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陳平安聽到不是來要錢的, 長長松了一口氣,轉頭問霍滄月,“你什麽時候認識他舅舅?”
霍滄月想說不認識, 但是高虞已經先一步開口:“我舅舅說,姐姐雖然打擾了他休息,但是他大人有大量, 不會和姐姐多計較,不過最近他有些事,沒空照顧我,所以要麻煩姐姐了,但肯定不會白麻煩姐姐的, 所以送給了姐姐這個禮物。”
他說完, 那掌心裏竟然冒出一胭脂大小的盒子。
高虞的裝束以及他身上有帶着黃河地宮那面具人身上細微的氣味,霍滄月已經大抵猜到他的身份了。不過她有些想不通,當初她把那人困在裏面, 他追出來後,竟然沒有找自己的麻煩,還在那小城鎮上送了自己功德一件,如今又趕上來送什麽禮物, 到底是什麽居心?
霍滄月本來不想去接,但是高虞已經将那胭脂盒給打開了,只見裏面竟然是一只小小的女式懷表,十分精巧, 上面還有縷空花紋。
不過真正吸引霍滄月的,卻是懷表裏那縷魂魄裏濃郁的執念。
“這是什麽?”她疑惑地接過那懷表, 細細打量。
“我也不知道,不過找這支懷表的人, 聽說在奉天呢!”高虞說着,一邊偷偷朝年紀算是相逢的陳平安打量,但是随即就被發現,反而叫陳平安狠狠地瞪了一眼。
吓得他連忙收回目光,然後可憐巴巴地看着霍滄月,“姐姐你會帶着我的吧?不會像是舅舅那樣,把我丢在野墳地裏吧?”
霍滄月只覺得這孩子有些不大聰明的樣子,不過倒是遺傳了他們高氏的美貌基因。
“那倒不會。”反正身邊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了。不過她答應得倒是爽快,陳平安卻有些不高興,這會兒只盤算着往後從霍滄月手裏賺點小費什麽的,還多了個競争對手。
但霍滄月已經讓高虞上了驢車,和楊長生說着去奉天,陳平安也無能為力,只能被迫接受現實。
他們是兩天後到的奉天,也是巧正好遇到束滄。
束滄其實沒想到,真能等到霍滄月一行人,見到她尤為高興,只說了些分開後的事情,又說李家那邊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收回了對霍滄月的追殺令。
他一臉的疑惑,“這麽多年,李家的追殺令,還是頭一次撤回。”不過他對這個也不是太感興趣,更多的還是替霍滄月高興。一面也興奮地同霍滄月說道:“想是上一次霍小姐您殺了他們的式神,現在城裏的扶桑人都少了許多,我和雲滄閑着也閑着,順便打聽到了些消息,那些扶桑人能找到那處藏在山裏的墓地,竟然是因為那墓穴的後人獻給他們的。”
眼下國中這光景,許多人都不對未來報任何希望了,而且長年累月的戰争和勞役,早已經叫他們麻木不仁,所以對于他們來說,換個扶桑來的皇帝,和以前的改朝換代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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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來也是這些個民族精神不堅定的人,才促使了那麽多叛徒的産生。
這話只是叫霍滄月有些感慨,但是卻沒有将那個将祖墳都獻給扶桑人的叛徒放在心上。
直至在一處旅店休息,大家在套房裏吃飯,雲滄也來了,又在飯桌上說起那個叛徒時,得知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而且還曾經留過洋,不免是有些詫異。
畢竟這些新青年,不正是與扶桑人頑強抵抗的主力軍麽?他們倡導新思想,試圖改變麻木不仁的老百姓們,重新給他們灌輸新生命,讓這個國家再度活起來。
卻聽到雲滄忽然說道:“我今天還打聽到,這位譚小姐有個怪癖,特別喜歡蟾蜍。”
“蟾蜍?癞疙寶麽?”陳平安忽然插了一句,那東西雖說有人當做招財神來供奉,但真實的蟾蜍滿身的瘤子疙瘩,看着實在滲人,怎麽會有人喜歡呢?而且還是個姑娘家。
雲滄只連忙解釋道:“我還沒說完呢!她是喜歡殺蟾蜍,聽說當初她獻出祖墳墓穴的圖紙,正是要求這些扶桑人給她找蟾蜍,而且聽說此前那些扶桑人還抓到兩三個小有道行的蟾蜍呢!”
一直靜靜聽着的霍滄月也開口,“她和蟾蜍精怪有仇?”
