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十萬大軍在第二日終于到達孤煞山腳，與在那裏守候的兩位祭師大人會合。
風季拉着成碧大倒苦水，埋怨怎麽不早點過來，他都快無聊死了。 原來這一月間他和清池又分別往返東、北、南三界，三界都沒有異動，只這西界，目前雖未有大動作，但是裂縫底部暗湧的魔人氣息越來越濃烈了。
成碧無言以對，望着裂縫邊緣背對着她站立的清池，目光恍惚。 風季一無所覺，仍舊咋呼着喊累，賴着成碧不放。
成钺走過來，無聲地站在兩人身後。 成碧感覺到他的氣息，拉了拉風季，風季轉頭瞪了一眼，卻也不吱聲。 成碧只得開口道：“成将軍，如果得空，不如我們讨論一下下一步的方案。”
成钺深深地看她一眼，點點頭，說道：“就現在吧！”
成碧再拉了拉風季，示意他去叫清池。 成钺先行往他的大帳走去，成碧留在原地等候那二人。
風季跟清池耳語幾句，清池點了點頭，就轉身随他一起走過來，經過成碧身邊的時候，一步都沒有停頓。 跟在旁邊的風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再看看神色晦暗的成碧，剛想開口八卦，成碧已經跟着走了過去。
帳中一片沉悶，風季的眼神在另三人的臉上流轉，仍舊摸不清頭緒。 終于他實在忍不住，咳了一聲，開口道：“我說，諸位，清池和我二人在此處守候了一月，什麽都沒發生，我們是否該讨論一下接下來我們要如何走？”
成钺眼神一直膠着在成碧身上，仿佛根本無心讨論戰情，卻更有興趣研究她的表情，他一直沒有開口。
清池雖然臉色難看，卻沒忘正事，他接着風季的話說道：“其他三界目前并無狀況，我們可将重點放在此處。 但是一月來毫無動靜，于我們而言也是莫大的麻煩，我們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成钺終于将眼神從成碧身上收回，淡淡地問道：“不知祭師大人有何高見？”
清池還沒開口，風季就搶先說道：“為今之計，只有我和清池下到裂縫底部，是虛是實，一探便知。”
成钺不語，清池低眉沉思，成碧卻急切開口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風季轉頭看清池，征詢他的意見，清池在成碧話音剛落時就擡起眼眸，卻沒有看向成碧，而是看向主位上的成钺，眸色暗沉，一瞬間有濃重的情緒翻滾，卻眨眼即逝。 成钺眯眼勾唇似笑非笑，毫不躲閃地與他對視，一邊的成碧慌亂地轉頭望向帳簾的方向。
“土祭師與我們一起去！”不容置疑地語氣，出自清池。
成碧輕輕呼出一口氣，成钺卻沒有吱聲，只是唇角的弧度越發深刻。
強勁的風力卷成漩渦，包裹三人從裂縫頂部下到底部，緩慢着陸。 周圍一絲光線也無，只有無邊的熱力在空氣中翻滾，讓人窒息。
風季挽了挽自己翻飛的黑發，斜眼看見清池一絲不茍貼在身後的銀發，抱怨道：“你還真是浪費靈力！” 說完後半晌沒人回應，他才發現自己徹底被無視了，于是不免有些憤憤，沖成碧耳語道：“早知道叫赤彥來好了，先點上一把火，燒它三天三夜，保準這些怪物燒得骨頭都不剩。” 說完覺得有點誇張了，咂咂嘴，細聲仿佛自言自語：“至少咱們不用這麽摸着黑呀！”
這句說完，前面的清池終于有了反應，淡淡地說了句：“啰嗦！”
一團藍色的光焰漸漸從清池掌心升起，越燃越亮，照亮了周圍幾十米的範圍。 成碧欣喜地凝視着那一團藍光，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她因修煉總是受傷，清池為她療傷時，她疼得哇哇亂叫，于是每次療傷完，清池總為她燃上一團藍色的冰焰，她開始看着新奇，就會漸漸忘了疼痛，後來她慢慢長大，即便也總是受傷，卻不再那麽愛哭泣，但清池的冰焰卻仍舊伴随每一次療傷的過程，她不再覺得新奇，卻為着清池給她的那一抹溫暖，從不願錯過。
成碧從那團藍色光焰上挪開目光，擡眼看向清池，張嘴欲言，卻在看見清池冰冷的臉色時生生止住，滿腔激動化作酸澀，僵直地站在一邊。
風季被清池訓了之後就幽怨地閉上了嘴，此刻就着冰焰發出的光，四顧查看，沒有任何異常，他向清池投去疑問的眼神，清池略一思索，轉身朝其中一個方向走去。
地勢漸漸下陷，三人一路下行，前路似乎遠沒有盡頭，但空氣中翻滾的魔界氣息越來越濃郁，證實三人心中的猜測，他們正一步一步地靠近魔界。 沒有任何參照，時間地流逝也失去依據，仿佛已經走了一天，又像只有短短幾個時辰，三人誰也沒有說話，成碧卻感覺有些喘。 她最近消耗太大，尚不能支撐太久。
