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原來,沈嘉樂被許意遲一激,看了臭豆腐由腐朽化神奇的全過程,心動不已。又有兩小厮左右開弓品嘗,再使他心動加碼。另外,加上他渴望在大哥之前做出點成就,叫家裏人另眼相看。
許意遲要聽到他後面這一想法,說不得得感慨:不是每個纨绔都想成為纨绔的。
話說回來。
饒是這個所謂配方耗資二兩銀,他還是一咬牙答應,故作大方掏錢,以維持他的少爺形象。許意遲在他們臨走前,找出一小罐子,分了部分臭豆腐,請他們回家炒制。于是,由小厮抱着臭罐子,他們一路往回走,迎來諸多異樣眼光。
眼光愈多,沈嘉樂愈是懷疑憂慮。
深有種剛才臭變香、腐朽化神奇一幕可能像夢一場,也許這罐子抱回家,他們來做,臭的還是臭的,也許明日他來學方,這戶人家已經連夜走了。
否則,為什麽不今日就教他?
……
各種懷疑疑慮一起湧來,他深覺自己被騙,再不願忍受別人看他仿佛看一個行走的茅廁的目光,命令小厮們折返,勢在要回銀錢,并給予之痛罵。
他腳還沒踏進院子,就聽見院內歡笑聲。
所以坑了他,主人家就樂成這樣?
也是,二兩銀呢。
有的人家一個月都花不完。
小厮敲門,他沒等反應一把推開門,便聽見一老婦拉着之前那小娘子的手,殷切懇求:“遲娘可說好了啊,你可一定要教教你嬸子和劉叔,嬸子這攤子就靠你了。”
好嘛。
剛說要教他,轉頭又教別人,一方兩賣,可真是打得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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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要給氣笑了。
他走上前,扇子也不搖了,乜了一眼那老婦,以一種漫不經心又極力炫耀的口吻說道:“這位小娘子的方子可不便宜,一方二兩銀,你是帶了銀錢來?剛好,我無事,自當做個見證,簽了契書罷。”
哼,他就不信,這老婦能有二兩學方!
粗布羅裙,漿洗得發白,一看就穿得年頭不短。別說上頭還有幾塊補丁,補得再好,那也是補丁。
劉嬸神色大變,震驚地看向許意遲,握着她的手也有哆嗦。
沈嘉樂更肯定,她拿不出錢,毫不猶豫趕人:“小爺找這位小娘子有事。”
劉嬸自打沈嘉樂一進來,就有點不放心。他又擺出這個樣子,且那話裏皆是看她礙眼的意思,她一時顧不得二兩銀,擔憂遲娘安慰。
“劉嬸,無礙。安哥也在,您先去,改日您再來。”
劉嬸一步三回頭走了,就怕沈嘉樂做出什麽事,她好能一把子沖過去。直出了門外,沈嘉樂和遲娘依舊隔了約莫一丈遠,她稍有心安,回去後和老頭子說起此事,仍覺不妥。
“罷了,我走一趟東市街。那個明七,看着是厲害的。”
小院裏,許意遲蠻意外沈嘉樂去而複返,臉上沒顯出什麽,也沒主動開口問。她把劉嬸送的菜拿到雜物房放好,盤算着今日吃什麽好。
沈嘉樂在外頭被她這樣忽視,心頭不快,連咳嗽幾聲,見她毫無反應,又猛咳幾聲。
許意遲怕他再咳下去,咳出血賴上她,收拾好後出來,拿眼示意他“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磨磨唧唧不像個男人”。
沈嘉樂年少氣盛,又一心想做出成績,好叫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自然最不受得激将和輕視。
他立馬開口:“我花了錢,這方子你不能賣給別人。”
他以為,這話沒啥毛病,許意遲沒有不答應的。
拿錢辦事,哪有一方兩賣,這不就跟一女侍二夫一樣嘛?
許意遲不知他這一腹诽,要知道的話,必撅到他臉上。
都什麽思想。
眼下,她當然是拒絕。
随後又補了一句,“你不是後悔了嗎?”
可謂是先發制人。
沈嘉樂只得急赤白臉反駁,只差拍胸脯哐哐保證。保證完了之後,又瞪眼責備她想分賣于人的想法。
假裝沒看見沈嘉樂瞪眼,她自有一套理論:“我只保證,教你方子,你學會了必能賺錢。但我沒說,只能讓你學會賺錢,不許別人賺錢。”
沈嘉樂要跳腳:“旁人都會了,還能有我賺錢的份?!”
許意遲沒和他争口舌之辯,只輕輕地撩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明明她沒再說什麽話和保證,沈嘉樂就已從她眼神中讀出“但凡你不是個傻子你學得會,就沒有不賺錢的道理。但你要是真傻子……”這一意思。他轉而又想到,包括他自家的生意,也不是盛京城獨一份,大家都各憑本事。
可這能一樣嗎?
好像不一樣,又好像一樣。
那些酒樓裏的學徒,找師父學了廚藝,是沒花錢;可前期他們基本上也沒工錢,學好了之後賺的錢也不是自己的。
他是花了錢,可他賺的錢也是自己的啊。
至于他來時懷疑的,這臭豆腐該不會是假的,可能賺不了錢這一念頭,已被他抛諸腦後。
沒看他都還沒學成,就有錢來搶着學了嗎?
