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煙火

第27章 唐多令（二）

叩叩——

副導演段芋推門進來，“哈喽，還好嗎，小準。”

“陳導讓我來通知你，等會9點上課。”

這個時期，拍攝的電影或者電視劇追求質量，新人進組都要培訓。由于項目時間緊迫，導演安排《唐多令》劇組的演員白天拍戲，晚上培訓，如果遇到夜戲，就把培訓放在清晨。

吃過晚飯後，東準就被劇組叫走上課了。飾演秦月和顧歡的兩個演員比他大了三歲，戲裏他照顧兩人，戲外兩人時常照拂他，倪夢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劇組不和、演員內鬥的端倪，就放心地回酒店去幹自己的活了。

“邱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成了，我給你5%的提成。”

經過上次一役，倪夢發現邱雨的業務能力和專業水平沒的說，只是欠缺實戰經驗和些微自信。他挑重點介紹了《猜心》賣版權的事宜，放手讓邱雨代替自己去和晉江以及資方談判。

邱雨仔細地聽完，問了幾個細節問題，随後又說：“你的心理價位是100萬嗎？這段時間，我也學習了一些相關知識，對這一行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按照現在的行情，對方肯定會砍價的。”

倪夢不容二話，“就這個價。”

“好，知道了。”

“嗯，你辦事，我放心。等回來，兄弟一定請你好好搓一頓。”倪夢拍胸脯說。

邱雨“噗嗤”一聲笑了，心想：真是人小鬼大。

倪夢又問了幾句希希的狀況，得到一切都好的答複。他和邱雨說完再見，剛挂了電話，上官青的奪命連環call就打了進來。

“咋了啊？”

“大哥，老板讓我來問問你，片頭曲和片尾曲是什麽進度了？”

最近事情太多，倪夢又一心記挂東準進組的事，把這活給忘了，連忙吐了吐舌頭道：“明天給你。”

上官青聽他這幅口吻，又聯想到他的行事風格，一臉黑線道：“你不會想用一晚上的時間寫兩首歌吧？”

“有何不可。”

倪夢輕飄飄地答。

上官青默了半晌，道一句：“牛逼！”

倪夢打電話給酒店前臺，要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随後戴上耳塞，開始創作。

他回憶了秦月的生平，這是一個渺小平凡而又英雄的人物。一生坎坷，一世漂泊，年少無知的時候叛逆，成年後遭逢巨變，性子卻沒有長歪，毅然決然走上精忠報國的路。

身世凄苦，任務隐秘，他像喪家之犬，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又咽下血淚，踽踽獨行,自成星火。

靈感突如其來，倪夢文思泉湧，手指紛飛，“噼裏啪啦”敲打起鍵盤。

片頭曲《墜落的星火》

風濤影裏慰驚鴻，

誰想在雲霄頂上終日困飛龍。

彩筆谕戎矜倚馬，

華堂留客不知愁。

夜空，夜空。

是否有我的栖息處。

眼前星火，墜落茫茫平原。

好像我多愁一生

漂泊，漂泊。

命中星火，燒斷天涯兩端。

天上明月，悲歡離合，陰晴圓缺

命運的列車 永遠不曾為我停留

只盼那一身星火

帶我飄向歸途

只願那一身星火

照徹天際

給你我一處歸途

片尾曲《無愁》

離人秋

有誰能知離人秋

往事如煙雨

缱绻說風流

江湖一生縱逍遙

塵海闊，好男兒

攬明月，登高樓

笑談天下事

風雨無悔

人間無愁

離人愁

有誰能知離人愁

往事如煙雨

再難望明月登高樓

江湖一生任飄搖

血裏有風

更吹我天涯落

天地寄浮蝣

笑人間無愁

倪夢通過企鵝把稿子發給了上官青，接着便關機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片場響起高亢的一句“絕了！”

陳鑫鑫看過倪夢的歌，直拍腿叫好，末了還不忘質疑道：“這小兄弟真的只有16歲？”

無論是小說還是歌詞，背後或多或少蘊含了作者的人生經歷和感悟。

可是這滄桑唏噓的情感，怎麽也不像一個16歲的孩子會經歷的。

上官青聳聳肩，望着入場的兩個少年，感慨道：“大概，有種東西，叫天賦吧。”

“我覺得可以。”陳鑫鑫對倪夢作的詞挑不出毛病。

“那我現在就聯系老師作曲！”上官青趕忙去邊上打電話了。項目緊急，老板和資方都盯着等着，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誤。

陳鑫鑫見主角都來了，便召集大家開始說戲，“接上回，顧歡發現顧清和秦月受傷，但秦月執意不願去醫院，于是你們三人回了秦月的狗窩……”

“明白了嗎?”

