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溪大半夜拿着急診箱穿着睡衣風風火火的被言秘書接到了老宅。
還不用等進門就能聞到一股Alpha的酒香從最底的門縫中鑽出來。
白溪的助手李文琦趕緊把随身帶的防毒面具都掏出來了。
他畢竟是omega,在強壓的Alpha信息素攻勢下很難正常工作。
“怎麽會這麽嚴重。”
“以前池總…剛有一點點易感預兆的時候蔣先生都在,這是他第一次不在。”
白溪戴好貼紙拿着抑制劑走進老宅,一樓只要能砸的東西全部陣亡,在一群垃圾碎片中的沙發上池顏川顫抖着點煙,因為伴侶不在身邊無法安撫的易怒情緒波動太大,踩滅了煙頭又重新點燃。
一次次直到被抑制劑打進身體,白溪還多加了一些鎮定藥讓他緩解情緒。
池顏川靜坐着,拳頭攥緊額角鼻尖以至于後背都肉眼可見的滲透着冷汗,易感期初期只是難受和伴侶味道成瘾難戒,後期腺體會因為或許渴求轉化成生理性的變現,如果不及時隔離很容易其他物品産生依賴,時間會越來越久,抑制劑也只是治标。
白溪将一把藥遞過去:“這是鎮定止痛的,有反應吃兩粒,喂!我靠我沒讓你都吃啊!”
不等他話囑咐說完,池顏川一把送進嘴裏,充耳不聞醫生的話。
找了這麽久,從好幾處的地方摸排都沒有,挨家挨戶的去搜根本不現實,而且網上已經有媒體散播出懸賞。
若是有人發現估計早就帶來領賞,這兩個人目标不小,除非藏在某個地方,一晚上的時間不足夠轉移。
李燃笙倒是拎着一個人來找他,對方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漁民,深夜而來臉上盡顯局促。
“這人在二手高奢店出東西,你看看這件是不是你之前找人定的那件?挺像的。”李燃笙将一件內襯沾了幾分血跡的西裝扔過來。
池顏川一摸手感便知道,而且上面還沾染了蔣野的味道。
“哪來的。”
“我…我……”漁民被他看一眼吓得腿都發軟了,老實一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聲音顫抖着說:“有個男人問我…問我能不能幫他買船票,說這件衣服值幾千塊讓我換錢的哇,我不知道啊!”
海邊的漁民早出晚歸一輩子老實,網絡上的東西看的不多,本來想着過一陣再賣衣服,剛挂在二手上不到半天就被敲開了家門帶到了池宅。
“港口,他要坐船?”白溪很擔憂說:“從Z城出去能對接的城市……”
“Y城,他要坐船再出國,這路線估計早就想好了,車站和機場的人流量大身份核證就會露出信息,要是随着貨船走,或許有機會。”
Z城的港口貿易這一塊池顏川很少涉及,而且在這個雨季無論是客輪或游艇都很少出海自然而然被忽略。
“港口的生意,是不是你家老爺子給你弟弟做的?這……”李燃笙道。
池老爺子外面的私生子常年養在國外,自從池顏川接手集團事務以後更不允許有人踩過他的紅線。
所以私生子池顏争只能管理一些進出口的貿易還不能做大,城東的港口算得上是他的地盤。
池顏川的臉色越發陰郁,手中反複扣動着打火機,金屬碰撞的聲音叮當。
“言卿。”他皺起眉頭。
言秘書手疾眼快的拿起手機:“前兩天因為雨天的緣故港口停運,最快恢複的貨輪,在…五個小時後。”
白溪和李燃笙面面相觑都不在搭話。
他們認識池顏川不是一天兩天,如此模樣便知道他是動真格,勸說恐怕也沒有用。
“備車,去港口。”池顏川靜了兩秒開口,低沉的嗓音透露着幾分涼意。
——
還沒日出,只是天邊泛白。
路燈沒有熄滅,影影綽綽的昏黃光像是一盞盞的月亮延伸到港口邊。
海鷗撲棱着翅,小小的浪花卷着沙灘聲音好聽而靜匿。
蔣野是被疼醒的,昨夜胎動實在頻繁,他為了防止信息素的味道會亂溢所以一直貼着貼紙,本來有傷口的腺體一直被貼着無氧呼吸,導致紅腫發炎。
他昨夜在藥店裏買了不少抑制劑和止疼藥。
一早怕出聲吵醒蔣铮,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咬着衣服又向腺體裏打了一針。
男人吃痛的悶哼一聲,肩膀忍不住的顫抖,等到勁頭過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摸着小腹部有些無奈,嗓音沙啞:“乖一點啊…很快我們就走了……”
