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二娘家的那些地常年都是霍滄月在伺候,好不容易得了點空,李二娘還要叫她去河邊挖蚌殼,所以小時候李二娘沒給霍滄月留頭發,剪得跟個毛頭小子一樣,穿的也是李彥生淘汰下來的褂子。
怎麽看都不像是姑娘家,反倒像是個毛頭小子。
但是這幾年聽人說城裏有洋人收頭發,于是才讓霍滄月留起頭發來。
如今她那頭發綁好,便跟着兩個小鬼一路從村子裏穿梭,竟到了村口邊的大槐樹下。
霍滄月記得李瞎子在的時候,就說這槐樹留不得,木頭邊上站着個鬼,等于是個鬼守在村口看門。
試想用鬼來看門,那不就是人間地獄麽?
但是村裏的人都盼着五月花槐香,摘花做飯,如何舍得?所以槐樹就這樣留下來了。
如今長得粗壯,須得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完。
這會兒樹下星火一片,茯苓被挂在樹上,她男人李大寶躺在樹下,滿臉蒼白,嘴眼發青發紫。
村裏人說李大寶今晚回來後就一直不正常,家裏請了水飯不但沒好,反而更嚴重,最後是村長媳婦在床鋪底下翻到詛咒娃娃,一口咬定是茯苓詛咒她兒子不得好死。
因為李大寶小時候拜了這村口的槐樹當幹爹,這就給擡到了樹下,茯苓則被挂起來鞭撻。
但并沒有什麽效果。
如今村長夫妻倆已經急得哭天喊地了。
“他今晚不是去隔壁村吃酒了麽?分明是回來晚,撞了邪祟。”霍滄月害怕他們真把茯苓打死,也顧不上許多,只急忙站出來喊道。
只是聲音一落,就李二娘一巴掌劈過來,“賤東西,什麽時候輪到你插嘴,還不趕緊滾回去!”
但霍滄月怎麽可能像是從前那樣逆來順受?自然是躲開了,只朝村長夫妻道:“我幹爹其實也教了我一些本事,你們要是相信我,讓我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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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是提醒了衆人,李瞎子原本是幹哪一行的。
但是都曉得李瞎子長年累月都在外,能教霍滄月什麽?所以自然是不信她,李二娘更是因為她躲開了自己的巴掌,氣得咬牙切齒的,一副非得把她剝皮了的兇悍模樣。
可奈何那李大寶狀況越來越不容樂觀,村長也只能敲了敲旱煙杆,死馬當活馬醫,畢竟這是他最心愛的小兒子,于是做主朝霍滄月喊道:“那你來試試,要是治不好,拿你和這賤人一起挂樹上去。”
霍滄月沒半點猶豫,連忙朝地上的李大寶走過去,順便撿起地上的樹枝,圍着他四周畫了一個圈,大家也不知她要作甚?只忙退開些。
大夥只看到她畫了一個圈,卻不知道那個圈此刻其實散發着一道金色的光芒,齊齊朝着那李大寶照過去,随後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鬼魂就從李大寶身上爬起來,朝霍滄月憤怒罵道:“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李大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死了就死了,可問題是他死會連累茯苓。不然霍滄月才懶得管。
當下只掐訣默念着最簡單的驅邪咒,硬是将那鬼魂逼離李大寶之體。
鬼魂沒想到霍滄月還有這樣的本事,但又不甘心,見着霍滄月額頭冒着細汗,便曉得她是窮途見匕了,起身意欲撲倒她的身體裏,不想迎面就撞上了霍滄月的掌心,頓時被一道強大的力量吸入其中。
霍滄月的掌心天生結羅,比人家那手指上的都還要圓,羅成網,可收複任何妖魔鬼怪。
也是運氣好,這只是一只小鬼,如果是惡鬼的話,現在身體裏的炁根本不夠用。
而此刻将那小鬼收複,她自己也累得癱軟倒在地上。
但是卻無人管她,所有人都朝着李大寶圍了過去。
無他,只因那李大寶乃青壯年,陽氣最為重,如果不是被小鬼哄騙,小鬼必然進不得他體內的。如今小鬼除去,他自然恢複得快,那青紫的嘴巴和眼睑肉眼可見地恢複了原本的血色。
大家确定了李大寶沒事,如今說話口齒清晰,村長方朝虛弱坐在地上休息的霍滄月道謝,“想不到你幹爹真教了你兩把刷子,今天的事情就麻煩你,明晚到家裏來吃飯。”
說着,便一起扶着李大寶回去了。
村裏人也陸陸續續回去,李二娘還惦記着教訓霍滄月,但現在看到霍滄月真懂得那些,也不敢貿然沾惹,只遠遠地朝她提醒道:“好好待你家裏,不要出來招惹是非,你要是敢壞了阿彥的好事,回頭老娘打死你。”
話那叫一個嚣張,只是一說完她就拔腿跑了。
茯苓還在樹上挂着,霍滄月沒理會她,艱難地起身,示意茯苓的倆女兒去樹上解繩子,自己則在下面托住茯苓。
好不容易将茯苓放下來,原本虛弱的她已經累得滿身汗了。
茯苓也半死不活地靠在身後的樹杆上,她曉得是霍滄月救了她,可現在深受重傷的她也沒什麽多餘的力氣朝霍滄月道謝,只緊緊握着她的手。
霍滄月看着她渾身的傷痕,心裏難免是一陣難過,“你別怕,我去找些草藥給你包紮傷口。”說着,拖着疲憊的身軀,借着那幽冷的月光,摘了不少野蒿回來,就在旁邊的石頭上搗爛,敷在茯苓那密密麻麻的傷口上。
野蒿有止血止疼的效果,敷上後,茯苓精神也好了些,“滄月今晚謝謝你。”
“應該的,我們都一樣。”霍滄月沒有去安慰茯苓什麽要好好活下去的話,因為她知道茯苓的求生意志足夠強大,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女兒等着她保護呢!
兩人在樹下休息了片刻,霍滄月便将她扶起,慢吞吞往村裏去。
茯苓還是堅持要回家,哪怕那一家三口将她害成了這樣,可她放心不下小女兒。
霍滄月也沒辦法,只能放她回去,自己則回了幹爹的屋子裏,繼續休息。
身體裏的炁太過于薄弱,能力又只有原來的百分之一不到,她須得好好休息。
倒進棺材裏,眼皮很快就合上了。
東方破曉,日出金雲,依山旁水的李家村也在清晨的霧瀾中清醒過來。
不就一群穿着洋裝小皮鞋的學生便在這村口下了馬車。
李彥生也是三年沒回來了,看着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歸屬感,再聽到耳邊同學們對于這個傳統小山村的誇贊,臉上更是升起一陣陣自豪感,指着前面一處袅袅炊煙升起的瓦房,“那裏便是我家了,大家可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