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游
言必行一整個暑假都沒再聯系楷璇。要楷璇再年輕個五歲，大概會抓心撓肝地難受，沒準還會短信轟炸言必行。但是現在楷璇只覺得特別沒有意思。
她不是不夠喜歡言必行，但是她慢慢能夠明白，單方面的糾纏叫騷擾，雙向的才叫愛情。言必行對楷璇的喜歡，比不上韓英那幾句話的分量。
用一個充實的暑假讓自己重新開始，和藍琪一起進H大校門的時候，楷璇覺得自己又是一條好漢。
當然藍琪更是一條好漢，還是一條閃閃發光的土豪好漢。
因為藍琪拒絕坐火車，楷璇勉為其難地陪他坐飛機到了B市。在神奇的航空管制和十八線小城廉價航空的優後飛行權的雙重加持下，只需要飛倆小時的飛機晚點了整整四個小時。
藍大少爺不愧為大少爺。抵達B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機場居然還有大少爺的哥們兒排着隊開着悍馬等接機。
說排隊接機有點誇張，但兩輛悍馬對楷璇來說也有點過分高調。楷璇用質詢的目光望向藍琪，藍琪有點尴尬地解釋：“就一輛是專程來接我的，另一輛是我的車，朋友幫送過來。”
接機的倆男生在機場等了五個小時，已經耗成了人幹。其中一個還約好朋友打游戲，早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倆人和藍琪簡單寒暄過後，扔下車鑰匙就風一樣地跑了。
從機場到H大的時候宿舍早就過了門禁時間。開着悍馬的藍大少爺很大方：“我租的房子一室一廳，你要不要上我那将就一夜？”
其實以藍大少爺的財力，去旅館将就一夜更符合他的風格。但是他看上了楷璇的免費勞動力：要是今天晚上把楷璇拐到出租房，楷璇為了自己能快點睡覺，也會迅速打掃收拾一下房間。要是去旅館住，明早去出租房掃地擦家鋪床疊被就是藍琪自己的活兒了。
楷璇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每年大一新生入學的時候，基本都是全家人來送的。學校附近的小旅館幾乎都爆滿。這麽晚了找旅館有困難，去藍琪那住一夜最省時省力。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楷璇幫藍琪收拾好屋子之後在客廳打地鋪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藍琪強行送楷璇和她的箱子去學校的時候，楷璇才後知後覺地有點後悔前一晚的決定。
藍琪的悍馬直直停在了女生宿舍門口，還很熱心地幫楷璇把箱子從後備箱裏拿出來。
一瘦高瘦高的白淨小帥哥，着裝朋克，戴着酷酷的墨鏡，從悍馬裏一下來，立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關鍵是小哥他還紳士啊。他幫楷璇把箱子從後備箱搬出來，低聲在楷璇耳朵邊問：“用不用我幫你搬上樓？”
楷璇就着這個很親密的姿勢咬牙切齒地問：“今天吃錯什麽藥了？”
藍琪笑得特別促狹：“就是用你幫我擋擋桃花。我這種長相和身段，擱哪都是身後跟着一群花癡的級別，特別煩小姑娘們來打聽我的聯系方式。”
H大的男女比例，就算不舉計院這樣極端的例子，也差不多要一對情侶兩對基。大概也只有藍琪這種真正的高富帥才有資格擔心被女生追的問題。
“據我所知你也沒對象啊，有人追不好嗎？”楷璇轉過臉面對着藍琪，笑得人畜無害地捏了下藍琪的胳膊，藍琪疼得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挂住。