等到七點,他就可以帶着小铮離開這裏。
随着月份大了起來,蔣野的行動已經沒有以前那麽方便,平日裏自認為身體一向硬朗的人現在早起的時候手腳有些腫,稍微嚴重些會覺得發麻。
蔣野的模樣有些狼狽,短短幾天好像滄桑了許多,他很累。
從十年前開始,他一刻不停息的為了小铮能有重新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而奔波。
這個孩子是意外,蔣野從一開始沒有打算在乎,可一條命在身體裏生長着,感受着胎動,夢到小寶寶咯咯笑,池顏川那副容不得的樣子讓他舍不得。
蔣铮才剛做了眼角膜手術不久,眼上還蒙着白色的紗布。
他們只是在港口附近的廢棄集裝箱裏落腳,沒有人會來,看着日落東升,竟是這半年從未有過的平靜。
和小铮兩個人,不用考慮其他。
蔣野想着,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把孩子生下來,繼續陪着小铮治病。
肩上落下一件外套,蔣铮摸索着集裝箱的鐵壁坐到他的身邊,在他的手心裏寫着【天冷】;
一早在這裏吹風不好。
“小铮,我們去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等你能看見了,這個孩子也出生了,我和你看着她長大,我和她陪着你治病,治好了最好,治不好…哥也陪你。”
向來如此。
蔣野牽着蔣铮的手,懸在喉嚨口的心落不下,他有一種直覺,好像幻想裏其樂融融的場面都是假的。
【有哥在,一切就是最好。】
蔣铮從被醫院帶出來後沒有問過一句話,他從小到大什麽都聽哥的,只要是蔣野的話,他都會在心裏反複撚磨很多遍。
好像從一出生他們就注定在一起,沒有血緣的親情紐帶,更如同一種宿命。
從福利院相識,為了對方更好而犧牲着無怨無悔。
蔣铮躺在他的腿上,鼻尖蹭着他隆起的小腹部【寶寶還沒起床】;
“半夜亂動,早上就睡了,不乖啊…将來應該很活潑吧,要是一個男孩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麽管,之前你說要織的小肚兜也沒帶出來,過幾天再給哥織一個吧。”
蔣铮的嘴角揚起,點了點頭,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嗯。”
時間荏苒,随着天邊的日光升起。
躺在他腿上的蔣铮早就從一個瘦瘦小小在身後天天聒噪他的跟屁蟲變成了一個比他還要高卻不會再張口的Alpha。
他呢……
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頹敗成一個不那麽有活力的普通男人,每天想着的不是深明大義和抱負,只是簡單的茶米油鹽。
這十年太長,長到蔣野的每一天都慢如刀割。
可十年又太短,小铮一眨眼就長大了。
可惜這麽多年仍舊沒有治好他。
蔣铮發病的時候和現在乖巧的模樣截然不同,像是抓狂的精神病人,會錘牆,會傷人,可他怕傷人要賠錢讓哥哥徒增壓力,總是将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人生的十年過的太苦,終于要來一點甜。
去新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會有個小生命為自己而來,陪着他孤單的靈魂,血脈相連,多一個人分享他的愛。
蔣野不恨池顏川,他吃過的苦太多,疼痛算不得什麽磨難,至少他送給自己一個親人。
幾個月後軟乎乎,白嫩嫩的小寶寶。
蔣野從兜裏掏出那個可愛的口水巾,他想着究竟是什麽樣的小不點才能戴上這麽小的東西?
看着遠處的日出。
“我想,小铮,寶寶,他,都永遠健康快樂。”
我走了,池顏川會不會真的很快樂……
恍惚之間,蔣铮搖着他的手臂。
「哥呢?」蔣铮不滿的在他手心寫,
【哥也要快樂。】
“有你陪着就好。”蔣野長呼了一口氣,拉起他的手:“走吧,哥帶你走。”
——
港口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裝貨卸貨的工人。
今天只有一趟貨輪可以順着載人,也無非是有後門的工人家屬走海路能省下個車票錢。
“來來來,那邊運貨的手腳麻利點!趕緊的!”
