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休沐的最後一日,武帝思女心切,舟舟與謝硯進了宮拜見陛下,随後她又去見了蕭貴妃,蕭貴妃見到舟舟很是歡喜,先是看了舟舟一圈,甚是滿意,慈愛道:
“謝家那孩子到底是好的。”
舟舟聞言看向蕭貴妃,“母妃怎麽突然這麽說?”
蕭貴妃向來吝啬,這輩子的好話全給了陛下和舟舟,如今竟能聽到她對謝硯誇贊,舟舟很是不可思議。
蕭貴妃露出一抹姝麗的笑,聲音輕緩,帶着不易察覺的深意。
“一年前的那些傳聞終究只是傳聞,無根無據,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舟兒只要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別的母妃都會幫你。”
蕭貴妃出了名的護短,女兒出嫁前所有信息早已打聽的清清楚楚,她本不屬意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她太知道男人若心裏有人對妻子是多大的折磨與侮辱,但無奈女兒非卿不嫁,便只能使盡手段為其掃清障礙,若謝家不識趣,那她絕不會放過他們。
索性謝家沒讓她失望,她也省得這份清閑。
舟舟一聽就知道她在說一年前上京流傳謝硯鐘情王若嫣的傳聞,相傳倆人私底下早已互許終生,更有甚者還流傳出倆人七夕一船游湖的傳言。
謝硯作為頗負盛名的才子,自然頗受人關注,至于這游湖之事,當然也是真的,不過二人并非互訴衷腸,而是王若嫣生怕謝硯耽她前程,她也不願給他作小,遂親自約他劃清界限。
那日的謝硯唯有含笑将那酸澀的苦楚打碎咽下,回去就生了場病,卧床三月,再出現便是那宮宴賜婚。
舟舟并不讨厭王若嫣,她的任務目标只是謝硯,王若嫣所做之事無關對錯,謝硯的身份擺在那,她本想要和謝硯在一起就只能為妾,可她不願意,就生生斷了這份情誼。
當舟舟跨出宮門就看到廊下一襲青衣,高雅出塵的謝硯,他似乎察覺動靜,側頭看去,星眸閃爍點點星光,帶着幾分清冷,卻灼了她的眼。
如斯美人,不娶何撩。
怪哉怪哉。
舟舟杏眸流轉,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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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到了為什麽不進來?母妃可誇了你好久,我聽了一耳朵好話竟沒有一個詞是誇我溫淑賢惠的,真是讓人心酸!”
嬌嗔的埋怨讓幾日來端莊的公主更加鮮活了,謝硯含笑看向妻子,柔聲安慰。
“夫人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能娶夫人乃硯之幸,只要硯知夫人好就夠了。”
瞧這孩子,嘴上摸了蜜似的,便是向來聽慣了誇獎的舟舟也不由笑彎了眼,如此知情識趣的夫君又有什麽可要求的呢?
謝硯高中狀元,又出身世家,本就才華橫溢,又是當今最寵愛的公主,玉華帝姬之夫,這般層層疊加早就注定了謝硯絕不平庸的官途,受陛下器重,以前的一甲狀元總是以翰林院為官途起點,待到一年半載再受調任,來來回回就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盤旋。
但謝硯卻主動請求外調,陛下允了他的請求,月後赴梅縣任知縣。
這對于謝家而言當真晴天霹靂,謝夫人從小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哪裏去過那麽遠的地方,那梅縣據說窮的飯都吃不起,那前任知縣調任時衣上都縫着補子,謝硯雖從小讀書刻苦,但物質上卻從來都是給的最好,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羅綢緞,哪裏受過這種苦!
謝夫人知道這消息時忍不住抹眼淚,一想到兒子要去那窮山惡水待三年,心都快碎了。
但聖旨已下,天命難違,只能抹着眼淚給自家兒子安排好,那布莊的綢緞一箱一箱的搬,又生怕那鄉下地方沒有兒子喜歡的雲袖茶,更是安排了一大箱子,這林林總總怕是十輛馬車都搬不動了。
謝硯瞧着母親這架勢,無奈的嘆了口氣,勸慰母親不必這般行事,他去梅縣本便是想嘗百姓之苦才能更好的為百姓謀福,這差事本是他自己求來的,若真這般浩浩蕩蕩的去上任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謝夫人抹着淚聲音哽咽:
“我兒自小嬌生慣養,如今獨自赴任,母親是怕沒人照顧你想喝口熱茶都喝不上……”想着真真是心碎了。
謝硯剛想無奈安慰,“母親……”
舟舟卻笑着道,“自不會無人照顧硯郎,媳婦會親自照顧他的。”
本來謝硯調任知縣本不打算帶上舟舟,畢竟梅縣窮苦,他一個大男人不怕苦,但夫人是公主,他不忍夫人與自己一道吃苦,再說自己只是調任三年,妻子只要留在上京等他回來就好。
但舟舟不願,夫妻分別三年變數太多,不是舟舟不相信謝硯,她只擔心三年後再見倆人又要重新培養感情,畢竟新婚才一個月分別就是三年,豈不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舟舟不怕苦,比起千萬年來的寂寞這三年的苦哪裏算的上苦,對她來說只要存在生命的地方,就是仙境,就是快樂,不是苦。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離開謝硯。
謝夫人聽聞舟舟的話,驚得哭聲都止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舟舟。
“你說你也要去?”
舟舟點頭,笑盈盈道:
“母親放心,以後三年媳婦會好好照顧夫君,定讓他無後顧之憂!”
謝夫人左看兒子又看兒媳婦,愣愣好久,忽然大哭一聲。
“兒子走了,媳婦也要走!嗚嗚嗚,這深宅大院竟只剩我這一個無知婦人了……”
聞言趕來的二房三房面面相觑,無語凝噎。
拜托她們不是人嗎?
