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裝了我就是爛◎
倘若周弦青是希望一切有序,那麽莫挽真便是絕對無序的存在,他們兩個的時間也完全對不到一起去,對于修行的理解,也是絕對的南轅北轍。
或者說,世上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和莫挽真這種奇葩談共鳴。
雖然莫挽真拜入門下,但是很顯然連宗主都不覺得他在門內長久,自然也沒其他人來管莫挽真,只是堆積許多的秘籍過來,自行參考解讀——其實最開始的幾天,也有負責教導修行的前輩沒見到莫挽真上課,擔憂他自行理解看不懂,但是莫挽真講了一大堆他完全異于常人的理解,而且還能完全做出相應的要求——甚至是遠超目标之後,也就沒人再過問他的修行了。
畢竟天才嘛,異于常人,也能理解——才不是覺得這種人完全教不了啊!相比之下,讓做什麽就做什麽,還幫着安排調節諸位弟子日常修行的周弦青,簡直是過分的謙遜聽話了。
但是其他的人可以不用和莫挽真打交道,遭受心理和身體上的折磨,周弦青和他同住一道,卻是完全避不開的了。
在第七次半夜驚醒,看到莫挽真一身雪白寝衣跪坐在自己的床邊,神采奕奕的說“師兄,今天月色很好,師兄也睡不着的話,不如一起來賞月吧。”
周弦青:……
見鬼的睡不着啊!
誰被這麽直勾勾的盯着,都不能睡的安穩好麽?
周弦青忍無可忍,抄起一旁的竹竿便朝莫挽真揮了過去,後者一個翻身,輕巧的躲了過去,周弦青卻又追擊而來,他們在屋子內騰轉挪移,一時間只聽見噼裏啪啦的聲音,他們住的地方,與宗主所在庭院實在很近,且又是半夜時分,想不引人注意也很難。
因此發生這樣劇烈的打鬥,還是吸引很多守夜弟子跑過來看——然後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房屋,和兩個身穿單衣的少年頭毛淩亂的在月光下對招。
這……看清了發出聲音的來源并不是有什麽外敵襲擊,而是這一輩天賦最高的兩個弟子在對招,反而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衆人仰頭欣賞了一會兒眼前這兩道打鬥的身影,而後面面相觑,這就是天才嗎?半夜對招,果然不是平常人可以涉足的領域。
而半夜打鬥的結果就是——被罰抄書了,并且,周弦青再次被宗主叫去談話。
宗主桌案上還放着藥碗,一臉的愁苦,另外一端坐着不茍言笑的師叔,見周弦青進來,宗主先嘆了一口氣。
Advertisement
“真正有這麽難以相處,到了半夜還打架驚擾弟子們的地步嗎?”
周弦青發自肺腑的點頭:“真的如此,師尊,您應該也看得出來,不但是我,誰都無法和莫挽真好好相處。”
豈止是無法好好相處,那是連相處的機會都沒有啊,只有他莫挽真興致來了找人切磋的時候,倘若想要主動找他,就算是去住的地方日夜蹲守,也絕對找不到人的。
宗主無法反駁,只好問;
“那你說,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
周弦青立刻表示拒絕三連:我不和他住在一起,不要和他做表面和諧的師兄弟,不想看到他。
總之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他要留下,我去種菜。
宗主:……
宗主一陣沉默,一旁的師叔卻先皺眉呵斥:“收你做宗門親傳,是為了讓你去種菜的嗎?”
周弦青:……
忘記了,這位師叔是頂認真的人,不會開玩笑也不理解玩笑,此刻怕是當周弦青真的是不識人心辜負期望的弟子了。
宗主做了示意師叔安靜的手勢,而後才又說“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周弦青點頭。
宗主見勸阻無果,決定激将:“弦青,你實話說,你這樣抗拒,不會真的如弟子們所言,是嫉妒莫挽真吧。”
周弦青:……
那一瞬間,周弦青覺得自己又要入魔了。
宗主看着周弦青瞬間變得冷凝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畢竟無論是誰,也不可能真的承認自己嫉妒誰——這種心情人人都有,說出來未免太難為情,那麽機會就來了,倘若周弦青否認,那麽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讓周弦青表現自己的坦然,進而與莫挽真友好相處了。
誰知道周弦青及時熄火了。
“既然師尊已經看出來,那我也沒有必要僞裝了。”
一旦生出「不裝了我就是個爛人」這種念頭,周弦青頓時一陣輕松,并且,十分流暢的說出爛話;
“師尊,弦青辜負您的信任,其實我一直是一個嫉妒心很強的人,而且,我還仇富,仇恨比我天賦更高的人。”
宗主:……
宗主: ??這是可以說的話嗎?