清池清淡地聲音恰巧傳來：“先歇半刻，一時半會兒我們還走不到。”
成碧松了一口氣，就勢靠着崖壁坐了下來，風季也走過來靠着他坐下，清池在幾步遠的地方閉目養神。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風季無聊到抓狂，卻忌憚清池，只盯着清池手上那團冰焰随着他呼吸漸漸沉穩而慢慢淡去直到熄滅，他悄悄拉了拉成碧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抱怨：“阿弗，你覺不覺得清池這家夥不對勁啊？”
成碧一愣，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低不可聞地回了一句：“有嗎？”
風季立馬激動起來：“有！ 當然有！ 簡直不對勁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你看我都被吓得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
“那是你自己膽小如鼠。”成碧低聲嘲笑，心下卻沒有一點笑意。
風季被她激得一跳，弄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卻一會兒又沒了聲息。 成碧奇怪，朝他的方向看去，模糊中只看見他湊得很近的臉和眼中更加模糊的奸詐，果然，他湊過來說道：“我膽小，你膽子也不大啊！ 清池那麽疼你，你也不敢吱聲，更何況我了！”
成碧被他說得一愣，轉頭朝清池的方向望去，黑暗中只有他的銀發微微發着光。 風季見成碧毫不為所動，眼珠一轉，大喊一聲：“阿弗！”
一切都在眨眼的瞬間。 藍光燃起，清池的臉已經出現在兩人面前，眼睛急切在成碧身上搜尋。 什麽也沒有！
兩道殺人似的目光差點将風季洞穿，風季手指拂過額頭幾縷散發，疑惑地看向這兩人：“怎麽了？”
成碧不顧形象地将嘴張大到能塞下一個雞蛋，然後聽見風季繼續說道：“不好意思，剛剛大聲了些。 不過．．．怎麽了？”滿是疑惑的表情。
成碧轉頭忐忑地看向清池，只發現他空着的一只手握拳緊了緊，眼睛卻閉上了。 她擔心他再生氣，緊張地說：“我沒事。”
清池終于睜眼看她，這是自打在西界碰面他離開之後，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她心中一痛，想開口，卻忐忑不能言語。 清池看着她滿眼的委屈，開口卻是對風季說：“去前面探路，現在，馬上！”
風季看着兩人的模樣，再仰頭看看并不存在的天空，拂了拂額角的散發，認命地一言不發走了。
氣氛瞬間凝滞，成碧在清池的視線下垂眸，清池卻不給她退縮的機會，直接扣住了她的下颌，另一手中的藍光瞬間熄滅：“為什麽？”
即便沒有光線，清池近在眼前的眸子中燃燒的色彩仍是觸目驚心。 成碧挪不開視線，心中已然混亂一片：“我沒有辦法，我躲不開，瞬移法術沒有辦法在他面前施展。” 理由只有這一個，且是事實，可說出口卻連自己都覺得不敢置信。
清池的臉上浮上譏諷，出口的話也毫不客氣：“你是我教出來的，你的法術怎麽施展，我比你更清楚。 你是不能，還是不想？你只說報恩，難道竟是用這種方式？你到底将自己、将我們擺在什麽樣的位置？”
成碧滿臉痛色，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清池見她不言，更加憤怒。
“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你又何必．．．”說着說着已不能言，扣着成碧下颌的手已微微顫抖。
成碧陡然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清池。 她又何必？她又何必回來是嗎？清池竟然已經怨她到如此地步！ 豆大的淚珠滾落，成碧一瞬不瞬地盯着清池的臉，希望從中找到一絲跡象，證明她的猜想只是一個誤會。 清池卻将手撤了回去，猛然起身，朝風季離開的方向疾步走去。
成碧伸手，企圖抓住他的衣袖，卻終究只是徒然。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只覺得很痛，比成钺欺辱她時還要痛上百倍，可是，那竟然是清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