藍琪回敬了楷璇一記摸頭殺，被楷璇不着痕跡地躲了過去，最終手落在楷璇肩膀上，低聲說：“我有女朋友了。小網紅，醋壇子。聽到我身邊有個雌的就要跟我哭一哭。但她對你沒敵意。我給她看過咱倆小時候的合影，她說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楷璇聽着這話怪怪的，好像在變相說自己長相很安全？她拉過自己的箱子，回頭前甩給藍琪一記飛吻：“等着姐姐我每天在圖書館泡十二個小時吧。拜拜。”
在男女比例十比一，一對情侶五對基的計院，楷璇和一個富二代小帥哥成了一對兒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飛了出去。
楷璇還沒鋪好床，就接到了言必行三個月來的第一個電話。
言必行聽上去情緒很低落：“璇兒，聽說你已經回學校了？”
楷璇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怎麽回來了也沒和我說一聲？”
楷璇也不在乎被宿舍另外三個人聽到，丢下手機開了功放，一邊在箱子裏找床單一邊說：“我以為你希望我再也別聯系你了。”
“所以你就找了新男朋友？咱倆還沒正式說分手。”言必行的聲音有點急，好像還有點哽。
楷璇認真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真的說藍琪是自己的男朋友，讓言必行徹底斷了念想，但咬了咬牙，還是沒能說出口。畢竟她還是喜歡言必行的。
“你想多了，那是我弟弟。”
言必行很敏感地問：“美院那個弟弟？”
楷璇嘆了口氣：“不是。這個是我爸老戰友的兒子。”
一個人的朋友圈子的財力很能反映這個人本身的家庭狀況。言必行清楚韓英不喜歡楷璇，說白了就因為一個窮字。可是一個有開着悍馬的弟弟的女生，能窮到哪裏呢？言必行暑假被韓英毫不留情地澆熄的愛情的小火苗，似乎蠢蠢欲動地想要死灰複燃。
言必行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這學期你還會再聽琴嗎？”
楷璇猶豫了下：“應該不會了。我答應我阿姨每天監督弟弟學習。你讀研了搞研究也忙，不用為了我聽琴耽誤時間。”
言必行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我還有機會嗎？”
楷璇想了想說：“開學第一周周末我和幾個A市的同學打算一起去檀山秋游。據說初秋的時候山上的葉子五彩斑斓很漂亮。你要有興趣的話可以一起，我可以介紹兩個弟弟給你認識。”
言必行想都沒想就說：“好！”
去秋游的有楷璇、穆丹青、吳銘、梁雨、潘老師、熊峰、熊谷、藍琪、藍琪的網紅女友和言必行。原本因為熊峰熊谷兄妹沒打算一起，梁雨才叫了潘老師，結果熊谷發現檀山上有一處不錯的攀岩點，周五晚上臨時起意，強行拉上本來周六有演出的寵妹狂魔熊峰一起來了。
熊谷給楷璇挂電話确認行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楷璇一來覺得這個時間梁雨大概已經睡了；二來梁雨都已經住在潘老師爸媽家，看樣子是要結婚的節奏，那麽也沒必要繼續瞞着熊峰。基于這兩種考慮，她沒提前通知梁雨熊峰要加入。四個人分了三輛車：吳銘的大切載了穆丹青和熊峰兄妹。潘老師開了輛途觀和梁雨從他住處直接去檀山，藍琪的悍馬帶了女友和楷璇言必行。
在停車場碰頭的時候，熊峰看到梁雨和自己的老師在一起的表情很一言難盡。
潘老師倒似乎只是意外了一下，很有風度地和熊峰握了手，一張帥臉上看不出什麽端倪。
爬山的時候四個人分了三個梯隊：熊家兄妹因為急着去找攀岩點，背着登山包飛一樣地跑在前面；體力相對比較好的楷璇、言必行、穆丹青、吳銘四個人走在中間；後面不遠是照顧小網紅的速度的藍琪和體育一直都不太好的梁雨一對。
等人差不多散開了，楷璇才小聲問穆丹青：“介意我給言必行介紹你和吳銘的關系麽？”
穆丹青挑眉：“這有什麽不能說？”