“明白。”

“好，那去更衣室準備下，我們馬上開始。”

倪夢看了劇本，接下來幾天大部分都是生活化的內景戲。他擔心東準吃泥巴的事情再次發生，因此一刻也不敢離開。

“action！”

陳鑫鑫一聲口令，将衆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片場中央。

顧歡急忙上前扶起顧清，神色焦急道：“發生什麽事了？”

“先別管我，你去看看他，他受傷了！”

顧清把顧歡推開。

躺在地上的秦月發出一絲呻|吟，“痛死老子了……”

“謝天謝地，阿月仔，我就說嘛，禍害遺千年，你沒這麽容易完蛋！”顧歡扶起地上的秦月，後者神色不耐地喊:“滾蛋！”

顧清命令道：“顧歡，馬上打急救電話。”

顧歡一臉為難，“陳叔說你來找我了，我急急忙忙，手機沒帶。”

“哎，別別別……我家就在前面，我回去包紮一下就行。”秦月一聽醫院就苦了一張臉，“我怕痛，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的神經比常人對痛覺更敏感！”

顧歡沒辦法，只能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絹按住秦月的傷口，扶着他走出小巷。

“你娘娘腔啊？出門還帶花手帕。”秦月神色嫌棄。

“你懂什麽？這是陳小可送我的。”顧歡一臉臭屁。

顧清默不作聲跟在他倆後面。

陳鑫鑫拿着喇叭喊：“好！這條過，準備下一條。”

“action！”

樓梯口很暗，今天的聲控燈又壞了，顧歡一手按住秦月傷口，一手扶着他的胳膊，樓道很窄，兩個人靠得緊緊的，一步一蹒跚摸索着上了樓。

秦月拿出鑰匙開門，脫了鞋，穿進一雙毛絨貓的拖鞋，指了指鞋架，道“你們自便吧。我去包紮。”

顧歡拿了雙毛絨狗的拖鞋，顧清拿了雙兔子的穿上了，兄弟倆一前一後跟着秦月進卧室。

秦月站在鏡子前，龇牙咧嘴的用消毒棉擦傷口，痛覺一下子被放大幾倍，痛死他了。

顧歡跟着他走進衛生間，實在看不下去了，“還是我來吧！”

“你倆都坐下！阿月你去床上，哥，你坐椅子上！”

顧歡拿了醫藥箱，先給傷重的人包紮。

秦月的傷口在頭上，被半長的頭發遮住了。顧歡環視一周，走到陽臺上拆了一個晾衣架的夾子，随後又快步過來，把秦月的頭發夾在後面，露出了血糊糊的傷口。

他用棉簽占了消毒酒精，輕輕的擦去傷口上的血跡。

“嘶——”饒是動作再輕，酒精一碰上傷口，秦月仍然痛得眼裏湧出了淚花。

“你們到底咋了，打架了？”

秦月皺着眉頭說：“你哥來找你，遇到了一群混混，然後就這樣了。”

顧歡加快手上的動作，清理完傷口後，拿出紗布蓋在傷口上，再用繃帶綁好。

感覺到頭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秦月問：“好了？”

“好了。三天內不要沾水。”顧歡說着退開秦月身邊，又來到顧清面前。

顧清已經包紮完了膝蓋上的傷口，看那打結的水平，似乎比顧歡還熟練許多。

“嘿，你這書呆子哪裏學的包紮？”

“學校每年都會舉辦急救講座，是你沒好好聽。”

“……”顧歡摸摸鼻子，幹笑兩聲。

“我說你們兩個，要不要先換個衣服？”他轉移了話題。

秦月和顧清的夏季校服都沾上了血，紅的有些突兀，髒的慘不忍睹。

“你說說你，小小年紀早戀，害得你哥千裏迢迢來找你，還遇到了劫財劫色的臭流氓！”秦月一想到這事就傷口疼。

“好的，都是我的錯。我馬上就和陳小可分手。”顧歡舉雙手投降。

顧清/秦月異口同聲道：“渣男！”