他氣勢洶洶回來,悶不吭聲離開。
臨到家,被那一罐子臭豆腐熏了一路、好像全身都散發着臭氣的他,忍不住想:為什麽他就沒想着學那勞什子米粉?
那玩意兒不臭啊。
沈嘉樂作何想,許意遲不知。
明七匆匆回來,一抹汗問:“人呢?”
許意遲不解:“什麽人?”
“找茬的人。”
兩人話鋒一對,許意遲才知是劉嬸不放心,請劉叔去找了他回來。她三言兩語解釋,這人不是什麽找茬的,或可以叫他師弟?如果拜師能這麽草率的話。
明七确定不是什麽歹人,就回去看攤。許意遲想留在他吃午飯,奈何米粉攤兒臨近午時正是人多之際,錯過難免可惜。
“行,晚上再吃也一樣。”
因劉嬸送來的胡瓜,頂花帶刺,碧綠直條,很是鮮嫩。外加天氣漸熱,沒得胃口,冷面自然可安排上。
她幫着和面揉面,也幫着切絲。
這些她都能幹,唯到最後調味,總是出各種各樣差錯,就好像入邪了一般,硬把會的做成不會。
擀面切面,安哥做。
調味拌菜,也是安哥做。
等着張嘴吃白食的許意遲,蹲坐在一旁耐心剝蒜,剝好後由安哥調蒜汁兒。
兩人分工搭檔,午飯很快有着落。
泛着點荞麥色的面條已然入鍋煮沸,撈出用井水鎮涼,又放鹽醬醋并蒜汁兒調味,再放胡瓜絲攪拌,顏色斑駁的涼面就成了。
未免兩人吃不飽,安哥又多做了一個涼拌蒜蓉豇豆,清清爽爽又軟綿可口,與涼面的重口酸辣相互調佐,可謂是相得益彰。
“安哥手藝越來越好了。”許意遲忍不住誇贊。
安哥沒說話,又多吃了一口面。
可他翹起的嘴角、揚起的眉毛,都表示對這句誇贊很受用。
看來還是得誇贊型教學啊。
許意遲發現他的小變化,想着便是少年老成如安哥,依舊逃不出孩童心性,那成年人都受不了的打擊教育,年歲不大的人應該更受不了。
這一發現,奠定她後來的教學走向。
當然這是後話。
傍晚時分,劉嬸送來一只大鲶。
這是她家二郎在村裏捉的,他們留一只,給她送來一只。
劉嬸還記挂着上午的事,不放心問了兩句,确定真沒啥事,她方真安心。轉而又想起那人說的一方二兩,而遲娘給她家提的方子意見,怕不止二兩吧?
以前她沒信心,如今她都想着請同村幾個婦人過來搭把手,一起做饅頭包子。
他們不光擺攤賣,城裏有兩家朝食鋪子,也向她定早上幾百個包子,便說賣給館子的一個肉包兩文錢,二兩銀不消幾日也可賺回來。
她是不是把方子錢付了較好?
劉嬸把這個想法一透露,許意遲就笑了。
她這具身子還沒長開,一笑把兩腮有點嬰兒肥,嘴邊小酒窩旋起。
眼睛彎彎的,像挂在樹梢的皎皎明月,亮亮的。
劉嬸有點怔愣,就聽她拒絕,搬出的理由不外是他們兩個孩童,受劉家不少照顧。想當初,安哥母親未走之前,卧床生病,劉家亦幫了不少。
她咋可能收對方的方子錢?
何況,她還收了劉家許多菜。
不過她也知對方顧慮:“嬸子您且放心,您這款醬肉包方子,我也不會賣于人,更不會賣給大酒樓。”
劉嬸的确在顧慮這點,可聽遲娘這樣說 ,她心裏又不好受。自己本就受人恩惠,怎好再要求別人處置自個兒東西?
“遲娘,這方子是你的,你願給嬸子用,是嬸子的福氣。日後就算有人想買,你也大可不必顧慮嬸子。”
劉嬸道,“盛京城這麽大,嬸子有多少能耐自個兒知道,這回方子靠你,籠絡住點老主顧,往後總不能一有別人賣得好,嬸子就來尋你吧?方子你盡管處置,再有人來,只要那人想賺錢,定是會去旁處賣。”
劉嬸前一刻還愁眉苦臉、狀有擔憂,下一刻就想得這樣開,深叫許意遲佩服。
她就又多說了些看法,包括同為醬肉包,配方步驟稍稍一變,便是都是醬肉包,味道也不同,全看喜好來選;包括包子配方有很多種,劉嬸他們可以目前這一醬肉包為主款,貴精不貴廣,亦能博得一席之地;也包括一些發面醒面方式,除了餡料,包子皮更煊軟,口感更好。
劉嬸獲益不菲,連連道謝。
同時她對自家生意更有信心,要說這段時日別家就沒醬肉包嗎?
當然不是,只是做得沒她好吃罷了。
許意遲縱觀劉嬸變化,邀請她晚上同吃烤魚。
劉嬸想拒絕來着,又被她所描述的烤魚吸引,最後道:“那我讓老二把那條大鲶也送來。”
作者有話說:
想吃烤魚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