時間匆匆到了謝硯要走之日,那日天氣涼爽,謝府大門大開,舟舟與謝硯和婆母翁父告別後便上了馬車,在謝硯勸說下最終倆人只帶了簡單的行李。
宮中蕭貴妃倒是實在,差人給了舟舟一箱金子,只道:有的讓你們花錢的地方,別退回來,有陛下的一份。
舟舟只好收下,這些再加上謝夫人給他們準備的盤纏,倆夫人竟一朝成為富一代,舟舟還和謝硯玩笑道,咱們帶着這些去梅縣雇人種地就能帶梅縣百姓奔小康。
小康這個詞最早出現在《詩經·辭海》:“民亦勞動止,汔可小康。”即指家庭生活比較寬裕,可以安然度日。
謝硯聞言笑了笑,翻閱手中縣志,知曉梅縣窮苦并非無人種地而是土中多石,土壤貧瘠不适宜種植,縣裏人只能上山打獵或尋找山珍換取糧食,但山珍野味有限,換取的糧食也只可勉強裹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便造成了這番局面。
讀到此處謝硯內心也不由微沉,心中打算暫且不說,還是要到地方再具體了解。
這一趟路程月初行,月底才到,梅縣位處山中,有些路馬車難行,舟舟和謝硯只能選擇徒步,舟舟只帶了丫鬟碎月,謝硯也只帶了小厮建為,那行禮自然只能雇人帶上,但好在知曉謝硯是赴任梅縣的知縣,倒也不曾路遇坑蒙拐騙之人。
舟舟這具身體雖然嬌生慣養,柔弱不能自己,但自她神魂注入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改造過,如今別說區區爬山,便是讓她一個人搬一車行禮來回八百趟都不在話下,但到底不好吓到謝硯。
等一行人到了梅縣無一不汗流浃背,唯有舟舟清清爽爽,瞧着山中盛景竟還有心思欣賞。
只是看着身邊拿着白娟擦汗的丈夫,舟舟想了想還是憋了口氣把自己的別的滿臉通紅,一腦門汗意來。
“延玺還好嗎?”
舟舟擔憂的問他。
謝硯當然搖了搖頭,歇了一小會兒道,“無事,夫人可累了?”
舟舟剛想搖頭,但瞧着謝硯擔憂的神色,默默點了點頭。
“有點。”
謝硯愧疚的握了握她的手,“若非我一意孤行,夫人千金之軀……”
舟舟指尖抵住他唇間,“不許再這麽說,我是自願的,日後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謝硯默默咽下剩下的話,握住舟舟的手,半晌聲音澀然。
“硯此生不負……舟舟。”
待一行人到達知縣府時,縱然對此早有準備的謝硯也沉默了半晌,舟舟看去頭疼的扯了扯頭發。
蓋全因這知縣府梁歪瓦破,走進去那主堂的屋頂還破了個大洞,晚上估摸着能望見星星,且園中寥寥幾塊青石頭,剩下的地方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地。
再去寝室,更慘了,除了那木床勉強可以睡人,那桌子都是瘸腿的,滿眼看去,只有三個字可形容。
破,爛,舊。
舟舟忽然懂了臨行前蕭貴妃的話:有的讓你們花錢的地方。
謝硯只愣了一瞬,在前任知縣和幾位村長誠惶誠恐下面色如常的不見半分嫌棄。
他只是有點驚訝而已。
前任知縣自己都看不下去,他當初來時見到這破爛衙門夜裏都不知哭了多少回,如今終于要走了可不得開心的要死,但一見赴任的知縣居然是如此濯濯而文雅的公子,頓時産生了一種不忍地同情,想了想道:
“這山裏什麽都有,改日讓村裏的幾個青壯年來修一修也可勉強度日。”
勉強度日。
謝硯:……
舟舟捂了捂嘴,笑道:“夫君不必心憂,這院內之事妾身自會安排妥當,臨行前母親給了銀錢,這幾日自會差人修繕,夫君安心即可。”
什麽修繕安排,這本來就是她這個主母分內的事,哪需要謝硯勞心,她來就是照顧他的。
知縣看向一旁的夫人,夫人雍容華貴儀态端莊,他們這犄角旮旯只知道新來的知縣是金科狀元,倒也不知謝硯出身世家,舟舟乃當朝玉華帝姬,只是一想到金科狀元居然被分配到這種犄角旮旯,恐怕是得罪了誰吧。
竟然還有點可憐。
不過見他們夫妻琴瑟和諧,夫唱婦随,前任知縣莫名有些羨慕。
他夫人還在揚州養孩子呢,嗐。
當晚倆人湊合湊合在相對比較安全的內室休息了。
謝硯端正的躺在簡陋的床榻上望着房梁,舟舟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見他眼睛瞪着溜圓,一點睡意都沒有的樣子,強撐着困意道:
“夫君為什麽還不睡?”
謝硯聞言安靜的側身看向舟舟,見她迷離迷瞪的,伸手撫過她的發絲。
“困了就睡吧,我等會兒睡。”
舟舟強撐眼睑,搖搖頭,“我不困,我陪你。”
謝硯盯着她半晌,“不困嗎?”
“嗯……”舟舟肯定的點頭。
謝硯忽然傾身壓倒她身上,唇間碰了碰她眼角。
“真的不困?”
舟舟看向謝硯,伸手摟住他輕笑,在他耳邊道,“不困。”
話音剛落,帷帳落下,滿室春情。
作者有話說:
感情流只看甜甜的戀愛,适當忽略邏輯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