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人說, 當初堕天使背叛神的原因,不是因為太過驕傲,而是因為嫉妒。
神先創造了天使, 而後創造了能力遠不足天使的人類。
天使跟着神游歷四方, 是神之意志的使者, 而神卻對人類的寵愛卻遠多于天使, 甚至将人類放在了高于天使的地位上。
于是撒旦用嫉妒蠱惑了天使,使得他們群起反叛。
與神為敵, 堕為堕天使。
魏輕語聽着季潇口中不斷出現的“喬倪”二字。手指微微收緊。
她像是被撒旦蠱惑的天使, 也咬下了那顆名為“嫉妒”的果實。
香甜的果子帶着罪惡的腥劃過少女唇齒, 僅一口竟是這樣的令她難以忘懷。
或許是少女太早被逼迫着進入世間,導致她對這世間所有的情感都反應的格外遲鈍。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對季潇的在乎居然遠遠超過了當初對她的恨意。
那不知道從哪來的占有欲竟然容不下她說一句別的女孩子的好。
魏輕語看着手背上被自己擠壓出來的藥膏, 平靜的對季潇講道:“這管藥膏破了。”
“啊?”季潇聞言忙回頭看去。
少女的手背上狼狽的堆着許多白色的藥膏, 猝不及防的盤桓貼在那冷白的肌膚。
纖細的手指上挂着幾段微微化開的膏體,浮着一層晶瑩的肌膚看起來還有幾分頹靡的誘惑。
季潇卻并沒有被此蠱惑,忙從一旁抽了幾張紙,一邊幫魏輕語擦拭着上面的藥膏,一邊詢問道:“它是突然迸開的嗎?你沒有受傷吧?”
季潇的手一如既往的帶着旁人無法代替的溫暖, 無意間就在少女微涼的肌膚上掀起的一層細密的酥麻。
桃子白蘭地的味道随着她為自己低下的頭顱散發出來, 随着她的動作寫滿了專注與緊張。
那青綠色的眸子微微垂下, 瞳孔中清楚的倒映着那位為自己擦拭手指的少女微張着的殷紅的唇。
撲通, 撲通……
魏輕語聽得到她的心腔那不規律的心跳。
當寫着的嫉妒的情緒褪去, 少女卻不明白心腔裏傳來的這不可抑制的跳動叫做什麽。
撒旦教給了她嫉妒,卻沒有神來教給她愛。
魏輕語微紅着臉, 不自然的抽回了她的手, 眼神閃爍的對對面的少女講道:“我沒事。”
季潇怔了一下, 擡眼就看到了少女長發下露出的微紅的耳垂。
只一瞬間,季潇就覺得自己的心腔像是被什麽東西射了一箭。
她結結巴巴的講道:“不好意思啊……我唐突了。”
魏輕語搖搖頭,道:“時間不早了,你坐好,我給你上藥。”
“好。”季潇點點頭,聽話的重新背對着魏輕語坐好。
魏輕語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季潇,拿起了放在小桌幾上的校醫院開的藥膏。
純白的棉棒沾上米白色的藥膏,魏輕語不由得想起放才粘在手上的純白。
她還是沒有忍住,試探的問道:“你覺得喬倪很好嗎?”
“她要是一直跟今天似的這麽懂事,還是可以的。”季潇扳着腿,認真的思考回答道。
可就在她又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後脖頸上的傷口傳來一下突兀的痛感。
季潇扳着腿的手不由得收緊,條件反射的倒吸了口涼氣:“嘶——”
沾着米黃色藥膏的棉簽恰到分寸的按在了那傷口的邊緣,少女後脖頸那柔軟的皮膚微微凹下去轉而又毫無痕跡。
“不要亂動。”魏輕語淡淡的對季潇講道。
仿佛剛才那個“失誤”全都是因為季潇說話時沒有注意亂動了導致的。
季潇也沒有将魏輕語的這個失誤跟自己剛才說的話聯系上,乖乖的“哦”了一聲。
而後她一雙手扳着腿,坐得更板正了些。
時間如夜風無聲無息的飛逝而過,藥膏在少女的那道傷口上形成了一層淺淺的保護膜。
魏輕語看着窗戶中映着的季潇的側臉,鬼使神差的開口道:“那……如果拿喬倪跟我比呢?”
聽到這個問題,季潇怔了一下:“啊?”
