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日記

第10章 章節

船體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不知道為什麽，記者踩着最後的死線上船的樣子，突然讓他想到了在最後一刻拿到死亡船票登上泰坦尼克的Jack，拼命去赴一場死亡之約，踏入茫茫大海上一場無生的盛宴。

雖然他知道這種聯想毫無依據，可依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萦繞在主任心頭。他了解記者有多敬業，也知道記者絕對不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上船。可是記者越較真，他就越危險。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懼感讓主任心髒瞬間狂跳起來。

“季實！！季實！！”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扒在安檢口沖裏面喊。

大廳很嘈雜，手扶電梯上的人群也很吵鬧，按理說季實應該是聽不見的，但很神奇的是，他回頭了，隔着那麽遠的距離，他還是準确地找到了主任。

他看到主任在沖他喊着什麽，但是他聽不清。

“什麽？！”記者在手扶電梯上扭着身子往下看。

主任的嘴唇動得很快，安檢口的工作人員在拉扯他，但他的眼神一直看着記者。

記者轉頭看了看，下行電梯在很遠的另一側，他猶豫了片刻，幹脆地轉身在上行手扶電梯上往下走。

“勞駕，讓一讓。”記者非常客氣地跟每一個人道歉，“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謝謝您。不好意思。”

許多人用不解甚至嫌惡的目光看記者，但記者只是一個勁兒道歉，然後非常堅定且執著地逆行而下。

主任看到了，人流中努力開出一條路的記者，是洶湧的溪流中一葉逆行的帆，堅毅而有力量。

這個人的身上，好像會發光的。

17.

“主任，怎麽了？”終于從電梯上擠下來的記者往安檢口跑過來，然後毫不意外地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可以看到彼此但卻無法靠近。

“我，我出去一下，講幾句話我就進來的，”記者抓着攔住他的安檢人員，言辭懇切：“我可以，我可以不拿行李，就我自己出去，您給行個方便……”

“不行，要出去你從另外一邊出，再進來得重新排隊，但你就有可能趕不上登船了。”安檢口的工作人員剛直不阿，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倆：“有什麽事你們不能打電話說？”

“哦哦。”兩人剛剛一時被分離的焦慮主宰，竟然都忘記了打電話這回事。

記者抓起手機，隔着幾層玻璃往外看：“怎麽了主任，還有什麽要交代我的嗎？”

“季實，要不，不去了吧？我感覺很不好。”主任眉頭皺得很緊。

“哪裏不好？是不是剛剛跑太急了？胸口不舒服嗎？”記者觀察主任的狀态，覺得主任臉色看着還好：“要不你去休息區坐會兒，緩一緩再回去。”

“不，我是對這艘船感覺很不好，我總覺得要出事。”

“主任你想太多了，”記者安撫他：“現在的船安全措施都做得很好的，會避開海上的風浪，也會避開所有的暗礁冰山。就算萬一出事了，救生艇也很多，援救技術都很成熟，不要擔心。”

主任很焦躁，他并不是因為覺得船不結實，他明白記者是在故意避重就輕，也清楚記者很大概率不會聽勸，可他還是一再地問：“不去了行不行？不去了，這條片子放棄掉，我們再找個別的選題做，今年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主任，叫我別放棄的是你。已經到這步了，沒有回頭路了。”記者眼神灼灼，笑得溫柔：“主任，我真得走了，要不真趕不上了。你放心，我一定全須全尾地回來。”

“季實！季實！！”主任對着手機喊，可是記者已經挂斷了電話。他趴在玻璃上，看着記者微笑着揮手，動了動嘴型說了兩個字——“等我”，然後頭也不回，義無反顧奔向這趟未知之旅。

過了入境處，出境檢查完成之後，跟着人流走過長長的登船廊橋，就可以直接進入郵輪內廳。夢幻公主號一共有16層，廊橋連接的是5層大廳，記者進來的時候，這裏已經有很多人擠在免稅店買買買了。

記者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間在8層。夢幻公主號的艙房有五種，內艙房、海景房、陽臺房、套房和豪華別墅。以前郵輪上的房間無論什麽房型大都是雙人間，這樣能多住一些人也節省空間，但夢幻公主號是走高端路線的，所以為了滿足更多的個性化需求，特別設立了一些單人間。

