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平安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只覺得束滄有些小題大做了,“丢就丢了呗。”
束滄急得不行,“我和雲滄擔心, 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死,然後找人将自己的屍體帶走,煉制屍油, 繼續複活?”
他這話一說出口,吓得陳平安一時目瞪口呆,連帶着前面趕車的楊長生也轉頭看過來,“有可能麽?”但這話卻是問霍滄月的。
霍滄月搖着頭,“不一樣的, 譚欣瑤的幹爹為了讓她完全複活, 已是魂飛湮滅。”這樣怎麽還可能複活呢?不過他的屍體憑空不見,必然是有大問題的。只朝束滄問:“你們這兩天陪着譚小姐,可有覺得她哪裏不對勁麽?”
束滄不明白霍滄月為何這樣問, “沒有什麽問題啊?本來我和雲滄還擔心她會因為她幹爹的事情難過很久,沒想到這麽快就振作起來,這兩天已經和那山野重新來往,也沒叫對方發現她其實已經換了一個人, 想來過不了幾天就能查到些有價值的線索。”
霍滄月聽了這話,不喜反憂,眉頭也皺起來了,當即就做出一個決定:“回去一趟。”
束滄自然是歡喜, 但楊長生一行人就十分不解,“好不容易打聽到那人的消息, 現在若是回去,少不得要耽擱幾天, 到時候只怕再回頭,線索就斷了。”李淳風被無名氏取而代之的事,雲滄他們并不知曉,所以楊長生也沒直接說。
霍滄月的确有些可惜,她本來是不想多管閑事,可是無名氏這個群體卻又不能小觑,他們連李淳風都能取而代之,誰知道這泱泱衆生裏,又有多少人被他們取代了呢?可是這個譚欣瑤明顯就不對勁,起先就覺得她從這悲傷中走出來太快太幹淨利落了,如今聽束滄說那山野都沒發現她的身份,這就叫霍滄月忍不住去懷疑,到底譚欣瑤,還是一直都是飛飛……
如果是譚欣瑤,那再好不過了,可如果是飛飛的話,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回城。”所以霍滄月還是堅持。
楊長生見此,也沒再多說什麽,心裏反而有些擔心起來,畢竟他知曉霍滄月不是那種随意的人,顯然這譚欣瑤的問題,也不簡單。
高虞和陳平安倒是無所謂,對于他們倆說去哪裏都一樣,只要有吃有喝就好說。兩人甚至還惦記着那胡記的鍋包肉呢!
驢車調轉了頭,當即便轉回城裏去。
他們本來也就出城半天罷了,現在回來也剛好是天黑。霍滄月心中這個時候已經懷疑起了譚欣瑤的身份,所以也是叮囑着束滄,“別叫她知曉我們回城的事情,若是問起你今天做什麽去了,你自己找個借口搪塞了。”
這回來的路上,霍滄月也與他們簡單表述了一下自己的懷疑,那譚欣瑤可能由始至終都沒能成功複活,如今身體裏的掌權者,只怕還是飛飛。大家雖然覺得驚世駭俗,但這樣的大千世界裏,奇幻之事數不勝數,倒也很快就接受了。
只是想着老蟾蜍連命都豁出去了,卻沒能讓他疼愛的這個幹女兒複活,到底是叫人心裏有些替他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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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滄應了,直接回了譚家的公館裏。
這是在譚家老宅舊址上重新建造的,除了譚欣瑤之外,還有一股扶桑勢力在此,不過并不是軍方,而是一個家族,土禦門。
霍滄月并沒有放在眼裏,就算對方是扶桑最大的陰陽師家族,可那又如何?扶桑的陰陽師幾時才興起?他們的玉藻前不過就是一只小小的九尾狐罷了,八岐也只是被砍了一頭逃過去的相柳而已。
一衆上不得臺面的烏合之衆罷了,只有他們才将其作為神靈一般侍奉着。
等陳平安帶着高虞睡下後,霍滄月便與楊長生出門,直徑往那老蟾蜍被掘了的墳去。屍體也才被挖走一天罷了,泥土中還殘留着些氣味。
楊長生圍着那墳地轉了兩圈,那雙比正常人還要修長的手指拾起些泥土在鼻尖聞了聞,“你可能真沒猜錯,我們都被擺了一道。”這泥土裏還有譚欣瑤身上的氣息。
就是不确定,現在那具身體裏到底是飛飛還是譚欣瑤?
霍滄月聽到這話,決定去一探真假。“這屍體既然真是她挖走的,那除了那公館,想來她也不會放在別處。咱們去看看吧。”雖然不會傻到放在自己住的地方,叫束滄雲滄察覺,但土禦門家族的人不是也住在那裏麽?
