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這個醫療技術并沒有那麽科學那麽先進的世界裏,就是小小的感冒,恐怕都能讓人輕易喪命。
雖然說這還是本擁有輕功還能水上漂的武俠小說。
但所謂神醫已經靈丹妙藥再多,也不一定能将半只腳踏進地府的人拉回來,除非對方是主角。
柳九檸作為個連名字都沒有出現過的小炮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光環加身,如果出現過,還能說有很大機會活到出場的高光時刻。
現在這麽半癱似的一病。
誰還知道呢?連她自己都沒那麽有信心。
畢竟重活的十四年來,可都沒有生過這般重的病。上輩子倒是有過那麽一次,住進了醫院又是吸氧又是打針又是吃藥,連血都半天抽個幾回,還做抽了個骨髓做檢測,花了整整一個月才順利出院。
大概是生病的人心理總是會脆弱許多。
這麽一想。
柳九檸就更難受了。
至于為什麽病得這麽重。
柳九檸覺得大概是昨天淋了雨,今天又曬了會兒大太陽,一冷一熱,可不就出毛病了?
上輩子空調這麽吹個幾下都撐不住。
至于老和尚說的那什麽邪不勝正又陰虛陽虛的,腦子漲得一抽一抽疼痛的她表示半個字都沒聽懂。
“師…師父,您看,我活到九十九的堅定信念,還有沒有盼頭?”柳九檸趁着老和尚給她再次把脈,用盡力氣問出了內心的渴望。
她就是想要個盼頭。
Advertisement
不然可怎麽喝得下那比藿香正氣液還要可怕的中藥?
“老衲年紀大了,耳朵不大好使,施主還是莫要開口,省些力氣喝藥吧。”長空大師收回診脈的手,又示意為柳九檸掖個被子。
做完這些,他才轉身跟柳卓毅讨論起這來勢洶洶的病情。
柳九檸再次被塞了句‘喝藥’,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那雙漂亮的眼眸裏都蔓上了無盡的哀傷。
主要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想做個其他表情也做不出來。
她迷迷糊糊聽着老和尚與大哥哥的談話,依稀聽到,老和尚似乎說了句她沒有聽話按時吃藥。
……
她承認她确實沒有聽話。
可那不是結合了上下語境嗎?
柳九檸主動挑起的吃藥話題,老和尚就這麽接了,她自然也就覺得是在幽默打趣。
當然,不可否認這藥本身就有預防的功效。
可就連三歲稚童都知道湯藥有多難喝,活蹦亂跳看起來走還健健康康的她又怎麽可能去喝。
正糊裏糊塗想着時,忽然,床邊悄悄趴來了個光頭小和尚。
小和尚滿臉嚴肅的對柳九檸說道:“九檸施主,良藥苦口,您可千萬不能不喝藥了。師父說這場病有些嚴重,還是要謹慎些才行。如果真的覺得太苦……”
小臉皺成一團。
思考許久,他才狠心咬咬牙,輕聲說道:“那小和尚把偷偷藏起來的蜜棗送給你哦。”
……
柳九檸看着眼前孩子氣的小和尚,有些哭笑不得,她張口輕聲回答道:“我會按時吃藥的,可不能要你寶貝的蜜棗,還是自己留着偷偷吃吧。”
可惜她的聲音實在太小。
就連趴在床頭的小和尚都分辨不出她到底說了些什麽。
“等會兒我就給你熬藥,我特意讓師父不要放那麽多黃連,再加上小和尚甜甜的蜜棗,應該不會很苦的。”小和尚還在一句一句的嘀咕着,他撚了撚佛珠,繼續開口,“阿彌陀佛,九檸施主你要快些好起來哦。”
可以看得出他真的很擔心着柳九檸,連平日裏‘您’這個尊稱忘了用上。
柳九檸很是感動的悄悄探出個爪子,試圖摸一摸小和尚的光頭,但才剛越獄成功,就被小和尚用被子猛地蓋住。
并且迎來了對方那語重心長卻聲音稚嫩的話語。
“九檸施主,你這樣不行的,這個時候可不能再任性了,得蓋好被子才行,不然風邪再入體,師父可能還得給你換個幾副藥。到時候,小和尚的蜜棗可就不夠了。”
柳九檸哭笑不得的聽着小和尚給她數起了蜜棗的數量,想着等病好了,一定要讓人悄悄給小和尚送上一大包,數量也不能太多,免得吃壞了牙。
要是病好不了……
又或者是沒等自己病好,皇帝那邊就出手……
她也會留下遺言,讓大哥哥給小和尚悄悄背着老和尚送上蜜棗的!還是定期送的那種!
病得糊裏糊塗的柳九檸滿腦子都是小和尚的蜜棗,就連屋子裏什麽時候只剩下自己跟丫鬟,都沒有察覺到。
等她再次回過神時,眼前就多了碗要黑不黑要黃不黃的藥湯。
“小姐,該喝藥了。”翠竹捧着寺裏的大海碗輕聲說道,又拿出了個小瓷罐,繼續說道,“旻明小師傅還特意給您備了蜜棗。”
她先是在手背上試了試藥的溫度,才再次開口:“不燙不冷,正合适入口,我這就扶您起來,先喝了藥湯再躺下歇息,可好?”