微微向後扭過來的脖子帶動着少女手中的面前,一道米黃色的痕跡擦過了那光潔的肌膚。
魏輕語不動聲色的将季潇的腦袋掰了回去,像是沒有任何目的的平靜的解釋道:“看你剛才對喬倪評價不錯,所以問一問。”
“那肯定她比不上你啊!”季潇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就算我對她評價再不錯,這也是不争的事實好嘛。”
魏輕語沒有想到會得到季潇這樣的回答,青綠色的眼瞳掀起了陣陣漣漪。
那在她心中閃過的許多變幻莫測的情緒最終凝成了一個語氣詞:“嗯?”
絲毫沒有察覺到魏輕語情緒的季潇她那扳了扳盤起來的腿,像個魏吹一樣細數道:“你看,首先你就比她好看多了好嘛,同樣都是Oga,你可是S級,頂級,她才是A級。還有成績,你是年級第一,她是查無此人……”
“你是什麽人,她是什麽人,根本沒有可比性的嘛。”
下弦月從烏雲中露出,皎潔的月光落在明亮的窗戶上。
被窗棂分開的玻璃上一半映着一個少女吊兒郎當的側身,另一半映着另一個少女筆挺的身姿。
魏輕語安靜的聽着身前季潇滔滔不絕的說,那幹淨素白的小臉上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淡。
只是小巧的鼻梁下一枚殷紅薄唇微微勾起,似是銜着一抹笑意。
魏輕語輕輕的放下手裏用完的棉簽,道:“你真的這麽覺得?”
“當然了。”季潇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我想……所有人都這會這麽覺得的吧。”
魏輕語聞言,不由得覺得心裏像是滾着了一顆玻璃糖球。
洋洋灑灑的甜味鋪滿了她的心野,是小小的喜悅。
少女一邊紗布重新整理好,一邊小聲道:“只要你這麽覺得就可以了。”
“啊?”季潇沒聽清楚魏輕語的話,“你剛才說什麽?”
魏輕語聞言,心裏一驚。
她沒想到她剛才居然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忙搖頭否認道:“沒什麽。”
季潇确定自己剛才聽到了魏輕語的話,見她不願意說小聲嘟囔道:“明明就有聽到說什麽的……”
少女的聲音沒有過去那種強勢逼迫,反而裝着些敢怒不敢言的不滿。
那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眼睛微微垂着,盈着一絲肉感的小臉上寫滿了幽怨。
從小到大,魏輕語都沒有見過這樣慫兮兮的季潇。
眼眸含笑的幫她重新貼好了紗布,餘光裏卻不小心瞟到了少女脖頸上那個微微的凸起。
似乎是S級Alpha的先天優勢,季潇的腺體比生物教科書上的模型要漂亮許多。
吹彈可破的肌膚下蟄伏着那枚小巧的腺體,薄薄的一層透着水蜜桃一樣的粉嫩。
魏輕語細細觀賞着季潇的腺體,想起了下午郝慧的話。
的确是因為上次沒有好好塗藥,在腺體圓潤的邊沿的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尖兒,看起來的确有些煞風景。
魏輕語略沉了一下,道:“我說,你的腺體一點都不醜。”
“像只小桃子。”
那聲音帶着些不符合她人設的嬌俏,将染了薄荷味的氣息落在季潇的耳邊。
瞬間就如野火撩原般在她的耳後脖頸掀起了一陣酥麻。
季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窗玻璃上倒映着的魏輕語,恍惚間好像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罕見笑意。
像是春日裏盛放的桃花,銜着甜膩又清爽的桃香薄荷吹入了她的心中。
在少女的心頭放肆的踮起了腳尖。
冬日的日子過得有些單調,進入十一月份整個高二級部都在為會考埋頭苦學。
柳月那日在診室對自己的叮囑警告還萦繞在季潇的腦海裏。
被安排在會考最後一天的生物就來了。
清晨和煦的陽光投入少女溫暖的房間,放在床頭的手機剛震動了一聲,季潇就利落的關掉了。
少女做了一晚上魏輕語被柳月他們教唆剜掉自己腺體的噩夢,淩晨六點就醒了。
整個早餐期間,季潇都有些魂不守舍。
連吳姨不小心将她的果醬跟魏輕語塗成一樣的了都沒有發現。
吳姨看着季潇拎着書包出門的背影,有些擔心的看了眼魏輕語。
魏輕語也明白吳姨的意思,跟她點了點頭就跟在季潇後面出了門。
車內也是安安靜靜的,魏輕語看着微微結了一層薄霧的車窗找話題道:“今天小雪,天越來越冷了。”
季潇敷衍的看了一眼窗玻璃,點頭道:“是啊。”
魏輕語對季潇這個反應很是不滿,取消了迂回計劃,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很緊張?”
