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說不宜出門了啊喂◎
周弦青最後一次去誅殺莫挽真之前,覺得需要一點儀式感,于是找了擅長占蔔的魔君給自己算了兩卦,結果一卦是下下簽,另外一卦還是下下簽。
……
這還不如不算呢!
周弦青不信邪,接着又連蔔十卦,結果九卦下下簽,另外一卦是周弦青打了一個噴嚏,出來了中下簽。
魔君看了又看,甚至召喚其他的魔君一起來看:這麽爛的卦,真是平生少見。
諸位魔君遠距離欣賞了一下這幾連卦象——好奇歸好奇,還是不想沾染這麽厲害的黴運的。
而後齊齊憐惜的看着周弦青,一致認為周弦青誅殺莫挽真的計劃可以等等,不急這幾天。
畢竟黴到這種程度,可見出門就充滿了不好預兆,但是周弦青逆反心起,一意孤行,非要前去。
盡管路上幾乎每件事情都在告訴他,這一趟行走實在太不好。
比如,他一進入人間界,便下起來了雪。
比如,他只是在茶樓歇息一會兒,就聽到茶樓說書先生講一段很讓他覺得煩躁的故事;
那是說一個炮灰反派,因為嫉妒主角的天賦與修為,于是多次謀害主角,卻被反殺,撿回一條命還不知悔改,繼續謀害,再被反殺,如此反複,最後為主角的晉升奉獻了最後的戲份之後,就華麗的退場了。
華麗的是主角,退場的是反派。
周弦青聽的囫囵吞棗,心神不寧,只因為這所謂反派實在太像他,他聽不下去了,于是立刻起身離開。
出去時飄蕩小雪已經變成鵝毛大雪,已經看不清路途,卻還是阻擋不了他前行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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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莫挽真約定決戰的地方在他昔日宗門流光宗的廢墟之上,自從堕入魔界之後,他再也沒回來過,故地重游,遍地都是廢墟,心中只剩蕭索。
而莫挽真已經在山上等着他,看到他的時候歪了歪頭,微微一笑,說“原來你還沒放棄要取我性命的念頭嗎,真是可憐的執着啊。”
又說“雪這麽大,真叫人舍不得破壞,你說呢?”
周弦青的回答是,一劍刺了過去。
大雪紛紛揚揚,天地一片寂靜,只有雪紛飛,劍争鳴,招往來,人影亂。
第四日的清晨,這場不由分說的對決分出了勝負,周弦青持劍而立,血落了滿地,又被大雪一層層的覆蓋,他心中有些懊惱,又有些輕松。
懊惱是自己最後一次竟然還是輸掉,輕松是終于一切到此為止了。
他以最後的力氣擡眸看向眼前的人。
周弦青看着對方三千青絲成白發,金光度身塑仙葩,身後萬丈光輝照,大道燦爛若朝霞……那分明是要飛升的征兆。
周弦青一時沒有忍住,一口熱血噴出,一半是傷,一半是氣的。
大概是又覺得果然人比人氣死人,既生我何生他……他的思緒漸漸飄散,在徹底失去所有意識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情是,果然話本誠不欺人,炮灰反派是主角升級的墊腳石,世上就是有人獨得天道偏愛,任憑再多計較也枉然。
随後他嘆了一口氣,又覺得和天道偏愛之人争強好勝果然沒什麽意思。
其實來的路上,周弦青已經萬念俱灰,他自從被種下魔心,修行魔道,已經不算是活人了,死亡對于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只是這個解脫的方式好像不太對勁。似乎出了那麽一點小問題。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間,周弦青忽然又恢複了意識,他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幽深黑暗的陰曹地府,而是寬敞明亮的房屋,窗子外有桃花盛開,頗為絢爛。
周弦青:?
難道他沒有去地府,而是去了天上?
周弦青盤膝坐在四人一間的內門弟子通鋪上,環顧四周,然後放心了,自己并沒有升天。
因為周圍的一應器具擺設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如果他記得沒錯,流光宗普通內門弟子的大通鋪,應該是這樣的擺設。
他就說嘛,神仙界怎麽會這麽大度,讓一個墜魔之人死後升仙。
但是這樣,又叫周弦青一時有些迷茫。
首先,他所在的流光宗,早已經分崩離析,不複存在,其次,他八百年已經沒在宗門生活,更何況穿着常服坐在普通內門弟子的通鋪上,更是早就沒有的體驗。
難道他還沒走完死前的流程,在過走馬燈?
