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樣作死選手
老太太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徹底感受到生命無常,躺在急診室的時候,她真有那麽一瞬間想去見了早死的老頭子,心裏卻到底還是牽挂着從肚皮裏掉出來的這麽一塊肉。
倒下去的時候,兒子還沒吃完飯呢,這麽一鬧,早飯是不能好好吃了,不知道午飯吃了沒。
此時老太太挂着點滴,看兒子眼眶下全是青色陰影,再強悍的心也軟成一團。
“磊啊。”
“媽……”
“媽有件事沒跟你說,這些年你繳給媽的錢,媽沒動。都藏在碗櫃後上面那格,那個老鹽巴壇子裏。”
“媽……”有天找餅幹的時候瞧見了。
“媽還有件事沒跟你說,這些年你爸的撫恤金,媽沒動。都藏在床頭櫃上面,那個鐵皮餅幹盒裏。”
“媽……”有天找影集的時候瞧見了。
“媽還有件事沒跟你說,這些年攢的超市優惠劵,媽沒動。都藏在衣櫃最下面,那個畢業影集裏。”
“媽……”有天找鹽巴的時候瞧見了。
“媽老了,眼瞅着身子骨是不利索了,攀高拿低的是不行了。你一會兒回去,把東西都拿出來曬曬。”
“媽……”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曬完了之後,把你給我的錢藏在鐵皮餅幹盒裏,把你爸的撫恤金藏在畢業影集裏,把優惠劵藏在老鹽巴壇子裏。這樣就連你都不知道我的私房錢和優惠劵藏在哪兒,這樣我就放心了。”
“媽……”……
房磊請了一天假,下午推着老太太在醫院裏轉了轉,晚上趴着床邊上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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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忽然被搖醒了。房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值班的年輕護士,護士輕手輕腳的示意他床位不緊張,可以去隔壁的床鋪上打了個盹,只要在值班醫生起來之前把被子疊好了就行。
房磊謝過護士,抻了抻被壓得脹痛的胳臂,順道扭扭酸痛的肩。
他被搖醒了,覺得有點口渴,水瓶裏熱水用完了,就拿着杯子出去倒水。開水房早沒開水了,但是管子裏的熱水也是燒開了涼透的,房磊接着就灌了一大口。
出來的時候口渴沒注意,解決了口渴問題往回頭,就覺得醫院裏充斥着古怪消毒水藥味的走廊靜得不可思議。
直通通的走廊,一點人氣都沒有,牆色慘白,路過的房門都緊閉着,只聽見自己制造出來踏踏的腳步聲。這是家老醫院,走廊裏裝的日光燈用的時間久了,顏色發暗。立柱落下灰色陰影,以技術宅的僞近視看去全是草木皆兵。沒開窗,卻有冷風來回晃悠,撩得人後脊背發涼,房磊不自覺的快走了兩步。
一拐彎,看見老太太在的病房門,沒來由松了口氣。
忽然有個黑影,悄無聲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生攔住房磊去路,房磊擡眼看見對方逆光裏五官全是陰影的臉,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好,我是你的宿敵。”
“……”
房磊和他的宿敵面面相觑着,在有點寒冷又不是那麽寒冷的夜晚,在不是那麽陰森卻非常陰森的醫院。大眼瞪小眼,就像王八瞪綠豆一樣。
這樣的畫面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就像筆者看見了靈異,腐女看見了攪基,屌絲看見了土豪金。
房磊指着牛大壯的腕表:“充話費送的土豪金嗎?”
