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北堂峥一行人醒來,果然像是霍滄月所說的那樣,忘記了九仙公主之事。而眼下劉司令死了,這麽大一個軍隊不能群龍無首。
那劉司令雖有兒子,但卻還年少,這整個軍隊大權,無疑是落到了北堂峥的手中。
霍滄月與他說定,一個月後來取錢,便直接從河南啓程往去往遼北,也就是當年華東公主所和親的契丹。
至于那陳仙姑師徒與王漢庭,也就地與之分道揚镳。
只是霍滄月帶着陳平安上了火車,那楊長生居然跟來了,就坐在他們倆的對面。
陳平安一臉戒備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們做什麽?”
“自然是監督你們。”楊長生大概是在他父親去世後,一個人待在王屋山這一帶,極少與人來往,所以不大擅長與人交流。此刻也是把自己的懷疑直接說出口。
陳平安一聽這話,當然不高興,只扭頭和霍滄月說道:“我本來還可憐他,可是你看他現在都獲得自由,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不去找自己的親人,竟然還甘願為九仙公主賣命。再說了,姐姐你一言九鼎,也不可能拿那麽多人的性命開玩笑,對吧。”
霍滄月眯着眼看楊長生,心想着楊家的血脈可真強大,這都多少代了,子孫後代還這般絕美。即便這楊長生穿着不合時宜的奇怪長袍,披頭散發的,但仍舊擋不住那美貌。
不過楊長生沒有去找他的親人,反而跟着自己,霍滄月倒也理解。大抵是他自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為九仙公主的守墓人,所以現在即便解除了守墓人身份,但那份思想卻已經在他骨子裏根深蒂固了,那是他畢生的信念和責任,如今不可能因為九仙公主一句話,就放開。
不過想來,如今他徹底入世,那應該不過一段時間,他便慢慢忘卻了這份所謂的責任了吧。
因此也沒有阻止楊長生的跟随,只是友善提醒道:“你們守墓人的傳承,還在你身上,但終究非正統玄門,你在外還是少出手,免得叫人察覺了,到時候玄門不容你。”
火車這會兒已經開了,楊長生看着窗外,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那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幾下。
車上四周都是疲勞奔波的旅客,不過多會兒,那些個交談聲便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家平穩的呼吸聲。
霍滄月也開始閉目養神。
火車沒有直達遼北的,所以只能先去奉天,按照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保守計算,也是兩三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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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這還沒出河南,才過半個小時,火車就出了問題,客人們叫嚷着要退錢,現場亂糟糟的。
霍滄月想擠過去打聽,看看幾時能修好火車,那楊長生卻先一步,“現在人多,你看着孩子,別叫人販子拐走了,我去問。”
孩子?哪裏來的孩子?霍滄月正疑惑,目光一下對上陳平安同樣茫然的臉。
而楊長生已經擠進去人群裏了。
片刻後他跑回來,“聽說會修這火車的工程師得從北平趕過來,等修好的話,最起碼半個月。”
而且還不确定。
霍滄月一聽,自然不可能再等下去,又見旁邊罵罵咧咧的客人們商量着走路去離這裏最近的渡口乘船。
當下就做了決定,“和他們一起去渡口乘船吧。”
如此,三人便跟着大隊人馬一起進了山。
雖是月黑風高夜,但是因為人多,還有一隊青年學生,他們組織着唱歌,嘹亮的歌聲中,有手電的照亮,沒手電的則走在中間,一路上氣氛倒是歡樂輕松。
陳平安沒見過這等熱鬧場面,興奮就算了,霍滄月竟然從那楊長生臉上看到同樣的歡快。
