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談話 “她……還好嗎？”
林溪源掙脫他的手，推開車門跑了下去，沒有回頭。
淩川看着她進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始終保持着剛才的動作，一動沒動，冬日夜裏的冷風從沒有關緊的副駕駛車門處灌進來，刺骨涼意席卷全身，心髒也像是插進了一把鋒利的冷匕首，悶堵刺痛。
他還是把小姑娘給吓跑了……
客廳沒有開吊頂燈，林溪源進門後極快的換完鞋子往樓上去，在樓梯上遇到了皮羨予。
皮羨予本來還吊兒郎當的，一看林溪源紅着眼睛，臉上還有未幹的淚水，瞬間斂了笑意，“姐，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我弄死他！”
林溪源低頭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丢下句，“沒事，別喊，回你房間去。”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啓明剛從書房出來，聽到聲音，上了幾階樓梯，問皮羨予，“出什麽事了？”
皮羨予掩嘴，放輕了聲音說：“我姐哭了。”
頓了頓，又說：“她懷裏還抱一束花呢，抱着花應該不是失戀吧？不過那花倒也不是玫瑰什麽的，就那種小花朵，跟路邊野花似的。”
林啓明擺擺手，“你先回房間看書吧。”
皮羨予：“我下樓喝口水。”
林啓明又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走，皮羨予“哦”了一聲，下了樓。
林啓明走到林溪源的房門口輕敲了幾下門，“小源，是爸爸，開一下門。”
林溪源擦了擦眼淚，把小雛菊放在書桌上，起身去開了門。
看着女兒哭紅了眼睛，林啓明有些心疼，嘆了口氣問她：“怎麽回事？和你那位學長沒有談好？”
林溪源搖了搖頭，撲進爸爸懷裏，哭出了聲，斷斷續續的和爸爸說了今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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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是不是做錯了，為什麽拒絕了學長我會這麽難過，可是如果和學長談戀愛，我真的感覺很沉重……”林溪源淚眼婆娑的看着林父。
林啓明輕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沒有對錯，爸爸懂你的壓力和顧慮，你們還年輕，處理事情都不成熟，有的時候全憑一腔熱血，但咱們不能耽誤人家前途不是，愛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事情總會過去的。”
“爸爸……”
“都會過去的，去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林父拍了拍林溪源的腦袋，“先別想這麽多，眼睛都哭腫了，先去泡個熱水澡，爸爸去給你做你愛吃的雞頭米羹好不好？”
她記得小時候，每當秋季雞頭米上市，爸爸就會做雞頭米羹給她和媽媽吃，惹媽媽不開心了就拿雞頭米羹道歉，她考試考差了，爸爸也拿雞頭米羹安慰她，後來，媽媽不在了，爸爸也就沒再做過了。
林溪源點了點頭，“謝謝爸爸。”
林溪源擦了擦眼淚，起身去浴室，林啓明掃了眼窗外門口停的那輛車，轉身走出了林溪源的房間。
淩川的車停在她家門口一直沒有挪動，明知她不可能再出來了，可他還是不想離開，這裏是他能離她最近的地方了。
淩川伏在方向盤上沒有擡頭，忽然聽見副駕駛的車窗被敲響，他猛地擡頭看過去，見是一個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他的眸光又沉了下去。
“淩川？你好，我是林溪源的父親。”林啓明溫和的說。
“叔叔好。”
淩川颔了颔首，準備下車，林啓明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方便聊聊嗎？在你車裏？”
淩川禮貌點頭，“當然可以。”
林啓明坐上副駕駛，還沒開口，淩川低聲問了句：“她……還好嗎？”
車內開着燈，光線呈暖色調，襯得他的眉宇沉靜又內斂，沒有絲毫被拒絕後的怨怼，林啓明眼中閃過欣慰的神色，溫和笑道：“她拒絕了你，你還擔心她？”
淩川語氣很淡，“她哭了。”
她以前總是笑着的，笑的時候清靈眼眸如有星光亮起，鮮活又明媚，美好的就像是晨露中綻放的小雛菊，今天卻因為他哭了。
淩川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眼神并未聚焦，若有所思。
林啓明拍了拍淩川的肩膀，輕嘆了口氣，“我過來，并不是要插手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你們的事情我相信你們可以自己解決，我來，是想以前輩的身份給你點建議。”
淩川稍頓，偏頭看向林啓明，“叔叔的意思是？”
林啓明笑了笑，“我也是一名建築設計師，你們系宋教授是我師兄，聽他提起過有一位得意門生叫淩川，我也看過你的設計稿，你很善于利用光與空間的結合，整體構造上也很有藝術感，但是，還不夠成熟，需要磨練，我認為你應該出國學習，聽宋教授說，你申請了UCL？UCL的建築學在世界排名中名列前茅，學習環境也非常好，對你的專業有幫助。”
