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圍場(上)
只是沒過多久,嘉禾便再次遇到了李思歸。
崔氏房中,嘉禾聽聞崔氏所說愣在原地,“舅母是說,是皇後娘娘特意囑咐要我一同前去?”
崔氏身有诰命,昨日宮宴上亦有出席,她回憶道:“昨夜宮宴上,皇上命人安排春獵之事,皇後提議讓幾位公主也跟着去長長見識,又對你舅舅說,聽聞他的甥女頗有膽識,又同雲翎公主交好,不妨一同前來。你舅舅當時便婉言推辭,偏偏皇後堅持如此,你舅舅只好謝恩。”
嘉禾心裏一時拿不定主意,高皇後這樣明目張膽的要見自己,把一些私底下的謀算放到了明面上來,難道是為了立太子之事?
崔氏見嘉禾低頭不語,以為她是被這事驚到了,忙安撫道:“昨夜回府之後,你舅舅便道,要我今日告知與你,且無須擔憂,不論高皇後此舉背後有什麽用意,你只管從容應對,有些事自有你舅舅頂着。”
嘉禾淡笑道:“舅母放心,我應付得來。”
嘉禾回了自己房中,卻又想起那香囊,此次春獵想必皇室宗親子弟皆會前去,李思歸應該也不會例外,到時候她可找機會将香囊還了他,日後便再不往來。
而打聽這件事毫不費力,嘉禾從雲翎那裏得到确認。雲翎少有心計,即便是嘉禾多問了幾句李思歸之事,她也沒曾放在心上。
雲翎還打趣她道:“獵場上肯定是睿王兄拔得頭籌,到時候我們可以仔細地瞧,再沒有一個男兒有王兄那般風采。”
嘉禾由衷道:“你們兄妹之間感情真好。”
雲翎想起嘉禾好像原本有個哥哥,只不過英年早逝。不願惹她傷心,岔開話題道:“聽母後說,這次高風也會去,這個登徒子,恐怕又要惹是生非,到時候你可要小心一些。”
嘉禾疑惑道:“高風?”
雲翎解釋道:“是母後的親侄,高府的大公子,仗着自己生的俊俏,風流浪蕩不說,還最是沒有規矩,每次進宮來遇到公主們,他雖不敢行為逾矩,但定會言語調戲幾句。”
嘉禾皺了眉頭,“竟還有這樣的人?”
雲翎不好過多議論高皇後,只道:“那些人忍讓着,也不過是因着他有個姑母是皇後罷了。”
雲翎又想起什麽,低頭湊到嘉禾耳旁,低聲細語,嘉禾聽聞,驚訝出聲,“這人竟如此……”連男人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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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圍場之中,浩浩蕩蕩而來,一行竟有七百多人。禁衛軍将圍場守得嚴嚴實實,生怕有刺客混進來。
皇帝和高皇後坐于上首,嘉禾和幾位公主一道過來,在幾人身後跟着一同行禮。
嘉禾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宮裝,發髻绾成,左右各飾了一枚簪,流蘇垂墜頸畔,将人襯地更加溫柔大方,既不喧賓奪主,也不過分素淨,即便如此,因着容顏出衆,在一衆公主中仍舊是惹眼的存在。
皇帝笑着看過來,“這便是崔赟的甥女吧?”
高皇後也看過來,将嘉禾上下打量,笑着道:“早就聽聞蕭氏女傾國傾城,今日一見傳言果然不假。”
嘉禾恭敬行禮,“臣女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
皇帝輕聲道:“平身吧。”
高皇後向嘉禾招手,一邊對皇帝道:“臣妾瞧了這孩子就覺得喜歡,說不定正好應了戲文裏常說的緣分二字,來,和雲翎一起坐到本宮身邊來!”