包工頭在指揮着工人們一個個往船上搬箱子,拿着大喇叭大聲的喊着。
蔣铮一直握着蔣野的胳膊,他不常出門,有些興奮,只是聽着船渡的汽笛聲就好像看見了似的,脈搏跳動的很快。
蔣野拿着船票等着登船,擡頭看了看前面的人,卻很快有個管理層的人開着小車命令他們關掉上船的門。
“上船的!全都下來!都下來!”
“趕緊趕緊!”
“劉經理,您怎麽來了?咱們這馬上要到開船的時間了,有什麽不妥嗎?”包工頭點着頭湊過去。
劉經理拍了拍褲腿上沾染的泥漬,他向人群裏張望着,正好和蔣野擡頭的那一瞬對視,他迅速轉開目光,拿起手機打電話:“檢修而已,很快的。”
“奧奧,檢修啊,可是我們昨天就已經上報情況了啊!”
“廢話那麽多。”劉經理瞪了他一眼:“一邊去,別墨跡我,兩分鐘的事。”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蔣野在人群中低了低頭,他感覺不太對,手心的汗已經沾濕了手中的船票。
他伸手将蔣铮頭上的帽子也拉低,牽着人往回走。
蔣铮疑惑的跟随他的腳步有些遲緩。
【哥?】
“船要檢修,有太陽,太曬了,去一邊坐着。”蔣野快步的帶着他,寬松的衣服也能明顯的看清他的孕肚。
倉促的腳步中,身後好像瞬間跟上了人。
環顧四周,無數的眼睛盯着他一般渾身不自在。
船的汽笛聲再次響起,劉經理起身放人上船,蔣野松了一口氣,站在原地看着別人上船,他拿着票也要跟過去。
港口的正門處,狼狗犬吠聲突兀想起,劉經理接過他手中的船票,反複看了好幾遍。
他讓蔣野身後的人登船,攔住他的去路。
“你…”
“蔣先生,池總有請。”劉經理話音剛落,熟悉的腳步聲在背後一步步踏近。
那些即将上船的人還有工人像是特意圍成了一個圈将他們兩個人套牢在裏。
已經升起的日光如同烈陽,照的蔣野神魂具損。
蔣野的頭皮發麻,心生膽寒,轉頭入目。
池顏川的領結有些亂,眉峰下壓,臉色陰沉的看着他和蔣铮牽着的手,沉聲道:“蔣野,你讓我好找。”
“汪!汪!”搜人的狼狗在地上嗅着味道,湊近蔣铮的時候像是受到了威脅一般沖着他狂吠。
蔣野将蔣铮擋在身後,努力克制着骨子裏害怕的顫音:“你找我…和他無關。”
“蔣野,過來。”男人繃着臉。
中間相差的幾米是銀河,他看得到池顏川裏想要弄死他的怒意。
上次逃跑,池顏川說再跑就要打斷他的腿。
【哥,不走嗎?船是不是要開了?】蔣铮扯了扯他的袖口。
蔣铮的耳朵不好,一直帶着助聽器,從醫院跑出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出來,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船的汽笛聲掩蓋了劉經理的話。
他眼前的白色紗布擋住眼睛,不知道面前站着的蔣野在抵擋着什麽,他只知道前面有哥,後面有海。
蔣野苦笑了一聲,他轉身将手中的船票放進蔣铮的手裏。
蔣野溫柔的摸着他的頭發:“長這麽高了,哥都要擡頭看…”
“哥有點事,很快就回來。”
“嗯。”蔣铮笑着點頭,天生的羊毛卷忍不住在他的手上蹭着。
蔣野伸手摘下了蔣铮唯一的助聽器捏在手心。
他扶着小腹部轉身走向池顏川。
「咚」的一悶聲。
男人的雙膝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在池顏川的面前,他紅了眼睛,那張平凡的臉上寫滿了認命二字。
卑微的像是路邊的拾荒者,蔣野注視着他,第一次哭的明白:“放了小铮,我和你走,怎樣都好,你放過他……”
“池顏川,我求你……”
他不能讓小铮因為他一次次深陷非人的折磨。
這次寧可是自己死,也要保全他。
蔣铮站在兩米外的原地乖巧不動,等着哥帶他去安置新的家。
去一個只有他們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今天很長(bushi);
後面的回憶線會詳寫,不想看的寶可以在章節名稱的時候看一眼跳過哦——
複健終于有點手感了嗚嗚嗚好不容易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