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靠窗
附中月考成績出的特別快。
考試才結束第二天，無數人不約而同的猶如潮水般簇擁到附中門口的天梯榜前。
附中校門口的展板欄裏面，有着每個學期每次月考和大考的年級排名前十，除了姓名之外，還有一張證件照。
“你看你看，這次的第二居然換人了。”站在天梯榜前的男生興奮地摟住旁邊走着的同學，指着新一次的考試排名大聲喊到。
被摟住脖子的男生無語地看了對方一眼，手肘杵到他身上，沒好氣道：“看你出息那熊樣，有本事你讓第一名也換個人，那才是真的牛逼大發了。”
挂在別人身上的男生突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白了對方一眼，生無可戀道：“大白天的，別做白日夢。”
男生們讨論的全過程一句不落的進了站在不遠處人群之外的陸池琛耳裏，他挑挑眉。
一直等到烏央烏央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陸池琛才走到附中最出名的天梯榜面前。
除了最開始的排頭前十，剩下的所有學生名字一律用的是班級姓名總分加年級排名的方式進行排列組合。
附中這屆學生，除去前十個在天梯榜上的優秀尖子生，下面正好貼了不多不少十張名單，一張名單上五十人。
找到這次月考的排名榜，陸池琛的目光直接看向了中間靠後面幾張名單，看見自己的名字不偏不倚在第七張名單的開頭部分時，陸池琛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
果然，一切如他所願。
預備鈴聲響了兩遍，操場上幾乎是空無一人。
昨天晚上陸池琛接到了班主任的打來的電話，告訴他今天可以晚一點進校，讓他在學校裏四處熟悉下，他乖巧應下。
也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四下無人，朗朗的早讀聲透過教室傳到校園的四面八方裏。
陸池琛重新将目光放到天梯榜上，剛剛的男生确實沒說錯，從一年前他們這屆學生入校開始，有個學生的頭像始終出現在天梯榜上。
不管下面的名字換了多少個，照片換了多少張，她永遠位處在天梯榜的頂端。
照片上的女生梳着乖巧的馬尾，劉海襯得她本就小巧的臉龐更加秀氣，五官清秀，由內而外散發出溫潤的冷調。
她嘴角帶着一絲弧度，雖然她的笑有些僵，但和平日裏相比起來又好像沒有那麽難以接近。
說巧不巧，那個人他恰巧認識，甚至昨天下午兩人才在教科室門前“不歡而散”。
陸池琛指尖輕撫過盧霜的照片，輕柔的好像在撫摸情/人的身子一般，他嘴角露出絲玩味。
他踩着時間點站在教室門外，等着教室裏給學生做新同學鋪墊的班主任。
聞聲如見面，昨天在聽到班主任聲音的時候，陸池琛在心底有了七八分猜想。現在站在教室外面，看見站在講臺上給學生介紹自己這個新加入者時，果然和他的猜想沒有太大出入。
班主任姓楚，單字一個雲，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模樣。
她很會打扮，但是選擇的穿搭和妝容風格其實都并不适合她。不合風格的打扮非但不漂亮，還會有一種奇怪的拘束感。
陸池琛摸了下下巴，目光睃到了坐在教室裏的另一個人。
一個他真正感興趣的人。
課表在陸池琛進校辦手續的當天就已經拿到了，這節是楚雲的語文課。
陸池琛挑了下眉，看着教室裏的盧霜低頭認真謄抄着物理筆記。
回想起女孩娟秀如本人的字跡時，陸池琛有些詫異。至少在他的印象裏，盧霜這種性格的好學生應該不會在別的課上做和本堂課無關的事情。
他四下找了幾個角度，站在了只要盧霜一擡頭看黑板就能看到的地方。
昨天晚上，陸池琛關了床頭燈靠在床上，四周只有手機屏幕亮起時發出的一點白光。
打開微信，空蕩蕩的聊天記錄表裏面最上方的地方有個小紅點。他點進去瞟了一眼，摁滅屏幕，又把手機扔回置在床頭的充電器上。
手臂彎曲起來枕到腦後，陸池琛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就着沉沉夜色，心下想起下午走出學校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心底憋着口氣，說不出是對盧霜的還是對自己。
沉穩如他，那一瞬間，心口還是冒出零星幾點的挫敗火氣。
陸池琛翻了個身，平躺到床上，他伸出手掌，在無邊的黑暗裏勾了下唇。
不管之前再是計算的怎麽精準，果然一切落到實際上還是會有差池。但正因如此，這場游戲才更有意思了不是嗎？
--
盧霜把上節課老師說的另外一種解題方式整理完寫到錯題本上，關上本子時，盯着黑板的目光瞟眼看見了站在教室門口的陸池琛。
盧霜連忙低下頭去，把物理錯題集收進抽屜裏，拿出了語文月考試卷。
雖然這次還是第一，可錯了本不該做錯的題目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今天楚老師從進教室開始就沒有講和考試有關的事情，昨天物理老師留下的思考題還有一點沒有解決，她花了些時間解決了那道題的另外一種解法。
沒想到被站在教室外面她最不想遇見和交集的人抓了包。
盧霜再一次擡起眼的時候，陸池琛已經站在教室的講臺正中央做自我介紹。
兩人的目光在狹小的教室裏短暫碰撞後一觸即分，形同陌路。
盧霜的頭比剛才壓得更低了些，陸池琛順暢如總統就職登臺演講般的自我介紹卡頓了下。
看到下面同學和身邊站着的楚雲的疑惑目光，陸池琛眼底浮現一絲笑，随即耐心解釋道：“剛好看見一位那天在學校門口幫助過我的同學。”
