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節
第 1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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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言峰的笑容有一瞬的扭曲。切嗣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沒關系吧。
那時候他覺得言峰會扭頭走掉。(是啊,他們并不是那種可以在一起拍攝合影的關系:不是親人也非戀人,硬要說的話,不過是相識的敵人罷了。這樣的合影還能有什麽意義呢)言峰也确實站了起來,卻沒有走向屋裏,而是來到了切嗣的身邊,沉默地、一語不發地站在那裏。在他的對比下,切嗣更顯得瘦削而衰弱,像是一抹游魂、一道只能在月光下存在的似是而非的幻影。他沒有說——他不想向那個突然出現在他父子之間的男人示弱。
可是那男人卻伸出手,落在了切嗣的肩上。
取景框中的景象讓仍然懵懂的男孩屏住了呼吸。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手指已經按了下去——那究竟代表着什麽,他不知道,很多年後的他也一樣不知道。他只是按下按鈕,就像這是必須要做也唯一要做的事情那樣。
之後切嗣一臉意外地看了看言峰。言峰收回手,仿若置身事外的不相幹的樣子。切嗣不再理會他,朝着廊下伸出手來:——都照完了?
後來——後來——
他在深夜醒來,異常地口幹舌燥。
過度真實的夢境(或者說回憶)讓他有種一腳踏空的不适感。剩下的一點兒睡意也早已支離破碎。他索性披上外衣走回起居室,翻出那張被他夾回去的照片。
在那些作為作業而交回學校的照片裏,為什麽獨獨這一張留了下來?他看着那照片,還能從上面找出自己當年拙劣的沖印手法所留下的瘢痕。它是被切嗣留下、又輾轉到言峰手裏的嗎?如果是這樣便說得通,畢竟在切嗣生命的最後,言峰基本是住在這裏的——只除了最後那天。他就像嗅到了死亡氣息的野獸一樣離開了,或者只是領受命運給他們的安排。
他不會願我來施敷油禮。
第二日,神父只是簡單作着并不成解釋的解釋,略去了一切和遺體有關的工作。他将切嗣的所有遺物都整理起來,留在宅第主人曾經的居室正中,此後就從未登門。其後五年,他們再次相遇的時候,神父也只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
是我殺了衛宮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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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謊話。
他想着,将手中的照片重新放回它原來的地方,又将這半朽的書放回箱子底部,一本本蓋上羅曼史小說、文庫本、家電說明書和大開的繪本。
到了現在,這一切也不需為人所知了。他這樣決定着,合上紙箱蓋子,找出膠帶封了起來。然後他接了杯水一口飲下,關了燈走出起居室,把老照片、舊時光和那句耳鳴般回響着的話都關在一室黑暗中——
雖然基準和你們不一樣,但我一樣有所謂的愛情。
Ende.
[言/切]然後雷霆說了話
然後雷霆說了話
言峰绮禮在三個小時之前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
他在第一個小時中嘗試着前進,但不要說敵人的影子,連條小溪也沒有找到。第二個小時他試圖調整失靈的GPS,但顯然他的努力只是讓它壞得更徹底。最後一個小時他則按照自己判定的南方繼續前進。
天色漸漸轉暗。雖然手表上顯示的時間仍不到18 :00,過分濃密的樹葉阻擋了陽光。空氣變得潮濕和沁涼,預示着一場将要到來的大雨。
言峰绮禮一語不發地繼續前進着。按照平時的行進速度他早已走出這片森林,但現在他還在其中徘徊。他察覺到了什麽——或許。但是他只是堅忍地、一言不發地撥開了那些向他伸出枝葉的灌木,繼續向前走着。
直到一點光映入他的眼簾。那看起來是一棟獵人的小屋,裏面亮着燈——或許是篝火。
他沉默地站住了腳,從懷中摸出了黑鍵,如出獵的豹一般安靜但迅捷地接近。
四周極安靜。走得近了他能辨出屋中火光的跳動,甚至還能聽到火舌舔着樹枝發出的劈啪聲。但是——沒有人。也許對方出去尋找食物。也許對方正在歸來的路上。也許——
他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黑鍵在他指間伸展開來,他一個箭步竄上臺階,一腳踹開房門。子彈果然射了出來——但被他一個滑鏟躲過了。他不會給房門之後的敵人任何機會,一個打挺躍起便朝着對方的方向撲了過去。
“等等。”
對方卻忽然開了口。他舉起雙手,讓言峰绮禮看到他的武器:“你是代行者。我們沒有厮殺的理由。”
言峰绮禮停在了半途。
篝火從屋中的火塘中跳動着。借着暗淡的光言峰绮禮看清了對方:穿着長風衣的年輕男人,胡子拉渣,眼睛下方兩道青黑。他可以判斷出對方是個魔術師——盡管這事實和男人手中的單發步槍并不協調。
“而且,我們應該有共同的敵人。”
男人繼續釋出友好的信號——但是他并不緊張。那雙眼睛裏也看不到多少真摯。這态度無異于說:繼續打下去也沒有關系。
言峰绮禮收起了黑鍵,轉身坐在了火塘邊上。
對于沉默寡言的代行者而言,這一動作已經足以代表誠意了。男人收起了槍支,坐到了火塘的另一邊。
“你注意到了嗎?我們現在處于他的範圍結界之中。”
言峰绮禮擡起了一邊眉毛。男人正從懷中掏出壓縮餅幹。
“能做到這個程度,真是個棘手的家夥。”
撕拉。男人說着,撕開了包裝,随即咀嚼起來。
“什麽樣的結界?”