這趟他們出來，所有人定的都是vip單人套房，價格不菲，看起來十分燒錢。但記者留了個心眼兒，沒有直接去找自己的房間，也沒有聯系老板。畢竟，老板和那個蕭老板酒會上的話他可還記在心裏呢，雖然他人來了，但他也沒有傻到把他們的話當耳旁風，真把自個兒送上門去。

所以記者先把郵輪上下逛了一遍，摸清楚了整個郵輪的大概結構：靠近船頭上半部是一個獨立的VIP專區，只有拿VIP套房房卡的客人能進去，其他人誰都進不去；餐廳大大小小有十幾個，酒吧、健身房、演藝廳、賭場和各種娛樂設施分布在郵輪各處，還有24小時開放的圖書館和電影院，逃生通道的位置記者也特地去看了看。

這趟出來別的東西記者沒帶多少，但是各種拍攝設備帶得很全，隐形攝像機帶了好幾種。眼鏡型的上次出過問題之後，記者就淘汰掉它了，現在主要用的手表式和紐扣型的隐形攝錄機，一路走走停停，邊看邊錄，整個逛完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估摸着老板該睡了，記者才偷偷摸摸摸回自己房間。老板的房間在他隔壁，他回去的時候，老板房門緊閉，也不知道人在不在裏面。

第二天早晨十點多，記者才從房間出來，隔壁依然房門緊閉，整個VIP客房區都很安靜，郵輪上白天各種活動都安排得很滿，大多數人都去找樂子了。記者昨天已經把除掉VIP區的其他地方基本都拍過一遍了，沒發現什麽可疑或者反常的地方。

今天趁着大多數人出去玩，記者打算把VIP區也拍一圈，但是從八層拍到十層後，記者卻發現有個區域他進不去，他反複在門邊的感應區刷卡，可是門禁鎖一直發出無法識別的聲音。正在記者趴在門縫裏嘗試向裏看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問：

“先生，有什麽能幫到您的嗎？”

記者回頭一看，是一個服務生模樣的人：“哦，我的卡好像壞了，刷不開這道門。”

服務生畢恭畢敬的，顯而易見是受過良好的培訓：“先生，不好意思，方便把您的門卡給我看一下嗎？”

記者就把自己的卡遞過去了，服務生看了一眼就雙手還回來：“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卡是VIP套房的卡，從這道門往裏，是我們夢幻公主號的船中船，也就是VIP區中的貴賓區，只有拿豪華別墅房卡的客人才能刷開這道門的。”

“哦，是這樣啊，”記者哈哈一笑，摸了摸後腦勺：“我還以為這裏面是什麽特別的娛樂項目，正想進去觀摩一下呢。”

服務生也微微一笑：“娛樂項目分布在我們各個甲板層，您對哪個項目比較感興趣呢？”

“哦，我也沒有什麽特別感興趣的，就随便逛逛吧，你去忙吧，謝謝你了。”

“好的先生，中庭電梯在那邊。”服務生指了個方向。

“好的好的。”記者就順着服務生指的方向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後回頭發現服務生已經不見了，立刻左拐到VIP區的陽光甲板。

記者的職業習慣告訴他，不能進去的地方多半有貓膩。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套房區的陽光甲板和別墅區的陽光甲板應該是連在一起的，說不定能找到個地方翻進去。

果然，順着陽光甲板走了一段之後，記者發現了一個低矮的鐵門，鐵門是鎖上的，但是能看到那邊的甲板。他走過去拉了拉那個鐵門，鐵門很結實，拉不開。他又回頭看了看，甲板上只有零星幾個人，沒有人注意到這邊，記者就嘗試着踩在旁邊的橫欄上往上爬，剛爬了兩步，一個聲音就在身後問：

“這位先生，您在幹什麽？”

記者一回頭，這次是個安保模樣的工作人員：“哦，我想……爬上去能看到更遠的海景。”

保安員十分嚴肅地說道：“先生，您的動作十分危險，請您馬上下來。”

記者只好悻悻然地下來。

“先生，您的行為違反了夢幻公主號上的安全管理準則，我需要依照船上的慣例對您進行檢查。請您出示房卡。”

記者拿出房卡遞過去，保安員把房卡在自己手腕上一個電子設備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