一個臣女竟然壓了她們幾個公主一頭,其餘幾位公主對視一眼,但又無奈,只能将心頭不快壓下。
嘉禾落座之後,不經意地看向皇帝和高皇後,高皇後雍容華貴,臉上始終帶着得體的笑容,而皇帝明明正值盛年,卻似乎有些疲乏,止不住打着哈欠,高皇後體貼地問詢,眼神裏卻有些怨怼。
離嘉禾不遠的公主同另一位竊竊私語,聲音壓的極低,卻還是被嘉禾聽到,“聽說父皇近來頻頻寵幸新入宮的美人,連朝政都不怎麽過問。”
另一位公主好歹還知道這是什麽場合,忙道:“慎言!”
而後來不出所料的是,皇帝對這場圍獵興致缺缺,更是不曾像前幾年那般親自前去。
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宣人進場。
李翃一身紫色胡服,同色抹額顯得更加英姿勃發,在衆位皇子之中行于最前面。
皇帝一共有四位皇子,除卻四皇子年幼,李翃最長,其餘兩位卻也差不多年紀。
嘉禾瞧見幾位皇子行禮時,高皇後看到李翃時眼底眉梢的笑意,而後其餘幾位皇子同她見禮時,她臉上的笑還在,可眼神卻十分冷淡。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李思歸也着了一身月白色錦袍,只是并未同其他人一般着了便于騎射的胡服,同皇帝皇後行禮之後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過多言語,但卻顯示出他并不打算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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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皆落座之後,皇帝讓身旁太監捧出一個寶盒,當着衆人面打開,笑着道:“今年春獵,拔得頭籌者,朕便将這靈寶弓賜予他!”
李翃志在必得,拱手道:“兒臣和皇弟們定不辜負父皇期望。”說完又朝嘉禾那裏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笑,想起那日兩人見面時,他将人抱在懷裏,言及圍獵之事,“若是我贏了,你可要想好送我什麽禮物!”
嘉禾從他懷裏脫出,“哪有像你這般隔三差五便讨要東西的!”
李翃粲然一笑,“男女之間,時常互送定情信物,豈不是再正常不過。我也有送你禮物,只不過你又不肯帶出來。”
嘉禾嗔怒,“你送那些東西如此華貴,一看便是出自宮闱,我若戴出去,你我關系豈不是昭然若揭!”
李翃那一眼也落到了高皇後的眼裏,心中想道:看來翃兒對這女子确實迷戀的很。
衆人之中,只有李思歸出列拱手向皇帝道:“思歸身體不适,恐怕不能騎馬圍獵,還望陛下見諒。”
其餘人皆看向他,李思歸面色蒼白,月白色錦袍透着清雅,頗有出塵之感,這樣的人兒看上去确實只适合舞文弄墨,拉弓射箭這種事怕是難以勝任。
高風直接出言諷刺道:“恒安王如此弱不禁風,實在有失我大夏男兒本色!”
李思歸也不惱,只淡淡道:“高公子如此氣概,想必是自信今日魁首非高公子莫屬了。”
李思歸言罷,高風被他噎住,李翃不屑地看了高風一眼。
衆人浩浩蕩蕩分成幾撥進了獵場,皇帝和高皇後在上首坐的有些乏了,便去歇着去了。
其餘人跪送二人離開,雲翎扯了嘉禾便走,似乎不想和其他幾位公主多說什麽。
雲翎找了一處自在地方歇着,宮人候在不遠處,與這裏隔得不遠,正好聽到其他幾位公主在說話。
只聽一人不滿道:“連一個将軍的甥女都坐在我們之上,皇後讓我們來,難道是為了讓我們沒臉的?”
嘉禾聽到自己竟成了旁人議論的話題,她沒有興趣計較,想拉着雲翎離開,卻聽其餘幾人道:“玉翎妹妹有所不知,那人是皇後為睿王選定的王妃,憑借崔将軍的勢力幫睿王奪得太子之位,也便是皇後選定的太子妃。”
玉翎公主這才道:“那便怪不得了,看來我們還不能輕易得罪了她。”
另一公主道:“你們即便是想着結交那蕭姑娘怕也是晚了,早有那心思深的已經把人家當未來皇嫂供奉了!”
