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若逢喜事,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爽。
這句俗話印證到我們艾文哥身上,那就是要從恒亞的停車場,一路歡聲笑語直到走進公司大堂。
恒亞的一樓大堂很空曠,除了需要刷卡才能進的電梯間,只設置了一側的接待前臺,此外的整片區域都是咖啡座,有一些不那麽強調私密性的會面經常在這裏進行。而恒亞的花式特調師傅确實很有點水準,上至高管下到前臺小妹,時不時都會去光顧點上一杯。
所以恒亞的一樓時常勝友如雲,人氣值頗高。這天也不例外,但随着有個刻意拔高了的聲音大說大笑着走進來,幾乎所有的視線立馬齊刷刷掃了過去。
“……新合作的這個發型師真的很懂我們樂哥哈,韓國學出來的就是洋氣!咱們跟他簽個長約怎麽樣?現在通告量這麽大,很快還要進姚景熙姚導的組,哎喲哎喲,沒個專職造型師我看真不行,這《沙與沫》可是大制作,必須得重視的呀。”
“唔。”
說話的是艾文,淡淡應了的是佟樂,跟在身後一溜小跑的是佟樂的助理悅悅。小姑娘入行時間不長但工作很努力,這會兒背着大大雙肩包,左手右手提滿了東西,還要急急忙忙趕上前去,要替前頭這兩位刷卡進閘機。
她把左手拎的袋子交到右手,很努力去掏塞在褲子後兜裏的卡包,可偏巧手上錯了勁兒,卡包是掏出來了,但裏頭的好幾張卡片直直滑落,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佟樂皺眉,讓開一步。艾文瞪眼,張口就罵。
“怎麽回事啊刷個卡都這麽笨?!”
“對不起對不起!”悅悅急出一頭汗,可手上提的紙袋子裏各種零碎都有,一時還沒法放下,趕緊蹲下去撿四散的卡。手裏已經是抓了好幾張,末了還有一張落得尤其遠,她背着沉重的大背包蹲着,只能腳下移了兩步,努力伸手去夠。這時另一只手落下,替她把卡撿了起來。
悅悅仰頭,瞅見一張絕頂漂亮的臉。
她下意識道:“謝……謝謝銘哥!”
夏銘笑眼彎彎:“不客氣。”
他把卡給了小姑娘,擡腳便走。身後是經紀人淩璨助理柚子,以及随身的妝造司機保镖一行十多人,浩浩蕩蕩地從艾文佟樂跟前走過。佟樂面無表情地一側站着,艾文的眼裏倒幾乎要沖出火來,他不敢再大聲說什麽,就只能扭頭咬牙切齒地罵悅悅:“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前頭夏銘忽然轉身,艾文吓了一跳當即閉嘴,卻聽到那個和自己似乎有着天壤之隔的男人說了一句:“你,小心點兒。”
聲線溫柔,明明是在安撫悅悅,小姑娘聽見了便使勁點頭。可一旁的艾文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裏話外,咋讓他有點心驚肉跳呢?
別是在警告他吧?!
直到夏銘那一行人統統進了電梯,艾文才長出了一口氣,佟樂和悅悅都在看他,他一臉沒好氣地搶過悅悅手裏的門禁卡,刷了卡進去。
在等另一部電梯時,艾文低聲嘀咕:“也真是奇了怪了,不是都沒工作了嗎,這麽大陣仗來公司幹啥?示威啊?”
他又有點緊張地看佟樂:“謝楚河那邊把《沙與沫》拒了,這餅才落到我們手裏,不會夏銘又要拿回去吧???”
佟樂被他這一驚一乍搞得頭疼,這會兒是真的不太想搭理他,就只硬邦邦地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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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這裏緊張得要命,但夏銘來公司,還真和《沙與沫》沒什麽關系。
自從在小區地庫摔了老板的車門之後,夏銘确确實實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方昱隔天約他吃飯,他都給拒了。但閉門不出不代表啥事兒都不幹,他那套三房兩廳的宅子,除了一間是卧室之外,專門辟了一間做健身房,另一間則做了特殊的隔音處理。但凡在家的日子,夏銘每天有固定時段健身和練聲,在幾周的規律生活之後,氣色和狀态都明顯有長進。
淩璨來看他的時候就吐槽:“你不是罷工了麽?”