到底心裏還是念着那李淳風的消息,舍不得就這樣錯過,因此霍滄月也是打算快刀斬亂麻。不打算等雲滄和束滄慢慢查了,他們倆想要歷練的機會,錯過了這次還會有許多次。所以直接拿了隐身符,和楊長生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譚公館。
楊長生是個守墓人,常年和屍體打交道,只要屍體還在這裏,他自然是能尋到。
不過兩人還是打算先去這譚欣瑤的房間。
這公館建得十分富麗堂皇,譚欣瑤的房間是一幢獨棟,束滄和雲滄就在樓下,整個二樓三樓,都是她的自由活動區域。
不過剛一進去,楊長生就肯定道:“屍體不在這裏,但這裏也有屍氣。”
兩日沿着那旋轉樓梯上了二樓,幾間空蕩蕩的房間,顯然譚欣瑤并不住在二樓,只是房間的布置讓霍滄月和楊長生都面露詫異。
雖然房間中只有尋常的家具物件,看起來和別家也沒有什麽區別,可是如果仔細看,定然會發現這些家具的擺放位置不對勁。
霍滄月也是看到這一幕才确認,“只怕從來都是飛飛,而不是譚欣瑤。”她一開始以為譚欣瑤醒來後,丢了不少從前的記憶,可能是老蟾蜍在偷偷喂給飛飛屍油的時候,漏掉了不少,但是如今看來,不是這個緣由。
只是霍滄月也好奇,飛飛是怎麽做到吃下了譚欣瑤的屍油,任由整個身體變成譚欣瑤的樣子,但卻又能完全控制住譚欣瑤的靈魂呢?更讓霍滄月奇怪的是,她在第一次見到譚欣瑤的時候,就只發現了她身體就只有一個魂魄,而且幹幹淨淨的。
如果是飛飛的話,不可能啊。
“看來,我還是小看了這些扶桑人。”現在霍滄月忍不住懷疑,飛飛既然是從小就跟在譚欣瑤身邊,只怕老蟾蜍的秘密她也探尋了不少,而且扶桑人能等她出洋留學這幾年,只怕也早就知道屍油複活一事,不然的話怎麽解釋扶桑人甘願等她留學呢?早就用其他的手段将墓地的圖紙給弄到說裏了。
由始至終,可能這些扶桑人,也是把譚欣瑤複活一事作為實驗,而且他們也十分看重。
而現在眼前這些家具的擺放位置,正是對應了陰陽家的一些法陣。只怕也是這些法陣一直保護着飛飛的靈魂。
楊長生也有些震撼,一面擡手要去改變這些家具的位置,但被霍滄月攔住了,“先不要動,以免打草驚蛇,上三樓看看。”
去三樓的樓梯,得順着長廊走到盡頭,然後才能看到那用黑漆刷得烏黑的樓梯。
遠遠地看,借着外面的月光,像極了棺材的顏色。
兩人輕腳輕手上樓去,越發覺得此處的詭異。
三樓比二樓多留出了一個大露臺,以至于三樓的房間比二樓少了一半,但即便如此從外看去,三樓的房間也是正常的,每一間房屋都留了窗戶,上面貼着彩色的玻璃,很漂亮。
可事實上這三樓的房間,只有一間,且沒有任何窗戶,至于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有着彩色玻璃的房間,其實不過就是一圈鏈接在一起的圍牆,将這做沒有窗戶的房間給牢牢圍在其中。
只不過這些圍牆為了掩人耳目,每個間隔就留了窗戶,在外看起來,就像是正常的房間一樣。
至于這被圍在中間的那間房,也并不大。又或者說,不能稱之為房間,更像是一個盒子,飛飛從前就住在這盒子中。
“果然一開始就沒有什麽譚欣瑤,一直都是飛飛僞裝的。”不然如果是譚欣瑤的話,就算二樓的布局她看不出來,那醒來後發現自己住在這樣奇怪的房間,正常人都會覺得恐怖吧?可她卻只字不提。
而此刻這房間裏,并沒有飛飛的身影,本該擺放滿飾品和胭脂水粉的梳妝臺上,堆放着的卻是些奇怪的東西,床頭的兩側,則挂着兩個特別大的晴天娃娃,頭部與正常人的頭顱一般大小,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是人的眼珠子一般,看起來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這讓楊長生直徑走過去,一下将外面包裹的白布劃開,頓時一顆腦袋就毫無預兆地從中滾落出來。
腦袋保存的十分完整,就像是剛從脖子上摘下來一樣新鮮,但對方的年紀卻不過二十左右罷了,相貌與譚欣瑤又有幾分相似。
這讓霍滄月和楊長生幾乎是一下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只怕是譚欣瑤的哥哥。
楊長生又解開另外一個晴天娃娃。
果然,和這個一樣,只是年紀稍微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