淩川默了默，沒說話。
林啓明笑，語氣調侃：“怎麽，不相信我對你專業上的判斷？”
淩川：“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林啓明擺了擺手，又朝着月鷺湖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那邊的月鷺湖圖書館，就是我設計的。”
月鷺湖圖書館的設計師他知道，是現任梧城建築設計院的院長、工程院院士林啓明，淩氏開發的古典園林式別墅區清晖苑的設計者也是林啓明，清晖苑的建築設計将詩畫風景和人居環境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還獲得過國家專利和建築設計大獎。
淩川有些意外，“林院士……”
林啓明擡手打斷他，“還是叫我‘叔叔’吧，專業上的建議說完，我再多餘閑聊幾句。”
“從宋教授對你的描述中，我認為你是一個理性的人，在做出不出國的決定時，應該是考慮好了接下來的一切，包括學業、事業和感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這個決定給了小源怎樣的壓力，現在你喜歡她，可能覺得她哪裏都好，但以後日子長了，你們鬧矛盾的時候，你會不會說‘我當初為了你都放棄了出國留學你還想要我怎麽樣呢’，或者在學業事業上遇到不順心的時候，你會不會想‘當初如果選擇出國留學是不是會更好’、‘都是為了她我才犧牲了這麽多’，叔叔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是這是人的劣根性。”
淩川擡眼，目光沉靜又堅定，“我不會，決定是我自己做的，是我想陪她，與她無關。”
林啓明笑，“年輕人啊，多巴胺的分泌能讓理性的人變得不理智，等到激情褪去，以後誰說得準，即便你不會，那小源呢，她對你會有虧欠感，這種虧欠感會導致你們以後戀愛狀态的不平等，這不是好的愛情，你們都不會開心的，好的愛情能扛得住時間和距離的考驗。”
“以你的家庭情況，其實大可以直接學商學接手家裏的産業，你選擇學建築學，應該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也對自己有清晰的規劃，現在草率的做了這個決定，是不是對自己有點不負責任呢？”
“當然，優秀的人在哪裏都會發光，可你在國內讀研需要等明年才能考試，後年才能入學，這一年你當然可以選擇先工作，但是一年的時間對于建築設計師來說又有點短，并不能為你積累多少工作經驗，說到底，這一年，有點浪費了。”
“叔叔說的有點多，具體怎麽做，還是看你自己的選擇。”
淩川輕吐了口氣，“是我之前太猶豫了，沒有早點做決定，才導致現在的局面。”
林啓明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也好好考慮一下。”
淩川禮貌颔首：“多謝叔叔。”
林啓明擡了擡手，推開車門下了車，他沒有說其實是他特意去問的宋教授，林溪源年紀小，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他還是想知道那個男孩子的品性。
現在看來，的确不錯。
林溪源從浴室出來，林啓明正好端着雞頭米羹敲門，跑了熱水澡後，身上舒服了很多，可心裏還是難過。
為了不讓爸爸擔心，她還是笑眯眯的吃完了雞頭米羹，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
林啓明離開後，林溪源還是睡不着，便找了一個花瓶将小雛菊插上，放在窗臺邊，又支起畫架，對着小雛菊勾勒起線條。
晚上睡得晚，林溪源第二天起得也晚，皮芮聽說她心情不好，第二天也沒讓皮羨予去打擾他，一直到中午她醒了，皮羨予才敢過去問她怎麽了。
小心翼翼中又帶了些欠欠的，“姐，該不會是人家送你小野花你氣哭的吧？”
？
林溪源沒好氣的瞅他，“什麽野花，那是雛菊。”
皮羨予恍然大悟般緩緩點頭，“菊花能随便送人麽，要我我也氣哭。”
林溪源被他這離譜的反應逗笑。
皮羨予仗着身高優勢胡嚕幾下她的腦袋，“姐，你終于笑了啊，就該多笑笑，哭啥呀，有什麽事值得掉眼淚啊，還能天塌了不成。”
林溪源笑了下，“說的對。”
“你想喝奶茶不，我去給你買。”
“叫外賣不就行了，你出去幹嘛，回房間看書去。”
“……”三句話離不開督促他，剛才的溫馨姐弟情都是假的！
林溪源周末待在月鷺湖沒有出門，吃完飯又回了房間對着小雛菊發呆，傍晚時分，夕陽将天邊染紅，月鷺湖的湖面被照得波光粼粼，林溪源忽然想起淩川笑的時候。
漆黑眼眸猶如星光撒入夜河，波光粼粼。
她不由得笑了下，忽然想什麽，又輕嘆了口氣，拿起畫筆想繼續完成那幅小雛菊圖，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淩川：【我決定接受UCL的offer了。】
看到這條消息，林溪源安靜了一會兒，清澈眼眸聚集起一層水汽，半晌，她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林溪源：【恭喜學長。】
她本以為對話到這裏就結束了，一分鐘後，手機又響了一下。
淩川：【我預定的元旦跨年，還能如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