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1
等兩個徒弟不再吵嚷, 許意遲終于開口：“你新招的人，我不幫你培訓。至于具體培訓方法，你可以嘗試老帶新, 豆腐坊他們現在每個位置都是固定的，做了這麽久應該也能掌握一些訣竅。你讓老工帶新人，一方面有助于節省人力、擴大規模, 另一方面也可方便挖掘适當的人才，讓他們換到不同的崗位去, 比如管理崗，經營崗之類，這些總不能你自己都幹了吧？”
沈嘉樂登時語塞。
他本來還想和師父哭訴他最近有多累，幹了多少多少活，可是剛才師父這樣一講, 他頓時覺得自己那麽累，那麽辛苦, 全都是自找的。
不自覺地，他心底浮現出一行話：
不會帶團隊, 你就只能幹到死。
師父明明告訴過他的啊，他怎麽就給忘了呢？
他懊惱得恨不得直拍腦門。
許意遲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把豆腐坊的大小雜事大包大攬了，難怪這些日子總也不見他人影, 看見他的時候就發現他腳步虛浮, 眼圈發青，她還以為他走上歪門邪道了。
原來如此。
這個傻徒弟喲。
再提醒一下吧，她道：“你想想你家中, 應該有丫鬟嬷嬷小厮對吧, 他們也分一二三等, 也不是一樣的對不對？各司其職，對吧？他們這樣分開之後，也沒完，還有相應管事兒的，從上至下管着他們，然後做主子的再管他們，層層遞進，一層又一層，這樣是不是省了很多力？”
沈嘉樂似有所悟點頭：“好像是的。”
“那麽，你的豆腐坊也可以這樣。你看，你有生産的，制鹵水的、切配的、腌泡的、分裝的，那相應的生産的就是一個大部門，肯定有一個管事的，然後再說那些小的，他們肯定也不是一個人，總也有管的、帶的對吧？”
沈嘉樂又點頭。
許意遲繼續跟他說：”除了生産的，你還有對外招攬生意的，比如招攬新的小攤、談買賣，然後你還要有專門負責給客戶出貨的，同時你還有散部，專門負責零散的，這樣是不是有分成三大部門，和生産部是平級的？除了這些運營的，還得有管帳、出納，也有人事招攬，這是不是又分出來兩個？你這些都得明确清晰之後，還得有一個明确的晉升獎懲制度，才能讓他們越幹越好吧？”
沈嘉樂覺得僅僅點頭已經無法完全代表他的心情了，他覺得師父說得可真是太對了，之前焦頭爛額了那麽久，竟然得這樣分，而他一無所知。
“你須知，你現在是一坊之主，得考慮方方面面，把這些都考慮好，提拔底下好用且能用之人，讓他們為你分擔，既能激發他們的積極性，有幹勁、有沖勁，又能讓你自己騰出手去做更多事，而不是僅一個只有幾間屋子的豆腐坊，就讓你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意遲聲音很溫和，也沒任何責備，如清風一樣的聲音落入沈嘉樂耳中，卻比他父親母親罵他一千句一萬句還讓他難受。
他認為自己辜負了師父的一番教導，也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心裏的愧疚就像一瓶被瘋狂搖晃後的氣泡水，裏面的氣泡密密麻麻地湧向瓶口，氣泡由小變大，一個個的幾乎膨脹炸裂，酸楚和愧疚在心頭交織，難受得他鼻頭犯酸，幾乎落淚。
“師父，是我錯了，我沒做好。我想着……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他重重地垂下頭，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趙靳凱這時也沒出言譏笑，反而在思考如果是他，他會做到師父那樣，還是像沈狗一樣？
稍稍一想，他發現他可能也做不到更好，也重重地低下頭。
許意遲擡手，本想拍拍他的肩，後來又作罷，嘆了口氣道：“擡起頭吧，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看你失去信心，而是希望你能在知道哪裏不太好的地方後，去完善、去做得更好。不怕之前做不好，就怕知道了還不悔改，也不願去做好。”
看着她兩個低下頭的徒弟，她寬慰道：“我正是相信你們，才願意教給你們去做，即使一開始沒做好也沒關系。畢竟我也不總是對的，對吧？總有考慮不到的地方。”
沈嘉樂擡起頭，吸了下鼻子，悶聲反駁：“師父才不是，師父最厲害了。”
他眼神充滿威脅，看向同樣擡起頭的趙靳凱。
趙靳凱求生欲拉滿：“對，師父最厲害！”
他們兩個恢複精氣神，許意遲也不願打擊他們，他們愛說什麽随他們說去了。她又和沈嘉樂說了些管理之道，沈嘉樂如獲至寶，恨不得馬上就去實驗。