說出口的是詢問的語氣。
實際上幾個丫鬟根本就沒打算真的理會自家小姐的想法,他們可是從大少爺那兒得了命令,說是必須得讓小姐把藥給喝得幹幹淨淨。
若是不願,再讓他來直接灌下。
當然,他們都不認為大少爺真會這麽對九小姐,屆時恐怕也是半哄半勸喝下去罷。
實際上,柳九檸并沒有半分不願意喝藥,她可是個多麽珍惜生命的人,生了病怎麽可能不喝藥!
都是老和尚敗壞了她在這方面的名聲。
怎麽能拿他們二人之間開玩笑打趣的事情當了真呢!
柳九檸在翠竹的攙扶下坐起身來,眼看着綠荷拿出了個小勺子放進藥湯裏,她連忙擺了擺手。
原本這散發着詭異味道的藥就足夠苦了。
再放個勺子一口一口的來,那豈不是種漫長又可怕的折磨?
“小姐,大少爺說了,這藥您必須得喝。”
聽着綠荷的話,柳九檸默默伸出手叭拉着大海碗,再探出腦袋,将嘴巴搭在了海碗邊緣。
她可不是不喝藥。
而是打算勇敢一點,直接一口氣幹完。
丫鬟們見自家小姐這麽配合,也不再猶豫,配合着小姐的動作緩緩擡起了碗。
柳九檸喝完着整整一大碗藥差點沒忍住吐出來,那滋味,可太強,她連碗都不想看到,直接絕望的閉上眼。
當然,也沒忘記小和尚送來的蜜棗。
默默朝着翠竹伸出了個小手。
“國師大人囑咐過,蜜棗不可貪多,以免沖撞了藥性,如今我也只能分您半個。”翠竹邊說,邊把那小小的棗塊遞進了自家小姐的嘴裏。
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小的一塊,小到柳九檸才剛嘗出個甜味,就沒了。感受着滿嘴那揮之不去的苦味,簡直就要陷入自閉。
她悶悶不樂的躺回床上,就着藥性,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病得實在是過重,還是藥裏就帶着催眠的功效,柳九檸每天只是在需要喝粥吃藥的時候短暫的清醒了一下。
其他時間都在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的睡夢中度過。
她總覺得自己有時候是清醒的,甚至還思考着自己如果是皇帝要怎麽動手幹淨利落處理掉她這個知情人。
可睜眼的時間卻又極少,少得像是這輩子都要睜不開。
如此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
就有這麽一日,醒過來的柳九檸被裹成了個球樣,在丫鬟們攙扶下,坐上侍衛們擔着的小架子,然後坐上了馬車。
隐約間。
好像看到一身玄服的那位帝王獨自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正冷冷的盯着她。
……
等等?是不是不太對勁?
怎麽中毒又受重傷的皇帝都恢複得跟沒事人似的了,而她這個救人的反而落了一身病,眼看着就要駕鶴而走?
還沒等柳九檸想清楚這個問題,坐在馬車上的她在颠簸的路程中不得不再次昏睡過去。
柔弱至此,已經不能再經受暈車的考驗了。
回到柳府後,柳九檸的病情也沒有絲毫的好轉,依舊是昏昏沉沉,難以維持真正的清醒。
她只依稀知道很多人來看過自己,但到底有着誰,依舊無心去留意。
迷迷糊糊間。
好像還來了不少的大夫,一個一個的為她隔着帕子把脈。
意識有些渙散的柳九檸覺得自己現在不是需要喝藥,而是需要上個心電監護再吸個氧抽個血,普通的中醫,恐怕是治不好她這病了。
想是這麽想。
她求生欲還是非常強的,只要是到嘴邊的藥,一定張嘴喝下去。
想活,想一直活着。
上輩子的遺憾沒辦法完成,這輩子她也還沒有活夠,沒有體驗過當尼姑,也沒有孝順長輩,遺憾太多太多……
就在柳九檸求生欲望極強的掙紮着時。
一道聖旨。
落在柳老丞相府上,跟着聖旨而來的,還有整個太醫院的太醫。
帝王竟是親點柳家九小姐為後。
只道安長寺一見傾心。
……
如果不是那柳家九小姐都病重得都準備開始準備棺材,說不定就真的有人會信了。
朝臣們都在懷疑帝王是想找個家室高又快沒命的頂上那皇後之位,再用深情難忘去堵住天下文人百姓的嘴。
至于所謂的一見傾心?
呵,連那千嬌百柔的美人放在皇帝面前都只有一刀人頭落地的結果,就柳丞相家那都沒長開還喜四處鬧騰的小丫頭,可不像是能讓石頭開花的樣子。
當然,不否認也許帝王的愛好就是如此。
但要知道柳家那小丫頭已經病了将近一月有餘,聽說早些在安長寺的時候就不太行了。柳老丞相連太醫都請了不少,也根本不見絲毫好轉。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都不見帝王提起此事。
偏生等挨了這般久才提起,其中意味如何,懂的人自然是懂的。
不懂的,也只能道句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