“目前看來,是混淆方向感。我們兩個都情不自禁在繞圈子。”
“他想将我們困在這裏?”
“也許。”
言峰绮禮沒有繼續問下去。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繼續留在這間小屋無啻于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害怕了嗎?”男人看着他。
“這是機會。”他說着,從火塘邊站了起來,推門出去。
天已經黑了。光線減弱成團塊般的幽藍色。他在周圍打量了一下,最終決定潛身于屋旁的灌木叢中。
四周靜得連蟲聲都沒有——他應該早點注意到這個。遠處的樹木模糊成片片不明的黑影。往日它們會在風裏發出咆哮:但現在并沒有。一點兒都沒有。
所屬不明的男人并沒有出來。言峰绮禮一度揣度對方隸屬時鐘塔;但時鐘塔的所屬絕不會攜帶熱武器,他們認定那是一種亵渎。第八秘籍會都不會像他們那麽固執而死板。不過揣度一個陌生人的來歷并無意義,他想着,将身體更深地藏入灌木叢下的陰影,壓碎的藍莓發出清晰的青澀氣味。
然後“那東西”來了。
它像是一團凝結的霧、或者雲,一大塊凝結的實體,“怪異”的具體表型。它沒有眼睛,沒有口,影子一樣游過樹木的縫隙,朝着木屋而來。
怪物。他想着,握緊手中的黑鍵,就要投擲而出。但這時他看到男人打開窗,朝他做個手勢。
他暫時按住了攻擊的打算。
那東西極快地接近了他們。它開始膨脹起來,擴大,下一刻便朝着木屋覆蓋過去:只一瞬,木屋就消失了。
男人還在裏面。
言峰绮禮覺得這并不太妙。可是對方之前表現得胸有成竹——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采取行動。
雲氣收縮了。那東西恢複成一團凝塊——而小屋已經消失了。它拖着絲毫不見臃腫的身軀朝向來路游回去。
言峰绮禮沒有猶豫,起身跟在了後面。
不知何時風聲重新鳴響了樹木的枝葉。空氣變得潮濕,挾着泛起的草木和泥土氣味。細小的樹枝和枯葉沙沙在他腳下響着——言峰绮禮無暇在意這些。他只是追蹤着那個雲團。
樹木漸漸稀疏了。有人坐在一片長草中間,朝着移近的雲團伸出了手。
言峰绮禮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将自己藏在樹木的陰影中。那東西如一只乖順的寵物犬一般安靜地接近了空地中央的魔術師——下一刻,它忽然燃燒了起來。
地上的魔術師站了起來——不,或許說他想站起來:穿過他胸口的子彈像投擲而下的長槍,将他整個人釘在地上。
黑色風衣的男人從半空中跳下來——那件風衣已經變得七零八落、不比抹布好多少了。但是他持槍的手依然穩定。
“你不想知道她在——”
魔術師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這次男人瞄準的是他的大腦。
言峰绮禮從樹後走了出來。月亮短暫從雲裏探出頭來:他能看到男人的肩膀微微動着。
現在誰也找不到被掠走的那位修女了。男人毀了他的任務,但是言峰绮禮并未因此升起什麽憤恨之情:想也知道落入魔術師手裏會遭受何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