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見紀祁沒再追問,沈茵然往遠處望去,持續剛才的失神。她不知道自己是太過思念的原因還是最近太累出現了幻覺,在剛剛,她好像看到關思韻的身影,僅僅只是一瞬間,還是被沈茵然捕捉到。她在大廳用視線掃了一圈,沒見到熟悉的影子,只好作罷。
“小關?小關?主廚的菜都出來好久了,你在發什麽呆?趕緊上菜。”關思韻待在出菜口愣神,這時候,一旁的主管走過來,低聲呵斥她。主管是個30歲出頭的男人,平時就很嚴格,這會兒見關思韻發呆,立刻去叫她。
“抱歉,我這就去。”關思韻道歉後,拿起精致的托盤,西餐講究前菜,正菜,還有飯後的甜點,一般都是按照這種順序上的。她端着那份前菜,看了眼號碼,朝着餐桌走去。然而,越是走進,她的心跳就越發劇烈,因為,她要去的桌號,就是沈茵然那桌。
抗拒,恐慌,委屈,複雜的情緒将關思韻幾近吞沒,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走過去,或者說,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沈茵然。她不想讓自己表現出任何脆弱,不想讓自己的難過被沈茵然窺探到,她越是想,眼眶就越燙。
關思韻努力收攏着複雜的心情出了後廚,第一眼就是朝沈茵然那桌看。然而,本該坐在那裏的沈茵然卻不見了,大概是去了化妝間。這個發現讓關思韻莫名松了口氣,連帶着步子也輕快了些。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在這種時候碰到沈茵然,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
“你好,這是你們的前菜。”關思韻端着餐前點心,悉心放在桌上,紀枞文擡頭瞄她一眼,看到關思韻的瞬間,眸色忽然變了下。這個反應很細微,加之紀枞文善于隐藏表情,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看着關思韻身上的工牌,紀枞文笑了下,低頭時,眼裏有些不屑。
“小祁,你媽媽最近很忙,有什麽事都不要去煩她。等她這陣子忙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去外國旅行。她啊,也是時候該輕松下了。”紀枞文故意挑起話頭,對着身旁的紀祁說,語氣之間盡是對妻子的體貼。
關思韻站在一旁,緊抿着唇,臉色在紀枞文說到外國旅行的時候白了白。她并不知道沈茵然有這個安排,對方也沒有與自己說。難道…茵然是想瞞着自己,和她的丈夫兒子出去嗎?
關思韻站在那胡思亂想,一時間害怕沈茵然是真的故意瞞着自己,又怕沈茵然離開這段時間會和紀枞文發生什麽。她想阻攔,想質問,卻又發現,自己的身份根本沒資格去問什麽。委屈和慌亂讓關思韻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她臉上的表情也盡數将她的所思所想出賣。紀枞文看到她的反應,勾了勾嘴角,敲了敲桌面。
“麻煩再給我上一瓶Polshe,這個味道我老婆比較喜歡。”紀枞文對着關思韻柔聲說,聽到他再次提起沈茵然,關思韻木讷得點頭,随後去了酒庫拿酒。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沈茵然喜歡喝哪種酒,這對于關思韻來說是知識盲區,而她和沈茵然一起喝酒的次數少之又少。
關思韻看着酒櫃裏标價十幾萬的這瓶酒,臉上挂着自嘲的笑,她重新走回紀枞文那邊,手裏拿着開瓶器就要打開,卻被紀枞文擡手攔住。
“你們酒店沒有教過你醒酒的方法嗎?我老婆喜歡把酒放沉一些再喝。”紀枞文擡頭質問關思韻,語氣帶着幾分不屑。關思韻呆呆得聽着,腦袋裏混亂一片,只是不停反反複複得重複着“老婆”這個詞。
男人口中的老婆,是自己喜歡的人。是她可望卻又不可及,明明已經擁有了,卻又好像随時都會失去的人。關思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她低頭道歉,倒酒的手在輕微顫抖。
自己算什麽呢?她對沈茵然來說,到底是什麽?