是真的無所畏懼了還是被刺激的太狠所以胡言亂語了……
宗主一時有些後悔用激将法了。
“富貴榮華,不可比拟的天賦,原來師兄對我有這麽高的評價麽?還真是意外啊。”
莫挽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他竟然直接推門進來,一點沒有私闖宗主書房的自覺,不知道聽了多長時間的牆角了。
不但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反而十分流暢的順着周弦青的話安慰起來了。
“其實師兄倒不必自卑。”
莫挽真情真意切的說;
“我雖然出身四大世家的莫家,卻身世凄慘,只是家主無關緊要的一個私生子而已,甚至十幾歲才被認回去,我這次出來,實不相瞞,其實是被趕出家門的,唯有一個家仆可憐我,跟我一路走來,希望能夠為我挑選一個可以安頓的宗門。”
說到最後,已然神色暗淡,果然十分可憐。
不過,周弦青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神色怪異的看着他,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你沒病吧?
周弦青看失心瘋一樣看着莫挽真,雖然莫挽真好像說的都是真的讓人無法反駁,但是比起來莫家冷酷無情抛棄天才私生子,正确的說法應該是——這短短幾年,已經讓莫家對他産生陰影,正好莫挽真玩夠了所以莫挽真才決定出門玩弄世人,莫家人自然敲鑼打鼓歡送出門吧。
周弦青被魔心控制最為厲害的時候,未嘗沒有昏頭想試過用莫家之人的性命威脅過他的方法;
那個時候莫挽真怎麽說的?
【請随意,周弦青,死了的莫家人,比活着的莫家人,更對我有利,不是麽,你在為我的聲譽而努力麽?】
是了,上一世莫挽真從來都是直呼他的名諱,只有在陰陽怪氣或者嘲諷他的時候,才會想起來曾經短暫如流星一樣的三個月同門時光,喊一聲師兄。
比如說——
師兄,你如今的模樣,真是無趣極了。
師兄,你的布局,簡直閉眼都能想到啊。
師兄啊師兄,你入魔了,難道也變笨蛋了麽,這樣的你,讓我失望啊。
溫和悅耳的聲音,說出的卻是刻薄至極的言語,入魔之後,更是變成不留情的嘲弄,無時無刻不折磨着周弦青的耳朵與心間。
縱然重生一世,脫離魔心,偶爾回憶起來,卻仍然覺得沉悶痛苦。
周弦青默念清心經法,幾回周轉,才完全平複下來,靜靜的看着眼前難得在衆人面前演示劍招的莫挽真,覺得似曾相識,卻又帶着陌生。
大概無法想象,絕世天才,出手便是生死之戰的莫挽真,真的會老老實實答應宗主的要求,來為新入門的弟子演示劍法吧。
是的,為了讓他們可以培養出同門之情,宗主煞費苦心,特意安排他們來為最新經過考核,成為內門弟子的新一茬師弟師妹主持宣講,順便演示劍法。
但是很顯然,讓莫挽真做這種事情,只會是摧殘宗門的花朵。
“周師兄,我感到心口悶。”
跟着莫挽真去練習花裏胡哨的劍法,讓才學的小師弟幾乎廢掉胳膊了。
“劍招第七式第二小節是朝外出劍接下一招而不是袖手翻花,你是在舞劍而不是在跳劍舞,做那種花裏胡哨的動作做什麽?”
周弦青下意識便脫口而出對師弟們的教導,随後又遺恨的想,這該死的肌肉記憶!
他就算是堕落成魔,也改不了操心的命,何況再重返宗門呢,上一世,宗門便被入魔的師伯搞得七零八碎,他勉力支撐,結果自己卻重蹈覆轍。
說來還真是諷刺。
小師弟眨了眨眼,看向一向只在劍道課上出現,演示完劍招便飄然離去仿佛自己只是無情的演招模板的某道俊逸身影,十分不解的說;
“但是他——莫師兄好像就是這樣做的,難道不能這樣嗎。”
周弦青:……
周弦青抑郁傷感的情緒立刻煙消雲散,他順着目光去看莫挽真,那是即使手中只是拿着一節順手扯下的竹竿,也好像是攜帶絕世名劍一般的身影;
莫挽真就是為劍而生的,任何劍招在他身上都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看似随心所欲的一劍,蘊含數門劍招,盡管此刻的莫挽真,或許只認真學過莫家的劍招與流光宗的劍招,也足夠他用來做無數種随心所欲的變化。
只是,真正要學他——那就是真的學我者死了。
畢竟,也絕對不會有幾個人閑的沒事幹,去連挑一百二十道世家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