玉翎公主不屑道:“你是說雲翎?”
“除了她還會有誰?”
“哼,明明是先帝的遺腹女,卻生生占了嫡公主的位置,興許是知道自己這個公主位置并不十分穩妥,又非皇後親生,便整日裏巴結睿王兄,現在又開始攀着崔将軍的甥女,我看我們這些人裏難能有一個有她這等心思。”
“不和自己的正經哥哥走的近,真以為自己便是父皇的女兒了嗎?”
雲翎臉色蒼白,牙關緊咬,恨恨地瞧着帳裏,嘉禾剛要勸慰她幾句,不要放在心上,她推開嘉禾轉頭跑了出去。
宮人一時愣住,嘉禾道:“不必管我,快去追公主。”其餘宮人這才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李翃騎馬追逐着一只鹿,搭箭引弓,看準時機,便要射中,正在此時高風等人騎馬追了過來,似乎也将此鹿視為獵物,卻正好看到李翃,高風将手中弓箭放下,“睿王也在,那我便讓給睿王了!”
可他一出聲,那鹿便受了驚吓跑開了去,李翃的箭射了空,高風尴尬地笑笑,李翃心下不滿,連正眼都不給他,欲要騎馬繼續追逐。
高風與他畢竟是表兄弟,有意同李翃交好,便同李翃并駕齊驅,試圖攀談,李翃雖未被封為太子,但就連其餘皇子都不敢與他并排而行,皆讓他三分,而高風如此不守規矩,毫無尊卑,恰恰犯了他的忌諱。
偏偏還要在他身邊道:“殿下英勇神武,莫要聽李思歸那等人挑撥,今日能贏得皇上所賜寶物的定然非殿下莫屬。”而後對李思歸頗為不屑,“看他那樣子,也不知能活到幾時!”
李翃冷冷道:“恒安王如何也用不着你來品評,恒安王姓李,本王亦姓李,我們李家的事何須用你來指手畫腳,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你也配!”這番話不僅僅是為了幫李思歸出頭,也是借機發洩自己的怒意!
李翃說完便縱馬離去,其餘親信跟随其後,高風一張臉漲得通紅,被李翃訓斥,又在衆人面前失了面子,也沒了圍獵的心思,怒道:“走!”
而嘉禾越發覺得沒趣,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處樹林裏,樹蔭清涼,春風拂過,她心頭的郁悶才散去了。
回過頭來,卻突然瞧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她竟在此處遇見了李思歸。
李思歸也看了過來,與她眼神聚在一處,嘉禾心頭一跳,忙低頭斂眉,想轉身離去,卻又想到自己還帶着那個香囊,現在正是時候還給他,便朝他走了過去。
嘉禾停在他面前,從袖中掏出香囊,遞到他面前,“那日是我忘了,現在物歸原主。”
李思歸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卻并不接過,“本王只記得聽人說這是她自己做的。”
嘉禾臉色一紅,“是我一時情急,不得已才……”
李思歸淡淡道:“既如此,那這香囊同本王便沒什麽關系。”
嘉禾見他竟是打死不受,李思歸欲舉步離去,嘉禾無奈,卻突然聽不遠處傳來人聲,竟是幾個男子走了過來,嘉禾看了李思歸一眼,她們孤男寡女這般在樹林裏,若是別人看到了,指不定還會怎麽編排出去。
李思歸身後的樹幹頗粗,正好能夠将兩人擋住,李思歸正要回頭去看來人,卻覺胸前突然有人撲了過來,他後背抵在樹上,嘉禾幾乎伏在他懷裏,也只是幾乎,嘉禾握着他的前襟,保持着微不可見的距離。
只聽那人氣沖沖而來,在她們身後倚靠的大樹旁不遠,男人郁怒道:“不知好歹!”這聲音一出口,嘉禾同李思歸對視一眼,竟是高風。
高風身旁的其他人跟着不平道:“是啊,莫說還未曾坐得太子之位,衆目睽睽之下讓高兄這樣難堪,實在是欺人太甚,枉顧之前在席上高兄還替他排擠了李思歸,這算什麽表兄弟!”