夏銘睨他:“非得要為工作保養嗎?我這種級別的色相是全人類的財富。”
是是是,長得美,你說什麽都對。
淩璨上門,就是給他安排通告。雖然未來六個月的資源都取消了,可先前的各類工作還都要繼續。剛拍完的《薪火》需要準備配音,此前的兩個長期代言要拍新品廣告片,還有訪談節目需要錄……林林總總,瑣碎又忙碌。
快活了整整一個月的霍迪和柚子也沒能幸免,霍迪被淩璨抓去學着處理人氣美少女蔣沐溪的一應安排。而手持營養師資格證的柚子,就不得不獨立承擔起了喂飽“全人類財富”的重責大任。
事實上,恒亞給旗下最大搖錢樹是安排了整整一個團隊的。淩璨總攬大局,霍迪柚子負責近身的各種工作,進組或出鏡時有專職妝造,出席公開場合則另有職業保镖。而今天來公司,是陳天南親自打的電話,告訴夏銘,吳文珂導演來公司,問他有沒有空過來見一下。
年近七十的吳文珂,是圈裏非常有資歷的前輩了。但對于夏銘來說,意義又有所不同。當初夏銘少年成名,卻因為各種原因沉寂了足足兩年,但就在十六七歲前途未明時,是吳文珂伸出了橄榄枝,邀請他拍了一輯關于特殊人群的公益廣告。片子很短,卻将單純幹淨的少年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完全看不出當年“鳳皇”的絲毫妖冶豔麗。夏銘也由此,獲得了《沉默》裏的角色。
對于這位長輩,夏銘是必須要來見的。而淩璨,也順勢帶上了團隊裏的所有人,需要借機調整一下工作的重心。
淩璨帶了人在16樓下,夏銘一個人直上35樓會議室。
吳文珂的頭發半花白,非常有藝術家氣質,看到夏銘了就是眼前一亮,誇道:“長大了。”
夏銘走進去,嘴裏直接喊:“吳叔叔。”
吳文珂帶來的助手忙站起來,客客氣氣叫:“夏老師。”
夏銘眨了眨眼睛,噗嗤一聲樂了:“別別,太別扭了,叫我名字就好。”
吳文珂樂呵呵地:“小夏不是那種輕狂孩子,就叫名字吧。這年頭是個人都叫老師,快別糟蹋這倆字了。”
這麽一通寒暄,會議室裏的氣氛登時活躍,吳文珂開門見山,讓助手拿出了一疊厚厚的劇本,封面是漢隸,四個字:《大漢光武》。
夏銘接過來,一邊翻看一邊問:“這是……”
“電視劇。”吳文珂接話,“我知道以你現在的咖位,是不太可能接電視劇了。但這部片子劇本很不錯,投資也不小,依着我現在的創作壽命和年齡,很有可能也就是收山之作了。想來想去,人物合适、演技過硬、扛得起收視率……”
說到這,吳文珂語聲一頓,夏銘趕忙擡眼,吳文珂看着他,說完了後面的:“樣樣符合,又可能賣我點面子的,也就你了。”
老導演的目光很懇切,夏銘登時就覺出了手上這一本的分量。他沒趕着答應或拒絕,而是仔仔細細看完了第一頁的劇情梗概,然後才說:“吳叔叔,您給我點時間看劇本,以及需要知會公司和團隊協商。”
依照正常的工作流程,吳文珂這樣的邀約理當先提交給恒亞,如果通過,再由公司和夏銘協商。但正如吳文珂所說,夏銘出道以來接拍的幾乎都是電影,而大銀幕和小屏幕之間,存在着幾乎不可逾越的“壁”,公司為了愛惜羽毛,主動讓夏銘去拍電視劇的可能性約等于零。
所以吳文珂,就只有破例先從夏銘這裏下手了。
夏銘能給出這樣的答複,實際上也已經超過了吳文珂的預期。他和這個孩子的交情,僅僅是在七八年前,而在演藝圈,兩三年時間就足以翻天覆地。他原本是完全沒底的,但聽到了那一聲熟悉的“吳叔叔”,他忽然覺得,這個漂亮孩子風姿依舊,心性也并沒被這五光十色跟紅頂白的圈子侵染。
“好的好的,不管怎樣,我等你這邊的答複。”吳文珂很高興地應了,邀約的事兒有了個好的開端,他的心情就登時輕松了不少,接下來說的就是歡喜的事。他的臉上帶點神秘的笑意:“小夏啊,我聽說你去年為了一部懸疑片《黑色》,整整學了半年的畫,後來又接受了一整個療程的心理輔導。這些看不見的付出,總算是沒白辛苦。”
夏銘還在認真看劇本,聽到這,有點茫然地擡頭,露出了一個有點迷糊的表情。
吳文珂的笑意變得更深了:“恭喜你呀,再一次入圍國際電影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