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蔣野每天要按時吃藥, 打針,下午定時有心理輔導,池顏歡會陪着他聊天, 最開始會遞給他一些表格讓他來填寫。
其實這種表格上的問題對于他來說很是無用,蔣野不會實事求是, 一向誠實的男人開始學會了撒謊。
測試表上的問題被答的亂七八糟, 他清醒後身體仍是虛透。
這樣大的失血量就算是及時輸血用處只是保命。
蔣野醒來後, 看着手腕處被縫好的傷疤愣過幾秒, 他也曾再嘗試扯開。
可是他很快發現一個事實, 只要池顏川不肯, 這條命他就做不了主。
所以他也逐漸接受, 不再鬧, 閉口不言, 白天看着窗外發呆,看向池顏川的眼中充滿着驚恐和排斥。
蔣野覺得奇怪,曾經忙碌到幾乎不回家的池顏川現在全天待在醫院,白天有護士陪着,他在外面等到晚上才進來看他。
守在病床邊看着吊瓶什麽時候應該換, 也陪着他入睡, 晚上會拿着他不肯撒手的故事書講給他聽。
池顏歡甚至也覺得棘手。
“蔣野的情況只能放長線,能不能釣到大魚我不敢肯定,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再這樣下去你會先完蛋。”
池醫生的辦公室緊閉, 牆上的指針已經到了十一點。
言秘書不太舒服的抵着鼻尖, 他就算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能清楚感受到空氣中的壓迫感襲來。
坐在椅子上的池顏川露出後頸,冷汗抑制不住的從額角順着鼻尖向下滴落。
Alpha渾身透着壓迫性, 腺體中被打入一針強效抑制劑。
池顏歡皺着眉看着桌邊檢測信息素濃度的儀器即将爆表:“這樣的抑制劑最多能幫你再撐一周。”
池顏川的易感期向來勢不可擋, 洶湧成性, 強行壓迫只會反彈的更厲害。
和omega的發熱期幾乎相同,越克制越發瘋。
池顏川的胸腔起伏,攥着的拳只是緊了緊,悶聲「嗯」了一句随口敷衍,靜靜的等待着抑制劑起作用,安撫身上的燥熱。
沒有omega的安撫,易感期的Alpha就是一頭随時危險易燃易爆的獅子。
“如果不标記純靠藥物維持的話,你除非像蔣铮一樣困在同一個地方,不然早晚要出事。”池顏歡警告他。
言卿将文件在他的面前攤開:“這是一些志願者omega,如果您需要的話随時可以…”
池顏川沙啞的回答:“不需要。”
他的眉間跳了跳,仰頭靠着牆,從腺體傳來的燥熱感幾乎焚燒了全身,明明皮膚微涼,卻有一種葬身火海的痛處,打針的時候皮膚下的肌肉也在斷裂。
這些和蔣野摘除腺體比起來,不及萬分之一。
易感期已經維持了一段時間,白天正常的時候偶爾在公司,偶爾在隔離的病房中呆着,只有晚上會打針,暫緩易感。
24小時抑制會有劇烈的副作用,醫生不建議那樣,他也算是謹遵醫囑。
只是這樣白天就見不到蔣野。
“他今天怎麽樣。”池顏川的清了清嗓,克制的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奇怪。
池顏歡将測試表扔在他身上:“抑郁症這件事急不得,還是老樣子,這幾天減了一些藥,他好像會做噩夢。”
醫生給他開的藥品裏加了很多有鎮定成分的。
前期要混淆他沖動的情緒,通過清醒的情況酌情減少藥量。
池顏川點點頭,起身開門走向走廊深處的病房。
言卿拿着西裝趕上他的腳步:“池總,外套,小心着涼。”
“謝了。”他順手接過,習慣性的從兜裏掏出薄荷糖含着。
“您讓我安排的事已經弄好了,您有空可以去看看,在這個地址。”
池顏川點點頭:“辛苦了。”
“哪的話,當年若不是您幫我,我哪能站在這啊,所以這些是我應該做的。”他禮貌的笑了笑。
言卿作為一個beta,從大學畢業以後就跟在池顏川的身邊工作,雖然不是名校畢業卻工作出色,任何安排都可以完美完成。
這些年稱得上稱心如意四個字,默默付出的人未必會有回報,但是會無愧于心。
“國外分公司的事您考慮的怎麽樣了?老董事長那邊一直在催,如果這次不去的話,二少爺可能會被委任臨時總裁。”言卿提醒他。
寰盛集團整體龐大運營,一天沒有人主理都會損失不知道多少,拓展的海外分公司是從前幾年就已經開展的長遠目标,今年剛剛好到了時間。
這偌大的公司中,因為池顏川頻頻不在,很多項目的進度都緩慢下來,除了言卿最近在代理事務以外,池老爺很不滿他的所作所為。
言卿在提醒他,如果放棄了這次海外分公司的項目,整個集團的權力可能要拱手讓給家裏的私生子。
池顏川擡頭,揉着腺體處讓自己盡量清醒一些。
走廊的另一頭是蔣野,和金錢權衡利弊之下他思考着哪一方更加重要。
言卿:“這集團是您母親留給您的,二少爺那邊一直逼的很緊,您是不是要考慮一下?”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凝滞,沉聲道:“訂票吧。”
“好的。”
言卿看着他走進病房,向來面無表情的秘書也有些松動。
