一直等着呢。”
明七：“？”
許意遲：“就像我今天說的那樣，經營是你們自己的，你之前埋頭苦幹，雲嬸也是我看不過眼給你加的，對吧？今兒我有想讓雲嬸獨當一面的想法，也有想看看你會怎麽辦的意思。你剛才那些話，我很欣慰。”
明七後知後覺地看着她。
“你還沒明白？攤子是你的，生意也是你的。我總不能一直推你走，你得自己學會有想法，往前自立自強，因為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而米粉是你的事業不是嗎？更直白地說，米粉遍布大宋，是我告訴你的，但這是你的願景和夢想。就像安哥的願望是登科及第，那安哥就得自己努力溫書學習，誰也幫不了他登科及第。對吧？”
不在場的安哥：所以這就是你把我放在族學不聞不問的理由？
“你的夢想是希望米粉一步步遍布大宋，或者說不光是米粉，而是湘娘所期望的美食可以在大宋的各個地方都有痕跡對吧？我給你了一個開啓夢想的機會，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剩下的該怎麽走，難道不該是你自己想想如何做？我都幫你想了、做了，這是我實現夢想還是你實現夢想？這種實現來的，還有何意義？”
看着明七若有所思的臉，許意遲心道：我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差點把米粉這個事兒忘了的。
看吧看吧，這也說明人的精力真有限。
她這個穿越者，也非什麽天選之子，智商超群，稍微多幾件事便顧不過來了。
“而且我之前也有和你提過對不對？你沒聽，對吧？”
明七：“……”
許意遲甩鍋利索，确信明七因為這番話有了想法上的思索和轉變，沒再揪住這個問題不放：“好了，這些都過去了。你如今能有想法，說明我之前故意冷落的做法是有用的。”
明七感覺嗓子艱澀得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所以你都是故意的？”
許意遲淡笑：“以前和你提你不當回事，那我就不提，讓你看看別人是如何發展的。你看看，我不提了，你反而上心了，還有自己的想法了，這不是正說明有用？”
也不等明七再說什麽，她問，“說說吧，你現在的想法是什麽。”
明七稍作停頓，又思索了一番，不甚确定道：“我是有些想法，不知對不對。”
許意遲：“無妨，直說便是。我們更是朋友，有想法總好過沒想法，哪怕想法不完善，大家一起完善，也很可以。”
明七定下心，說起自己的想法：“我還是不想放棄米粉攤。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始終無法忘懷，湘娘臨終想吃的那碗粉。
這碗粉，是他後來好幾年活下去的動力。
許意遲沒打斷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臭豆腐有作坊，米粉我也想弄個作坊。米粉攤也想多有幾個，還想開店，就像臭豆腐一樣，這樣讓盛京城的人都吃到米粉，也都知道明湘米粉……”
明七一點點說具體的想法，“這樣的話，米粉的口味是不是還需要再多一些？我怕大家吃久了，會厭煩不來了。那些酒樓啥的，據說也不時推出些新菜式。米粉是不是也得這樣？米粉我不想放棄，只是我以後也想做別的吃食，做那些湘娘愛吃的、想吃的，然後在盛京，甚至整個大宋賣。”
許意遲欣慰着欣慰着，不覺有些無奈。
自己給自己畫大餅可還行。
他又問：“遲娘，你可不可以再教我些新吃食？”
說實話，沈嘉樂他們總叫遲娘師父，他偶爾也跟着叫“師父”。但獨獨面對遲娘的時候，“師父”着實有些喊不出口……實在是遲娘年歲太小，他不自然啊。
“你不做生意了，我也還想和你合夥。像你說的，你別管經營，我來管。每季度的分紅，便當成我教的學費可好？”
許意遲粗粗算了一下，道：“這樣的話，學費是有點貴了的……”
她也不是真的黑心人，并不想總搞坐地起價那一套，實在是不合适。
明七渾然不在意：“這是我自願的，因為沒有你，我說不定已經追随湘娘去了，何談像你說的實現夢想。”
他癡癡望向夜空，喃喃自語道：“如果我做到了，我想湘娘在天上看着，應該也很是高興吧。”
明七有擴大米粉經營的想法，許意遲也支持。再說，明七這些日子耳濡目染，也很有些進步，把幾個大概的規劃說給許意遲聽。
聽到一點，許意遲有些愕然：“所以，雲嬸那邊你不放手？”
明七絲毫未曾猶豫：“自然。雲嬸她做得很好，也幫我許多，我想用她。”