“哎嘿。”

“罰你洗衣服！”

秦月把衣服脫了，丢給顧歡。

“一件是洗，兩件也是洗。哥，你也脫了吧。這樣回去，爸媽肯定要擔心。”顧歡說着，想了想嚴苛的父母，要是知道顧清遇到了流氓，回頭還不把他給卸了。

顧清遲疑道：“我裏面……”

秦月聽懂了，走到衣櫃前拿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遞給他，“你先穿我的吧。”

顧清點點頭，接過白襯衫。

他把校服脫下來，然後解開了襯衫的口子，他脫的很大方，秦月看的也很大方，顧清很白，是一種健康的象牙白，和秦月長年在外跑的小麥色不同，少年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很好，隐隐能看到腹肌。

顧清低着頭把秦月的襯衫穿在身上，秦月比他矮，衣服小了一號，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腰。他又套上顧歡的校服外套，校服寬大，把腰堵得嚴嚴實實的，卻絲毫不影響顧清的氣質。

秦月摸了摸下巴，“能把校服穿的這麽別致的也就只有你哥了。”

見顧清穿戴好，說道：“你們打電話讓司機來接吧。”

顧清點點頭，用秦月家的固定電話給王叔打電話。

顧歡也把衣服扔進了澡盆裏。

“顧歡，寫作業。”

“？”

顧歡一臉懵逼，片刻後反應過來，哀嚎一聲，“至于嗎你，在家裏監督我寫作業就算了，在朋友家也不放過我！”

“這是你哥對你的愛啊!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旁看戲的秦月幸災樂禍道。

誰知，顧清又轉頭看着秦月說，“你也寫。”

“OMG!”

“噗哈哈！”

兩人像小雞仔似的，被顧清按着頭坐到書桌前寫作業。

“開燈開燈！”秦月忙說，他家背陰，室內光線不好，他不想弄壞了顧家兄弟的眼睛。

尤其是顧清的，那雙眼睛很漂亮，沉靜得像黑曜石。

秦月只做了選擇題，abcd按着口訣來選，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兩短兩長就選c。

正選得歡樂呢，突然聽到旁邊傳來清冷的聲音，“這題不對。”

顧清指了一道選擇題，說：“這裏是個陷阱，這個數不能用……”

秦月一愣，其實他哪裏審題了，他只是瞎選而已，但是顧清這麽一說，他就照着顧清說的去看題，竟然也被他看出了問題。

“你也做錯了。”顧清又看着顧歡說。

他索性拿了凳子坐兩人身邊，一題題給他們講過去。

他的聲音清脆好聽，解法通俗易懂，用最直白的方法告訴他們怎樣能在最短的時間裏選對選項，遇到難題，又講的仔細。

他很耐心，兩人不明白就再講一遍。

“聽懂了嗎？”

秦月點點頭，看了眼天色，王叔差不多要到了，他把卷子放到書包裏，拿了一個手電筒，領着顧家兄弟出門。

月光稀稀落落地照進樓道，手電筒的光時明時暗。

秦月摸着黑在前頭走着，手電筒背在身後，給顧家兄弟照明。

小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越野。

秦月看着他倆上車，笑着揮了揮手。

越野車絕塵而去，秦月手插口袋，緩緩轉身向小區內走去。

“卡！這條過！”

“下一場是高一年級文理分班填志願。”陳鑫鑫招呼“三劍客”到跟前，“這是一段過度，很簡單，争取一條過。”

“明白，導演。”

飾演秦月的演員名叫柯柯，是童星出身，吐了吐舌頭說：“剛才顧清給我講題，我好像又想起了被補習支配的恐懼……”

“加10086!”飾演顧歡的演員原天天連連點頭，“你真的只有16歲嗎？我感覺你講高中的題頭頭是道哎。”

講題的臺詞有很多是東準臨場發揮的，劇組的人還以為他只是胡謅亂造，沒想到真是按着題來解。

東準一臉淡然地說，“高中的數學課程我自學過。”

“……牛逼了，我的哥。”學渣顧歡·原天天瞠目結舌。

“真不愧是顧清啊……”秦月·柯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