關思韻失神得想着,手上一滑,那瓶紅酒就這樣摔在地上,碎掉的玻璃散落一地,裏面的酒也全數濺在關思韻褲子上。這裏的動靜驚擾了餐廳的其他人,所有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看過來。
尖銳的聲響讓關思韻回到現實,地上蔓開的紅酒好似猩紅的雪,那些雪不是鮮嫩的,更像是積存了許多天的雪,帶着令人不适的污濁感。關思韻呆呆得看着那些“雪液”,她蹲下身,拾起其中一片玻璃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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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渣的另一邊很尖銳,像是刀子,能夠輕易将脆弱的人體的刺穿。關思韻拿着這片殘渣,忽然擡起頭,看向坐在位置上的紀枞文。他居高臨下得看着自己,用一種近乎于戲谑的眼神看着她。
關思韻攥緊了手中的玻璃,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想起身,将它刺進紀枞文的脖子上。要紮的很深,紮動脈上,那樣雪才會更完美得噴濺出來。它們會落在自己臉上,落在自己身上。這樣,男人就無法再口口聲聲叫着老婆那個刺耳的稱呼了。
關思韻想着,有些扭曲的臉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她準備起身,右手施力,蓄勢待發。就連和她對視的紀枞文也感覺到關思韻的反常,忍不住向後靠坐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聲呵斥從背後響起,經理看到關思韻不僅摔碎了酒,竟然還打擾了諸多顧客的用餐體驗。他急忙賠着笑臉給其他客人道歉,随後沉着臉快步走到關思韻面前,拉着她往後廚走
關思韻下意識得掙紮,那雙猩紅的眸子緊緊盯着紀枞文,仿佛下一秒就會滲出猩紅的雪。紀枞文像是沒想到會看到這幕,他皺緊眉頭,目光落在關思韻手裏的玻璃片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剛剛那一瞬間,他隐約感覺到自女孩身上散發出的惡意,而那份惡的苗頭,就是自己。
關思韻被經理帶走,只是視線始終盯着紀枞文沒有挪開。這時候,她注意到紀枞文的目光,順着望去,便見沈茵然從餐廳的另一側緩慢走出來。沈茵然的出現仿佛一場救贖,讓關思韻忽然安靜下來。她垂眸,看着手裏的玻璃片,頹然笑了笑,手上力道一松,玻璃也随即摔在地上。
“怎麽了?”沈茵然看到地上的紅酒,輕聲詢問,在紀祁要回答前,紀枞文先開了口。
“沒什麽,一個服務員不小心把酒打翻了,等下會再重新上一瓶。”紀枞文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沈茵然聽後點點頭,并未去深究。
“你到底在搞什麽?明明前兩天表現不錯,怎麽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舉止在今晚給餐廳帶來了很多負面影響?你被辭退了,你的工資稍後會有人為你結算,但你摔碎的那瓶紅酒,需要你自己賠償。”
在餐廳後廚,經理看着還在晃神的關思韻,不滿得說着。關思韻并未在意他說什麽,心裏仍舊想着紀枞文剛剛說的那些。茵然喜歡什麽牌子的紅酒,自己從不知道。就連她要和她的丈夫出去旅行,自己也被瞞着。
想着這些,關思韻忽然笑了。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個知足的人,甚至天真的想着,只要沈茵然願意和她在一起,她就足夠了。可今時今日她才明白,對于沈茵然,她的确沒有知足可言。她總是想要更多,想要那個人只屬于自己,明知是不可能的事,她還是懷揣着期待,最終迎來絕望。
關思韻收下賠償單,再次向經理道歉,走去更衣室将染着酒液的工作服脫掉,換上自己的衣服。她把自己存下的一些錢連同之前兼職的錢一并交給主管,卻還是沒辦法湊齊那一瓶酒的賠償金,無可奈何下,關思韻只能拿出沈茵然給自己的銀行卡。
這裏面是自己12歲到現在,沈茵然給她的生活費,關思韻從未動用過這張卡裏的錢,以為只要不動捌壹壹,玖伍,陸壹叁捌,自己早晚可以把她欠沈茵然的還上,讓她們站在同樣的位置。
而今…她還是用了這張卡裏的錢,關思韻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堅持都仿佛成了無用功。她是一個自我滿足,自我催眠的醜角,懷揣着不可能完成的期待,自以為是得往前追逐。她啊,哪裏追得上沈茵然呢?她們之間相差的距離,是遠到自己看不見的。
關思韻将錢賠償好,打算從後門離開,在走之前,她還是不死心得看了眼沈茵然。女人優雅得坐在位置上,喝着杯中的紅酒,與對面的男人交談着什麽。關思韻看着他們一家三口的模樣,如同上次一般落荒而逃。
劇烈的警報聲在雙耳驟響,突如其來的耳鳴讓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關思韻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胃部泛起強烈的不适感,急忙朝着洗手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