楷璇于是拽過來言必行跟他講：“這就是我美院的弟弟，穆丹青。吳銘是他男朋友。他倆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
言必行當時沒多大反應，很正常地點點頭。等到山爬到山腰休息區，吳銘和穆丹青倆人去看山腰路邊攤的小飾品的時候，言必行才逮着空跟楷璇感嘆：“怪不得倆人打扮得像混混，原來是同性戀啊。”
楷璇對直男見到同性戀的反應還是有準備的。畢竟二十多年見了太多這種嘴上不說心裏默默惡心的直男。言必行的反應不算激烈。楷璇笑說：“打扮跟取向沒什麽聯系。穆丹青光頭是因為被開過瓢，頭上要換藥那段時間習慣了。吳銘說他這個風格是職業病。他是紋身師，朋克一點不稀奇吧。”
直男加乖寶寶言必行受到第二次重創：“紋身師？怪不得流裏流氣的。”
楷璇冷着臉：“咱們倒是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是恐同呢，還是對紋身群體有歧視？”
言必信馬上指天發誓：“都不。我對同性戀群體是不支持不反對的态度。只要不是我兒子，任何人同性戀我都尊重。”
楷璇差點嘔出一口血：“你恐同還帶性別歧視啊？”
言必行嬉皮笑臉地說：“女孩子同性戀不吃虧嘛。我閨女要是能拐回來一個小姑娘給她洗衣服做飯我也不反對。”
楷璇被這番暗戳戳的恐同加性別歧視言論震撼了。
楷璇覺得，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的喜好的權利。你不喜歡我，寫在臉上，我離你遠點，世界就和諧了。
但這世界上偏就有一種慫貨，恐同還不想得罪身邊的同性戀朋友，說我不支持不反對尊重每個同性戀的決定，除了我的兒子或者女兒。跟這種慫逼毫無道理可講。網上罵同性戀的是他，當面對質的時候就會說：我針對的是那些不好的同性戀，又沒說你。要是他的朋友、上司是同性戀，現實中他人畜無害滿口的尊重平等，一扭頭就扛起燒死天下死變态的大旗。楷璇覺得你要是真敢在臉上貼一行，老子反同，楷璇也敬你是條漢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嘴上一套心裏一套實在是惡心哭了。
言必行放的這套連環屁撇開恐同，槽點也太多了：不把自己的兒女當作有選擇權的獨立個體、不尊重女性，還心口不一。楷璇有些刻薄地想：“快去你媽的吧，當□□立牌坊，好事還都能被你占了？”
更戳到楷璇惡心的點的是言必行的吃虧邏輯。這已經跟同性戀無關了，完全是直男癌。任何人只要是和小姑娘談戀愛，永遠可以占便宜。小姑娘就應該洗衣做飯張開大腿伺候自己的伴侶，甭管伴侶是男的女的。
楷璇順了兩口氣，終于臉色古怪地說：“這套理論挺惡心的。你還是離我遠點吧。我也是同性戀。”
言必行很明顯不明白自己一套很完美的說辭哪裏得罪了楷璇：“這有什麽可跟我鬧別扭的？我能看出來你喜歡我，我是男的，你當然不是同性戀。”
他以為楷璇是生氣說了氣話。
楷璇冷笑了一聲：“我交女朋友的時候你還沒上大學呢。”
言必行摸摸鼻子：“我剛說了我不在乎女同性戀啊，你又不會吃虧。”
楷璇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精彩來形容了。她剛剛整理好火氣，打算讓言必行見識下炸毛發瘋的女同性戀是什麽樣的，她的手機就歡快地振動起來。楷璇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生生把憋到胸口的一口火氣咽回去。她轉身背對着言必行接起電話，梁雨咋咋呼呼地聲音就傳了過來：“晴晴有點扭到腳，藍琪背她走到已經能看到山腰休息區的地方，走不動了。你們到哪了啊？有沒有誰能回來搭把手？藍琪說山腰休息區有飯館和纜車，他在那請一頓午飯就帶晴晴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