“覺得挺有緣的。”
饒是見過無數學生的楚雲，也還是被他臉上溢出的随性笑意晃了下眼。
本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生們聞言發出暧昧的叫聲，女生們四下打量着教室裏的人，好奇地抓心撓肝。
那天陸池琛剛進學校大門就引發了那場軒然大波，直接把附中的校園論壇服務器壓到崩潰。
誰都知道那天陸池琛連看都沒看隗懷楠一眼，誰又都不知道現在陸池琛口中這個神秘的同學究竟是誰。
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陸池琛這樣的大帥逼一想到就笑的如此迷惑人心神？
盧霜死死盯着眼前的語文書，書上的漢字在今天突然變得陌生起來。記憶力向來極佳的她，今天饒是一個字都沒記住。
陸池琛餘光瞥見腦袋越來越低的盧霜，舌尖心滿意足地掃過唇縫。
等到陸池琛的自我介紹結束後，楚雲把這次考試的班級排名全部打到大屏幕上。
二十分鐘，盧霜終于背下來了一首二十八個字的七言絕句。
她看着大屏幕上的投屏成績排名。和天梯榜不一樣，楚雲現在投屏的只是高二（1）班所有學生的班級排名。
楚雲有個習慣，她向來都是把近三次的排名和分數放在一起，進步還是退步在清晰的數據面前，一看便知。
教室裏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盧霜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後面被畫了一個被标注為綠色的向下箭頭。
她這次考試的總成績，比起上學期期末考的時候降了20分。
所有人都很清楚，十分以內的分差還可以說是受試卷難度影響而上下浮動的區間值，但差距分數一旦超過十五分，就只能證明一件事情。
盧霜的成績，滑坡了。
楚雲沒有點盧霜的名字，兀自點了後面幾個成績有所下滑的學生。
可就算這樣，盧霜的臉依舊像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眼神死死鎖住投屏上的成績單，直到看見四個空白條的時候，盧霜看見了前面的名字。
【陸池琛年級排名：363 班級排名：30】
因為沒有參考數據，後面進步和退步那一欄只能打上一根短短的橫線。
盧霜皺起眉，手上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塗畫。
之前聽鄧書桃提起過，陸池琛的成績很好，雖然不否認鄧書桃這位陸池琛迷妹的描述裏有人為的誇張成分存在，但既然有傳言說陸池琛是世深國際部的年級第一，再怎麽說，也不應該排到班上的三十才對。
盧霜的動作沒能逃過陸池琛的眼睛。
楚雲在把所有人成績分析完一遍後，又看向一直站在教室門口的陸池琛，後者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回給楚雲一個羞赧的笑。
他帥裏透着乖巧的模樣把班上的小姑娘們迷了五迷三道。
畢竟沒人會不愛那種看上去又壞又帥，看上去像海王，實際上卻乖巧聽話的帥哥。
成績不好，顏值還是足夠頂的。
楚雲問他：“我們班都是單人單座，現在教室裏空着的位置你都能選。”
陸池琛佯裝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腳下卻直直走向了靠牆那個組第四排的位置。
他知道附中每個星期的座位都會按照規律變動。
下課鈴聲準時響起，楚雲一分鐘都沒耽誤就下了課，這個年齡的學生，自然有他們的一套相處之道。
不負衆望，陸池琛被無數人圍住了。
他眼見着楚雲前腳離開教室，後腳跟在她身後離開教室的，是盧霜。
陸池琛收回眼神，他一手撐在課桌上，卻沒忘記詢問前排的男生：“請問，方便我坐在這裏嗎？”
窦傑大喇喇擺了擺手，從桌堂裏掏出一包紙巾，扯了幾張遞給陸池琛：“這有啥不方便的，我叫窦傑。”
四周圍着他的人太多，熙熙攘攘間，兩人交談的話音不大不小，前腳離開的盧霜只聽見個大概。
她跟在楚雲身後，腦子裏卻浮現出那天在楓毅樓下，陸池琛和自己說話時刻意拉出的一段社交距離，是他骨子裏帶着的紳士。
凳子被陸池琛拉開，書包被放到了椅子上。
周圍的人圍了他一會兒，陸池琛回答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後，衆人便也散了。
課桌被陸池琛反複擦了兩遍，窦傑跨坐在凳子上，看着陸池琛把課桌布置成習慣的樣子後，問他：“怎麽想着坐這兒了？”
陸池琛笑了下，回他：“看這兒空着，就過來了。”
他停頓了下，再擡起眼時的目光帶上絲狡猾的揶揄：“還是說，你不希望我坐這兒？”
窦傑看着面前看上去乖巧的陸池琛，挑了下眉，露出個男生間特有默契的笑容，懂的不能更懂。
這小子剛才在楚雲面前裝乖來着。
窦傑一臉“哥們兒懂你”，站起來在陸池琛肩上拍了下，離開了教室。
陸池琛笑笑，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拿出文件夾裏的試卷，仔細查看着上面的錯題。
翻了一會兒，幾張試卷的無聊程度，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忍耐範圍。
陸池琛打消了再盯着這種白癡試卷看的念頭。
他偏頭看過去，在教室裏靠窗邊的第四排的位置上，路過的風幫助攤開的語文書，往後又翻了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