雲滄也是這樣想的,連忙接過話:“我聽說她出洋留學後不久,全家便死于非命,極有可能真的是蟾蜍精所為,所以她找不到蟾蜍精,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替家人報仇。”
束滄聽了雖是贊同,但卻十分不滿,“既然覺得是蟾蜍精所為,為何一定要找那些扶桑人?還将自己祖宗的墳都給撬了。” 這樣好像國中玄門無人一樣。
這話倒是提醒了雲滄,一時也是苦思冥想起來。而這時候在飯桌上被陳平安争鋒相對的高虞忽然像是反應了過來,放下手裏的筷子,“蟾蜍麽?”
這孩子是有些不聰明的樣子,但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搭話,又想起他身後還有那人,便朝他看過去,“你知道些什麽?”
沒想到竟然聽高虞說道:“今天那個懷表裏,聽舅舅說有蟾蜍。”
雲滄束滄兩人打聽來的消息裏,那譚小姐和扶桑人狼狽為奸,就是為了讓扶桑人幫她家報仇,可見她家人真是死在蟾蜍的手中。所以現在聽高虞說,下意識地就認定了這只蟾蜍沒準就是害譚小姐家破人亡那只,立即将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懷表呢?快給我們看看。”
懷表早在霍滄月這裏了,她拿了出來,“裏面的魂魄很幹淨。”
她的本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既然她說了那裏面的蟾蜍魂魄很幹淨,那譚小姐家的事情,應該與它無關。
只是這樣一來,線索似乎就斷了,雲滄束滄不免是有些失望。
正當他二人一籌莫展之時,那一直沒有說話,坐在陳平安和高虞中間的楊長生突然開口,“有時候看到都不見得是真的,更何況你們兩人這是聽來的,依我之見,倒不如去譚小姐家老宅看一看,興許會有什麽線索。”
這話倒是點醒了兩人,一時間也是有些許的不好意思,那束滄只撓着腦袋尴尬地笑着,“本來以為就是個簡單的報仇案子,也就沒有去多想。”說着一面看朝霍滄月,“霍小姐有空麽?”
言下之意,是希望霍滄月一起去。
霍滄月就算沒空,也要去的。畢竟她也想看看,這高虞的舅舅送的到底是什麽禮物。
他們不是去探案,反而希望能尋到什麽殘魂,所以自然不用等明天,現在夜半三更正好呢!
只是這譚小姐回來後,在原來的舊宅上重新修建了一套洋樓,四周還有扶桑人幫忙把守,他們這麽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去,到底是有些太過于引人注目了些。
雲滄和束滄都想跟着去,但楊長生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段時間跟着霍滄月的收獲,反正整個人能感覺到奇怪的變化,那應該是他們所說的功德了。
所以他也要去。
正争論不休之際,忽然有人來敲門。
大家面面相觑,雲滄問,“我沒叫人啊。” 但是除了招待生來敲門,他們也想不通誰會來敲門?
束滄也搖頭,表示自己沒叫過招待生,“可能是敲錯了門。”一面起身去開門。
哪裏曉得那門一開,門口竟然站着一個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輕時髦女人。
束滄當即就被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譚小姐?”心裏有些慌張,莫非這兩天他和束滄查譚小姐的事情,被譚小姐知道了。
但是很快他又發現,這譚小姐是孤身一人來的。
譚小姐卻似乎不知道他這個人一般,冰冷的目光越過他,只朝裏面看去,“這裏可是住了一位霍小姐?”問完後,才上下掃視着束滄,“你知道我?”
束滄心說不想知道也難啊!為了給家人報仇,把祖宗都給送扶桑人了,還害了那麽多老百姓。
裏面的霍滄月一行人也早聽到了他二人的對話聲,所以霍滄月已經起身過來了,只是尤為奇怪,按照束滄和雲滄的話,這譚小姐為了報仇,和扶桑人合作,将自己家老祖宗的祖墳都撬了,扶桑人将墓穴改為實驗室,裏面已害了不少人,她多少是要沾些因果關系才是。
但她的身上,跟那懷表裏的蟾蜍一般,幹淨得很。
她心中十分疑惑,當下只朝譚小姐問:“誰讓你來找我的?”
譚小姐似乎也沒想到霍滄月會是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姑娘,還不到二十的樣子,臉上露出些猶豫的樣子,片刻後才伸出手,“你好,我是譚欣瑤。”但旋即又給縮回去,改了一下換成鞠躬:“抱歉。”
“請進吧。”霍滄月現在越發好奇,這譚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譚欣瑤進來後,才發現這房間裏還有不少人,甚至還有兩個小孩兒,其中一個還是個小沙彌,不免是覺得奇怪,點頭同大家打了招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今天來找霍小姐,只想在霍小姐這裏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