“好了，今兒也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沈嘉樂坐着不動，搖頭道：“不，我要在這兒看着趙狗……師弟，我和他一起走。”
許意遲：“好，你們師兄弟關系這樣好，我也放心了。”
沈嘉樂和趙靳凱互瞪一眼，好像都在說：誰和這個狗關系好？！
許意遲和趙靳凱說招生的事：“之前我囑咐你的，不拘于身份，等到小吃街改造方案公布，估計會有不少人來過來，到時候你做好登記，也和宋頭目、杜三少那裏做好接洽。對啦，到時候你要忙不過來的話……”
趙靳凱飛快接道：“我就按照師父剛才說的，學會招人。我還可以從剛招的人裏尋摸出能說會道的，一起來幫我招手。”
他說完不忘挑釁似的瞧沈嘉樂，後者被他那一眼憋得窩火：嘁，跟在我後面的學人精！
他有這個想法，會舉一反三，許意遲不用再多說，轉而說起另一件事：“之後我們的宣傳頁會更換，剛才的蟹殼酥餅你吃完覺得如何？”
趙靳凱一愣，沒想到話題突然拐了個大彎兒，說到他剛才吃的小餅上頭去。
他咂舌，回味剛才的滋味：肉香十足，幹菜美味，餅皮酥脆，鹹香可口，與常吃的甜點大為不同。
“師父剛才的那個餅，實在是好吃。”趙靳凱中肯評價。
許意遲問：“所以你覺得，這種方向有沒有人樂意？”
好似什麽一下打開了天靈蓋，趙靳凱覺得自己悟了：“師父，我覺得非常可以。我們完全可以招人學這種餅，再開個小攤，不，不是開一個，盛京城可以開好多個！”
說到後面，他不禁興奮起來，聲調揚高，顯出有幾分激動和澎湃。
許意遲看向沈嘉樂，問：“你覺得呢？”
沈嘉樂正窩在角落裏忿忿，乍被提問輕“啊”了聲，方反應過來，不情不願道：“師弟說得對。”
這個學人精。
下回我也在他後面和師父說事情，學他的！
沈嘉樂心道。
他什麽想法都明白寫在臉上，許意遲自然沒啥可擔心的，繼續同趙靳凱說起招生的事：“這個擺攤的事兒不着急，這個餅只是一個引子。”
趙靳凱茫然：“啊？”
沒明白許意遲說的是什麽意思。
許意遲解釋：“這種餅，只是作為我們即将開設的白案培訓中的一部分。簡單來說，之前我們學一道菜就出師擺攤，現在不同，我們要學會分類。譬如現有的，米粉、臭豆腐之類，可統稱為小吃，這是小吃大類，而小吃下頭還有涼面涼皮牛筋面煎餅雞蛋灌餅章魚小丸子等等等等，很多種。這些我都會寫在課程裏，讓大家知道。”
趙靳凱不解：“師父，那這些每個人都要全部學嗎？”
許意遲搖頭：“不用，學幾個夠用就可以，還要看他們的體量。比如說只是擺攤，人手有限，如果種類太多，備料也需要備的樣數多，到時候賣不出去，得不償失。當然這是後來的事，先不着急考慮，我們先說現在的。”
“小吃分類，會下面寫上各種小吃的名字，因為可能之後的流民甚至還有乞丐上門，他們其實付不出多少銀錢，按照我們的宗旨，借款學習，合作創業，或者是借款創業，都是可以的。那麽學費上，就按照他們學的種類來定，到時候再按照一定比例來收錢，得有個章程，這個章程你在招生時基本介紹清楚，也防他們诟病我們是騙子。”
“只是有一點，因你之前把價格提上去，所以現下也不好降價，不然給老學員沒法交待。這樣你就多強調一些我們的幫扶措施，讓他們心底放心。”
趙靳凱一一應下。
“小吃是一類，之後還會有專門的紅案、白案，以及定制的私房菜、閨秀丫鬟等高級課程班，紅案又分八大菜系，還會有外域菜系；白案的話，大分中西，小分面包、蛋糕、酥點等等。也就是我們的課程設置不再單一設置，我已把這些規劃好，明日應該刻印好，屆時給你看看，你做到心中有數。
這些主要是為了告訴大家，我們的西風烹饪學校提供一鍵式培訓，一條龍解決各種烹饪難題。而且你的招生思路也可以更開闊一些，譬如說餐館大廚、貴人家的廚娘等，都可以的。
當然這些有些可遇不可求，勉強不來的。所以你心裏有譜就行。這樣說下來，你的确需要再招人了，不然分身乏術。“
趙靳凱深以為然：“師父說的是。”
他還是太想當然了，之前以為所謂的招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找找相熟的人，把他們忽悠過來，再變相地提高價格，從而可以落一筆不菲的提成。
現在發現當時的貪心給自己後來的招生挖下大坑，如果要讓別人知曉他換不同價格學同樣的東西，人家會樂意嗎？
肯定不樂意。
這是一點，還有一點是那種對學員的責任心，他也是缺乏的。
若不是師父提起，他根本想不到。
許意遲覺得自己都聽見雞叫了，揮揮手：“行了快回吧，該睡了。”
這一天天的說這些話，費這些腦細胞，甩手掌櫃也不好當啊。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