季潇聞言,攥了攥手裏的書包帶子,佯作無事的否定道:“你哪裏看出本小姐緊張來了……”
只是季潇的演技本來就不好,緊張感讓她的嚣張變得更加虛張聲勢。
就像是面對敵人張開雙臂企圖以“巨大”的身形讓敵人後退的小熊貓。
魏輕語看着季潇這個樣子,輕輕的抿了下唇。
而後她面不改色的看着季潇,毫不留情的戳穿道:“是不是在擔心生物不能一次過A?”
季潇聞言怔了一下。
自诩為自己掩飾的很好的她小聲承認道:“你怎麽知道的……”
魏輕語卻沒有回答她是怎麽看出來的,只道:“可以的。”
這句話沒頭沒尾,聽得季潇滿是疑惑:“嗯?”
“可以一次通過的。”魏輕語又道。
那聲音同往常一樣平靜,卻在平靜之餘多了幾分篤定。
季潇聽着,不由得擡起頭看向了魏輕語。
漂浮在空中的雲被風推着重新将身後的太陽釋放了出來,陽光也在這一刻重新照亮了車艙。
季潇看到魏輕語望向自己的那對青綠色的眼瞳倒映着天空初升的朝陽,明明如像寶石一樣漂亮。
少女那原本有些緊張的心微微顫動。
只是被生物放大的不自信,讓她選擇回避這樣的耀眼,低垂了視線,道:“但願吧。”
魏輕語聞言輕皺了下眉頭。
再次看到季潇這樣不自信的樣子,她的心裏一如上次那般覺得有些很不舒服。
窗外的街景飛逝,考點學校也近在咫尺。
魏輕語瞧着窗外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麽,道:“季潇,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麽?”季潇微微有些好奇。
“賭今天會不會下雪。”魏輕語道。
季潇聞言很是不解了,方才還在談論生物的事情,怎麽這一下子又扯到了下雪上。
她忍不住心裏的吐槽,對魏輕語道:“你這是什麽賭?”
少女的聲音稍微有點像過去的口氣了,魏輕語聽着輕笑了一下。
只是她依舊不解釋,仿佛激将法一樣問道:“你不敢?”
Alpha骨子裏不服輸的基因推着季潇接受了魏輕語的挑釁,方才心中對生物的緊張被這件事轉移,少女那金橘色的眸子燃燒出了些許的鬥志。
“好啊,賭就賭,賭輸了的人要無條件答應賭贏了的人一個願望!”
說着,季潇就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考點學校上空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道:“我看今天就一定不會下雪。”
太陽漸漸升上了天空上方,明媚的陽光将每一個來奔赴最後一場考試的學生送進了教學樓。
魏輕語看着走進考場在副樓的少女逐漸放慢了步伐。
半年前的她絕對想不到,那個她痛恨的人會成為她這般在乎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魏輕語說中了,還是她本就已經具備了這樣的實力。
季潇覺得這次的生物卷子看起來很簡單,一張一個半小時的卷子她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做完了。
燈光均勻的播撒在教室裏,落在少女金橘色的眼瞳裏。
緊張散去,換上了輕松。
季潇想這下她的生物能拿A了,打賭看起來也是她贏了。
這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跟魏輕語許願,讓她發誓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剜掉自己的腺體了?
只是令季潇想不到的是,當她出來考場的時候,天氣卻發生了大變化。
只一場生物考試的時間,方才還萬裏無雲的天空便洋洋灑灑的下起了小雪。
天空依舊是晴朗明媚,卻多了許多白色的點綴。
紛紛揚揚的細小雪花像是在空中飛舞的精靈,給灰暗的初冬披上了潔白。
周圍都是學生們對于下雪的欣喜,季潇站在門口眼睛裏卻寫着失落與苦惱。
氣溫不到零下,雪落在肩膀上會化成水。
她又沒有帶雨傘,羽絨服上也沒有帽子,待會出去頭發一定會沾濕。
而她最讨厭濕漉漉的感覺。
季潇抄着口袋,嘆了口氣:“唉。”
就在這時,一陣溫熱從她的身後襲來。
一道削瘦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肩膀與手心,視線裏劃過了一抹驟然張開的黑色。
魏輕語撐着一把輕盈的黑色大傘,如谪仙般降臨在季潇的身旁。
那微微沾濕的發絲貼在她的臉側,青綠色眸子對傘下的人淺淺一笑,道:“我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