一個秘書對于老板的了解他還是有把握,這些年在池顏川的身邊,他已經做到了只要男人擡手他就知道要喝咖啡還是煙。
集團中有池顏川母親的遺産,他印象裏的池總是絕不可能讓這份特殊的數字落入私生子的手中。
——
蔣野睡前悄悄将今天的安眠?藥吐了,雖然減少了藥量,他還是頭疼。
手腕上最近在長新的肉芽,有些癢。
他從八點躺在床上遲遲沒有入睡,睜眼看着天花板,中間護士來換過兩次藥,他打吊瓶實在難受,有些忍不住想去上廁所。
起身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嗡鳴,重新跌回了床上,掙紮緩和了一會才起來。
天天要打的針實在是太多,手上已經有了留置針,只是蔣野不知道應該怎麽拔掉。
他坐起來,小腹部墜的有些疼,像是一種奇怪的後遺症,走路的時候器官好像在自己腹腔中回歸不到本來的的位置一樣。
正在研究應該怎麽把吊瓶拿下來,池顏川悄悄打開了房門,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因為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睡覺才對。
可他一進來就看見蔣野赤着腳,背對着他伸手想要把吊瓶拿下來,瘦骨嶙峋的指尖像是下一秒就要抖起來。
池顏川的心幾乎漏了一拍,他趕緊走過去從背後将人抱起按在床上:“你要幹什麽?”
突然出現的人吓了蔣野一跳,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他的懷抱,倒在床上的時候有些劇烈,小腹刀口的地方鑽心的疼,臉上出現痛苦的模樣“唔,”
“蔣哥!”
“別…!”
在他伸手的那一剎那,蔣野更恐懼的向後退了一下。
“我…”池顏川的話語僵住,手也愣在半空。
蔣野對他的抵觸自從醒來以後就是這樣,不再喜歡他碰觸,也不想和他講話。
池顏歡說,這屬于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的表現是心理疾病中正常的反應,所以白天的時候池顏川盡可能的不出現在他面前,晚上來陪着他,想要慢慢消除那份抵觸。
“我聽話。”蔣野的聲音有些不自然,抿着唇。
像是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讓他這樣害怕。
“我沒有要把你怎麽樣,我就是…就是不想讓你不穿鞋下床。”他苦笑了一聲,蒼白無力的解釋:“不是要傷害你。”
從床頭櫃裏找到了襪子,他摸了一下蔣野的腳。
或許是因為以前一直是omega的緣故。男人的個子不矮,手腳卻稍小一些。
腳趾都是冰涼的,池顏川用掌心捂了一會,喃喃道:“白溪說了,手腳冰涼是因為你摘除腺體後身體機能都運作緩慢的原因,所以平時要保暖。”
他用掌心捂熱了蔣野的腳,在男人迷茫的眼神下給他穿上了襪子。
蔣野的身體條件曾經非常好,如今雖然消瘦憔悴,骨架在這擺着,小腿之上還有肌肉的線條。
池顏川移開自己的目光,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易感期的緣故才會對着現在的蔣野有這種畜生的想法。
成熟男人的憔悴眼神,瘦的能掐出印記的皮膚,像是在邀請他去□□。
Beta聞不到空中的信息素了,可他了解什麽是易感期的男人。
蔣野不自然的收回自己在他手中的腳,倔強的還想下床。
“不許下來,躺好。”
他想上廁所。
池顏川用被子給他裹的嚴嚴實實,除了腦袋一個地方都沒有露出來,翻找出故事書問他想不想聽故事了。
蔣野不看他,自己轉過身去又起來。
“蔣哥,你…”
“我要去,廁所。”蔣野下床,繞過他:“讓開。”
池顏川愣了,無語的抓了抓頭發。
都被自己蠢死了,他一直吊水肯定想要去衛生間。
蔣野只覺得他好像是過分的連廁所都不讓自己去,屈辱感覺又湧上心頭。
“那個,”佯裝尴尬的咳嗽了一聲,趕緊将地上的拖鞋拿起來追上去,蹲下身:“穿鞋,以後不要不穿鞋就下床。”
“……”
經過上一次池顏川已經長記性了,他在門口守着,過了半分鐘就要敲門。
像是催命似的一直在門口站着,蔣野上個廁所都不安靜,一直不回話。
這人着急,聽見裏面的人開水龍頭洗手的聲音更心驚肉跳,敲了門就要踹門了。
“換門費勁,”蔣野像是認命了似的往床邊走:“用不着踹。”
“我是怕你一個人在裏面孤單,我沒有別的意思。”
“……”
蔣野皺着眉頭看着他,不解這種話怎麽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作者有話說:
蔣哥: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池狗:你孤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