許意遲：“我還以為你嫌雲嬸幫不上什麽忙呢。既然這樣，以後雲嬸那邊的用工協議，你和她簽吧，她劃在你那裏。當然在正式更改之前，還是先問過雲嬸的意思。”
明七沒什麽異議。
他們再繼續說米粉擴大經營的事。
耽誤之急是先有米粉作坊，提高米粉産量，如此才能鋪開攤子，開設米粉鋪。
“其實米粉作坊是一回事，這個也不影響你開鋪子。如果想開鋪子，也可以每家鋪子後面備有一個磨坊，磨制米粉。”許意遲建議。
這樣的話，當然也有問題，那就是很可能米粉的做法會流出去。
“其實也無妨，人都聰明得很。你也發現，街上你的米粉攤，他們做得越來越像回事，不過還沒做成你這樣的口感。這說明人一琢磨，基本做法保不住，最終還是看品質和口味，保持米粉現有的品質，才能走得更遠。”
許意遲看着他陷入思考，繼續道：“當然作坊也可以繼續做，因為你可以提高市場占有率嘛。”
“市場占有率？”
“對啊，就像豆腐胚坊一樣。這點你可以和沈嘉樂取取經，看看他的經驗學習一下，對你也有利。”
明七答應下來。
因為知道小吃街改造在急，為了之後在其他小吃街能有一席地之地，明七決定多管道并行：先去定制餐車，去其他小吃街增設攤位，找米粉作坊地址，擴大米粉生産，還得找人幫工……
明七：有些頭大。
還有開店之後，和攤子的口味做出差異化。小攤不适合有太多口味種類，一是不利于短平快出餐，二是成本增加，得不償失。
店鋪則不一樣。
豐富的種類可以成為食客們下次再來的理由。
“……所以，你可以做湯粉、幹拌粉的區分，粉的種類也可分圓粉、扁粉。至于口味，現有的經典紅燒、麻辣雞雜保留，也可以增加酸菜、番茄、金湯等，配合不同的肉類，譬如豕肉、雞肉、鴨肉、鵝肉，再誇張點，紅燒鹿筋拌粉也是可以有的嘛……只要你能吃的，都可以加入你的菜單。
小菜的話，也可以按照時令來嘛。酸豆角、辣蘿蔔幹，還有什麽炸雞柳、臭豆腐、豆腐泡、虎皮雞爪、鹵豆幹鴨舌鴨爪雞肝雞胗雞蛋鹌鹑蛋……這些你時不時更新，食客們也有新鮮感。”
明七：信息量過大，沒拿小本本記下，真是後悔。
許意遲随口說了一通，多是回憶前世米粉店裏有什麽，也可以照搬照抄放在這裏。
古來吃貨們的想法都差不多的嘛。
明七後悔歸後悔，盡量努力記下更多。
遲娘随口說的這些，給了他很大的自信。
不過，他也有疑問：“遲娘，我也可以在店裏賣臭豆腐？”
許意遲反問：“怎麽不可以？你去沈嘉樂那裏買豆腐胚，給他送錢，他很樂意才對。”
明七踯躅：“可是，臭豆腐的方子……他會不會生氣？”
“我且問你，你不賣臭豆腐，就沒人賣臭豆腐了嗎？你看看滿大街的攤子，現在有多少臭豆腐的攤子，你賣臭豆腐也只當作小菜，他也可以以後賣米粉啊。”
明七這下疑惑了：“臭豆腐怎麽賣米粉？”
“當然有法子。”
說到這個，許意遲就很懷念曾經在一個小地方，無意間吃到的一碗臭豆腐米線。
臭豆腐炸得焦脆，米線下鍋用雞湯煮過，放蝦皮紫菜蔥香菜鹽等調味，把米線和臭豆腐放在一次性紙碗裏，舀兩大勺煮米線的雞湯澆上去。
湯鮮鹹有滋有味，米線軟乎乎的，哧溜哧溜一不小心就吃完了。臭豆腐呢被清爽的雞湯浸泡，吸飽了湯汁變得脹鼓鼓的，一口下去全是清香的湯水在口中迸濺，還有清冽的香菜小蔥、有着海味道的蝦皮和紫菜提味。
她得說，如果那家的臭豆腐沒那個雞湯的話，炸成那樣她根本不愛吃。可偏偏雞湯米線和臭豆腐的組合，彌補了臭豆腐本身不那麽好吃的缺陷，尤其是那個湯，說是吃臭豆腐米線，不如說是喝湯。
之前沒想賣這個，看來等明七的米粉作坊做起來，也可以安排上了。
許意遲回過神，對明七道：“等你的作坊做起來，我就教你們做臭豆腐米粉。”
晚點雲嬸過來的時候，許意遲跟她說了明七的事兒：“……這是明七想的，最後還是看嬸子您。你想怎麽選都可以。”
雲嬸很是糾結。
許意遲看着她這番模樣，問了她在明七那裏的具體工作內容，道：“你真不用怕我生氣，我覺得您在那裏做得挺好的。明七以後應該還會給您漲月錢。”
雲嬸：“遲娘，你是不是……”
“不是，你別想那麽多。我還想說，以後您在那裏做得不高興，還可以回來幫我。我剛是聽說了您在那兒做得還不錯，那些小菜您也能上手，他要開店，您過去，很快能得重用。要不是他專門跟我說想讓您幫忙，我才舍不得您去呢。”
雲嬸面有動容：“明掌櫃竟然……”
她總覺得明七黑面，幹活的時候自然兢兢業業，不敢偷懶懈怠，因為他太能幹了，她怕自己不多幹點，一不小心便沒用了，實沒想到私下裏對方會想她過去幫忙。
過了好一會兒，雲嬸終是下定決心：“好，我願意去。”
作者有話說：
想吃臭豆腐米線了……想它嗷嗷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