高風被這樣一激,怒火攻心,“本公子定要出了這口氣!”
有一人突然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定然能幫高兄出了這口氣!”
“快說快說!”
高風臉色一緩,聽他說道:“你們方才可曾留意到皇後娘娘身旁的那位姑娘?”
其餘人還未曾明了究竟是哪個,高風突然玩味一笑,臉上的怒色散去,“你說的是她?”
“那女子容顏不俗,比幾位公主還勝幾分,乃是崔将軍的甥女,閨名嘉禾,也是皇後将要為睿王挑選的王妃,不如……”
那人的話并未說完,便被旁人打斷,“這……萬萬不可。以後睿王若是成了太子,那女子便是未來的太子妃!”
那人反駁道:“那也是以後的事,若是讓高兄提前得了她,不潔之人又怎能再嫁入皇室,到時候高兄若是中意那女子,便順勢提親,想必皇後那裏也不會再多說什麽,大不了再替睿王另尋一位王妃就是了。”
旁人慫恿道:“是啊是啊,今天高兄這般受辱,只有奪了他的女人,方可解恨!”
“那女人生得那般美貌,能得了她的身子,銷魂一番,高兄也不枉做男人了!”
“高兄是高大人唯一的嫡子,又是皇後娘娘親侄,即便到時候有什麽,皇後定不會為了個女人便同高兄為難!”
嘉禾聽他們幾人言語中多有侮辱之言,竟忍耐不住,不願再聽下去,要從李思歸的身前離開,李思歸察覺她的動作,右臂一勾,再度把她壓靠在自己懷裏,嘉禾用盡全力竟然反抗不得,她神色羞惱看着李思歸,李思歸啓唇,低聲道:“現在不是報複的好時機,若要行事必要萬無一失”。
高風雖未曾直接表态,卻是将這話放在了心裏,笑道:“衛兄果然好計策!”一群人笑着從小路離去。
聽着腳步聲遠去,嘉禾忙從李思歸身前離開,退了幾步,李思歸盯着她,眼神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第一次靠近時他二人确實未曾碰觸,可後來,她一直靠在李思歸的胸口前,她甚至能感觸到他的呼吸拂在她的發間,而彼此香囊裏杜蘅的香氣萦繞在兩人身旁,融為一體。她有些慌亂,一時也顧不得旁的,未曾解釋,連忙離開了。
李思歸在她身後叫住她,她轉過身去,只見李思歸手中拿着一枚白玉扳指,正是她方才慌亂間從衣袖裏掉出來那枚,嘉禾提着裙擺走回,停在李思歸面前,伸出手去,“還給我。”
李思歸将白玉扳指完璧歸趙,微涼的指尖觸及她的掌心,嘉禾瑟縮了一下,李思歸唇角微揚,“這白玉扳指恐怕不是女子所戴之物吧!”
嘉禾不願透漏她和李翃之間的事,只搪塞道:“是我哥哥的……”嘉禾也不管他信還是不信,轉過頭跑開了。
“小心高風!”
她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他,李思歸神色自若,言語中卻多有關切,嘉禾到底還是存了感激,只是未曾脫之于口。
嘉禾從樹林裏走出,可方才兩人靠在一起的畫面不住地在她腦海中回繞,她止不住地想,這世間男子即便弱不禁風了些,力氣總還是大過女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多淩晨碼字,沒有仔細修整細節,先發了以後再改,如有錯誤,莫怪莫怪。
這一章的情節主要為了引出後面的故事,李思歸性格隐忍,後邊戲份比較多。
文名改了幾次定了現在這個,不難看出我這次堅定的主官配。
小夥伴們不要潛水哦,我有努力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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