“……”牛大壯看着自己的芝柏“歌劇院2號”。
“這麽晚,你們在攪基嗎?”這是值班的年輕護士。
“……”
于是,以筆者一貫的寫作風格——如果有風格那種東西的話——大家知道,見證靈異的時刻到了。
值班的年輕護士,看起來剛剛畢業,頭發梳得很整齊,臉上沒抹化妝品,素顏,很清秀的稚氣。
她穿着白色的布鞋,樣式簡單輕便,走起路來聲響小,所以剛才房磊和牛大壯對視的時候,才沒有發現她的忽然出現。因為說話,臉上還帶着暧昧的笑,所以側臉有個酒窩的女孩子露出虎牙,并不太明顯,隐藏在柔軟的唇瓣後面,一小點白色的突出。
技術宅對于女性的認知,依舊只停留在平面階段,看着看着臉上就露出恍惚的笑意。
所以,當護士一口咬在牛大壯脖子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女孩,放開那神經病,讓我來。
他很快就如願了。
女孩捏着牛大壯輕輕松扔掉,就像随手扔掉剛喝完內容物的可樂瓶子,牛大壯吧嗒倒在地上。
女孩靠近房磊,她的嘴唇因為才沾染了鮮血變成了鮮豔的紅色,于是顯得後面的牙齒森白。
女孩纖細的手指扶上房磊的肩頭,她側過頭,半眯着眼,用一種唯美如同接吻的姿态,緩慢湊近了房磊的脖子,皮膚,下面是奔騰着溫燙血液的動脈。她的神情,是期盼甚至帶一點虔誠的。
滑溜的舌頭先貼上後頸的筋肉,上下滑動,就像針劑輸入需要的消毒工作。然後是額外的獎勵,房磊沒辦法動,當他隔着衣料感覺到那樣溫熱柔軟的指腹的時候,他用脖子毫無阻隔地感覺到有一點濕潤的柔軟的唇瓣。
女孩在房磊面前張開緩慢張開嘴,這是個優雅的種族,就算是進食的時候也是優雅的。靠得很近,房磊覺得自己可以從她張開的嘴巴看見粉紅色的扁桃,這樣才喝過血的口腔,卻散發出薔薇的香味。
再然後,他看清楚那樣忽然長大的犬牙,就幸福地暈了過去。
房磊醒過來的時候,有點回不過神來。
剛才已經倒在地上的牛大壯,現在又站在了他的面前。穿阿瑪尼的西裝,帶“歌劇院2號”的腕表,沉默地盯着他。牛大壯沒有說話,房磊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也沒有說話。
周圍很安靜,沒有其他人,他們就這樣脈脈地注視着對方。
“這麽晚,你們在攪基嗎?”
房磊轉過頭,看見值班的年輕護士。側臉露出酒窩,笑容是很清秀的稚氣。
“……”房磊恍惚得回不過神來,所以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做夢麽?
這個時候,女孩已經咬上了牛大壯的脖子。
“……”
女孩叼着還沒喝完的可樂瓶子,眼睛卻越過肩頭緊緊鎖住了房磊。
房磊轉身就跑,深夜的走廊裏很安靜,靜得讓人犯怵,回蕩的全是他踏踏的腳步聲。雜亂無章,和着紊亂的心跳,一下一下沖擊着脈搏。
有間病房門豁然打開了,一個礦泉水瓶子飛出來,準确地打中了房磊的後腦勺:“尼瑪大半夜跑泥煤。”
房磊又暈了過去。
房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覺得後腦勺墜痛。剛做了兩次可樂瓶子的牛大壯,全須全尾巴地站在他對面,于是房磊又恍惚地回不過神來。
“你好,我是你的宿敵。”
“……”
“……”
房磊抓着牛大壯就開始跑,兩個人雜亂的腳步踩着地板,踏踏踏踏。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抓着牛大壯一起跑,掌心緊緊貼着,因為緊張連指縫裏都沾滿了汗水。他只知道,要在再慢一點,他們就是倆相依為命的可樂瓶子。
“尼瑪大半夜跑泥煤。”有間病房門豁然打開,一個礦泉水瓶子飛出來,房磊用一個常年不運動的宅男難以想象的敏捷,準确地躲了過去。
“你們在跑什麽?”值班的年輕護士從值班室裏探出頭,側臉露出酒窩,笑容很清秀,“攪基嗎?”
“……”
在張開嘴巴的血族急速靠近的瞬間,牛大壯狠狠推開了房磊。
瞬間長大的利齒刺入皮肉的動作太迅猛,以致于來不及被口腔包裹的血液飛濺了出來,然後順着斜方肌流成了細細的血線。
房磊用那麽萬分之一秒,看清了牛大壯的五官,然後确認,現在的電影制作選視覺系良好作為主角果然是明智的。就是要足夠好的面皮,才能夠呈現這樣殉道者一般悲壯的虔誠。
莎士比亞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而那些本來就不夠美好的,誰愛毀誰毀去。
所以在那麽一瞬間,房磊覺得自己被震了一把,他迫切地想把那個精神病救回來。
然而,牛大壯想要拯救房磊的心情顯然要更迫切一些,他推開房磊的力道太大,以至于手無縛雞之力的技術宅來不及做出什麽別的保護性措施,下盤不夠穩當,用後腦勺狠狠地親吻了牆壁,就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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