回頭一想,這楊長生雖看着老氣橫秋,可再怎麽說,其實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而已,又一直困在山裏,如此也不奇怪了。
但是卻不大順利,雖沒遇到什麽鬼怪,可是有不少人摔了腿,還有人因為天亮那晨露來時候感冒咳嗽,弄得狼狽不堪。
終于天亮後,到了一處小村莊旁,幾個學生自告奮勇去村裏去打聽,卻被村民家的狗追着咬,好在得知前面再走三裏就有渡口,那邊會有客船路過,于是大家強撐起精神繼續趕路。
從昨天倒黴到今天,終于運氣好了一次,到渡口沒多久,竟然就有兩艘船只路過,一下将同行的人們都帶走了大半。
霍滄月他們卻是被剩下了,因為同行的人都有着十萬火急的理由,不是感冒就是摔了腿,要麽被狗咬傷了。
到了晌午,又路過了兩艘船,霍滄月他們三正要上船,可沒想到這會兒忽然跑來一家三口,還帶着個病恹恹的孩子,說急着帶孩子去看病。
船家看了他們三人一樣,只說孩子看病要緊。霍滄月無奈嘆氣,朝楊長生和陳平安示意,下了船。
坐在渡口邊,遠看着船越走越遠,霍滄月就越想越不對勁,這運氣有些不大對勁啊。
但是她一個玄門中人,倒黴鬼肯定不敢跟着她。
陳長生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那目光最後落到楊長生的身上去。
雖然知道這樣問有些不禮貌,但霍滄月還是開了口:“你一向運氣如何?”
“還好吧。”楊長生不知道霍滄月怎麽忽然問起自己運氣的問題。
“怎麽個好法?”霍滄月其實仔細看起楊長生的面相,已經發現了端倪,心裏慌慌的。
楊長生還沒察覺出問題所在,只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說起自己運氣好的光輝事跡。
比如他娘死的那年,母子倆乘驢車,驢車翻了,驢死了他娘斷了腿,他毫發無損;他在山裏被狼追,無路可退的他跑到一個懸崖旁,他停下來了,那群狼卻沒能停下,全部掉下山崖砸死了;還有遇到老虎,老虎要吃他的時候,被樹上斷下來的樹枝插了脖子氣絕等等。
陳平安聽得眼睛發亮,由衷誇贊:“哇,你運氣果然好好!”
霍滄月嘴角卻止不住地抽搐,“有沒有一個可能,是你運氣極差,跟你靠近的活物都沒好下場?”她若是沒記錯,被王漢庭砍了腦袋的雲青子,那天晚上可不就是跟楊長生一個帳篷麽?
楊長生當然馬上反駁,“怎麽可能?”
“算了,随你怎麽想,但從現在起請你離我們遠些,我也不建議你去找你親人了,回山裏吧,找個沒活物的地方待到你三十歲再出來。”霍滄月已經不想争論這個問題了,她也是活了那麽些年,特麽第一次看着活的倒黴鬼。
如果是死的那種,她一巴掌就拍成灰了。
可特麽是個活的。
陳平安腦殼還沒轉過來,覺得霍滄月怎麽一下這樣不近人情,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只聽‘砰’地一聲,他們腳下站在的渡口忽然就垮了。
情急之下,三人連忙退回到岸邊,眼睜睜看着那好好的渡口沉入河中。
三人面面相觑,要是反應不快,這會兒可不就跌入這河裏了?
這就算了,忽然一道驚雷從頭炸開,毫無預兆豆大的雨滴居然就砸落下來了。
陳平安慌慌張張拿出傘來,剛撐開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船鈴聲,三人齊刷刷往河面看去,竟然是一艘搭着烏篷的船。
楊長生像是為自己扳回了一局,“看,有船!還說我運氣不好,這一下雨就有船來了。”說着,也不顧大雨,只朝河面的船揮手大喊。
船很快就靠岸了。
是一艘嶄新的船只,上面就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青年,見了他們三只熱情地招手,“唉喲,你們這又是女人又是小孩子的,快些上來,別淋壞了。”
霍滄月進了烏篷裏,剛坐下擦拭肩上的雨水,目光忽然掃視到堆放在腳邊的那堆東西,頓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們看看這是什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