周弦青漫不經心的想着,然後順手拿起來一旁的匕首,按着手指劃了一道,立刻有殷紅的鮮血流出。
嘶——別說,還挺疼。
等等——能夠感受到如此鮮明的疼痛,而且空間器具沒有一絲一毫扭曲模糊的跡象……
周弦青看着手中不斷湧出的鮮血,感受自指尖傳入心中乃至頭腦之中的疼痛感,愣了一下,繼而恍然明白了什麽,這難道是說,他——
周弦青還沒真正确定自己的猜想,耳邊就炸裂了一聲尖叫;
“阿青!你做什麽啊,你不要自盡啊?!”
周弦青:……
周弦青聞聲擡頭,便看到記憶之中是耄耋老頭,現在卻是壯年形象的清河師兄朝着自己跑了過來。
周弦青的前半生,都在流光宗度過,幼兒時被流光宗外門弟子裏的一對老夫妻收養,老夫妻死了之後,他便由諸位前輩一起照顧長大,少年時長于外門,跟着做一些雜活,十二歲通過入門考核,成為內門弟子,十五歲通過內門大比,被宗主看中,收為親傳弟子,而後便是做大師兄,宗主……
這位清河師兄,便是在做內門弟子的時候,管教他們的師兄。
難道真的重生了?
周弦青心中有些激動,面容上仍有些淡定的,就見清河師兄快步走了過來握着自己的手腕,看着那流的滿手都是的血液,一邊找紗布,一邊又一臉心疼的說;
“哎呀,大比近在眼前,我知道你心中壓力很大,但是也不要自殘啊,你現在的實力拔得頭籌那是綽綽有餘,沒必要這麽逼迫自己啊。”
周弦青:……
周弦青扯了扯嘴角,随便找了一個理由搪塞“師兄,我只是修行入神,不小心劃到了而已,別擔心。”
他和清河師兄說話,又在心中飛快推算現在是什麽時候,內門弟子大比……那現在正好是他十五歲的時候了。
竟然重生回到這個時候,不得不說,周弦青是有些高興的,畢竟,這該說是他一生中最快樂輕松的一段時光了。
随後,周弦青又覺得郁悶了。
只是覺得既然重生了,怎麽也不重生一個更好點的時間。
不早一點,在他沒入山門前,還能早早做一個閑散之人,歸隐山林,此後世情變化,與他無幹。
也不晚一點,讓他成為大師兄後,對一切事情游刃有餘了,要做什麽改變也不會被人看出來。
偏偏是這個考核的檔口;
煩死了;
畢竟他早八百年就忘了宗門基礎劍法是什麽東西了,
雖然他還記得劍招,也能信手拈來;
但是一個還沒真正拜師的內門弟子,竟然會門派秘法這種事情;
想想就很詭異吧;
無論是任何門派,普通弟子偷學門派秘法,可是大罪啊!
三言兩句将這位師兄打發走了之後,周弦青才能靜下心來思考現在的處境,并且慢慢回憶起來前世這個時候自己是什麽狀态,以便于自己不會露出什麽馬腳。
前世的周弦青怎麽說呢,他感念自己的身世,對宗門是絕對的感激與熱愛,所以可想而知,前世這個時候的周弦青為了在大比中可以脫穎而出,是有多刻苦了。
如果周弦青是百分之八十的天賦加百分之百的努力叫他得到掌門青睐,在這次大比之中收為親傳弟子,三年後擔任大師兄一職。
那麽莫挽真成為劍道巅峰,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賦加上……百分之八十的努力了,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懈怠,是周弦青生出心魔的原因。
贛!
突然想起來了某人,又想起來自己在宗門卷生卷死的時候,對方大概是在凡塵世俗的家中優哉游哉的享福,周弦青就越想越生氣。
世上最悲哀的不是你覺得自己已經夠聰明絕頂天資絕倫的時候,出現一個更聰明絕頂天資絕倫的人,而是他明明不如你努力,卻還比你樣樣都好,而且因為倆人看起來算是同一檔的站立,便難免經常被放到一起講,最後的結論往往又是講他周弦青略遜一籌,所以說覺得不如人就不要放在一起講了啊!
可是不但外人這樣講,自己與莫挽真三不五時的碰面,對方也總是做出那種讓人惱火的神色,處處針對,仿佛天生看他不順眼一樣,周弦青怎麽能忍,至于後來堕入魔道,被種下加固仇恨的魔心,讓他本來對莫挽真只是普通的仇怨徹底變成不死不休的仇恨……
即使重生了,魔心未起的現在,也讓周弦青想到對方的時候,心裏忍不住沸騰起來,不過也就沸騰了那麽一眨眼而已,首先現在沒魔心的加持,心中那非死不能消的執念自然沒有了,再來難道他還能趁着莫挽真還小去殺人一雪前恥——且不說這樣沒什麽成就感,他也是真的厭倦了前世與莫挽真一次次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