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陰(15)
“咚!咚!咚!咚!”
“二更天,鬧洞房!”
蒼老嘶啞的聲音遠遠傳來,戚煥聽見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
龍鳳燭依舊在燃燒着,紅色的燭淚緩緩滴落濺在臺上。
戚煥胸前的魚鱗形狀的項鏈緩緩發着淡淡的白光。
系統面板展開:
【來自深海鲛人一族的(戰)饋(利)贈(品)。
作用:千年之鱗,佩戴者無需呼吸。
範圍:僅限于東方背景存在非自然力量副本,累計使用時間為123min/360min
副作用:鲛人一族詛咒你這個渎神者!夢魇會永遠糾纏着你!】
門只開啓一條窄窄的小縫,兩片扁扁的紙人從縫隙裏鑽進來,他們已經完全失去村民的形态,甚至臉上沒有眉眼,只有當做嘴唇的一道彎彎的紅色弧線。
“睡死了嗎?”一個紙人問。
“龍鳳燭燒着,這些迷香下去,是頭牛也能放倒。”另一個紙人回答,抓住戚煥肩膀把人抱起來,“動作快點,奇怪了,這次三人倒是很有豔福,鬼新娘估摸着要先結完婚再殺人,我們要做的事不少,趕緊的,你來擡腳!”
“來了來了。”紙人像是個新手,動作青澀笨拙,還有些膽怯,“那瘋婆娘怎麽不在這裏?”
“哪一次這會兒新娘不在下面等着,你怕什麽!趕緊走!”擡着肩膀的紙人嘿咻一聲扛着戚煥向房裏走。
戚煥閉着眼,凝神聽着,發現他們是将他搬到婚床上,花生紅棗壓在身下,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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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耳邊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音,床板一翻,失重感傳來,他整個人摔進一個木頭盒子裏。
盒子的蓋子被人推上,兩個紙人說笑着離開:“接下來就是洞房夜,我們也該去送另外兩個郎君一程。”
金絲楠木材質,大概是棺材。
戚煥手指在木頭上摸過,很快就觸碰到完全不同于木頭質感的,冰冷而柔韌的東西。
他把魚鱗項鏈從衣服裏抽出,昏暗的燈光照亮棺材,也照亮一張沒有表情的美豔面孔。
這是新娘的屍體。
戚煥下意識放輕呼吸,注意到屍體口鼻出淡粉色的泡沫痕跡,這是淹死屍體的特征。
而屍體的手腕腳腕上都綁上紅線,牢牢的束縛在一起,又以桃木釘釘穿,保證其在水底無法掙紮離開。
水屬性的新娘是在冥婚當天被淹死獻祭的,怨氣猛烈到就算是桃木釘都沒有阻止她變成厲鬼。
戚煥經歷過許多副本,見過許多由于人們的貪婪欲望陰暗嫉妒而造成的悲劇,但在此刻,想到那條美人蛇,還是心髒微微揪起。
忽遠忽近的吟唱聲響起。
戚煥眼皮沉重下來,意識也随之飄遠,漸漸地,他看見一個巨大的白色蓮花祭壇,祭壇向五個方向展開花瓣,每一朵花瓣上都端放着一個棺材。
而他正被人從棺材裏擡出來。
擡着他的人都穿着紅色衣袍,兜帽投下的陰影完美地隐藏住臉。
他們有着差不多的身形,邁着輕快的舞步,紅色的衣擺,在他們的動作間飛揚交織,像是随意潑灑的鮮血。
祭壇中間正跪着一個人,正是村長。
他低聲念誦着:“托身陽體,補我陰魂!”
戚煥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想要伸手摁住翻湧的胃部,卻無法動作。
只能夠聽着高高低低的唱歌聲響起:“托身陽體,補我陰魂!”
“陰陽相濟,五行以全!”
祭壇的五朵花瓣散放出五色光芒,在半空中合攏到一起,極為迅捷的沖向他的腹部!
戚煥咬緊牙,一道咒語已經壓在舌尖,但還是忍着繼續下去。
他眼睜睜看着被人簇擁在祭壇中間的自己腹中藏入一團五色光芒,緊接着肚皮一點點的大起來,屬于嬰兒的啼哭聲在耳邊響起。
“夢魇——破!”戚煥不再遲疑,猛地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鮮血,口中誦出咒語。
他脖子上的魚鱗閃過一道微光,緊接着急速黯淡下去。
戚煥睜開眼,看見的是魚鱗光芒照出的光彩紋路。
剛剛他所經歷的一切,與其說是真實,不如說是一個魚鱗副作用帶來的夢魇。
只不過鲛人的魚鱗原本佩戴可以預知,即使他受到詛咒,這個夢魇也将揭露即将發生的事情。
戚煥感到一陣惡心,在棺材裏摸索着彎腰做起來,很快就發現散落在棺材各地的花生和紅棗。
早生貴子。
他撫摸上自己的腹部,擰起眉。
“夫君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孩子了嗎?”他身後冷冰冰的屍體突然行動起來,冰冷的手像蛇一樣纏繞上他的脖子,鬼新娘懶洋洋地靠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撫摸上他的小腹。
難怪一路上都有惡心的感覺,果然這洞房花燭之後便是懷孕生子。
戚煥側頭,看到的依舊是一頂紅蓋頭,只有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起的蓋頭下露出豔紅的嘴唇。
鬼魂附身自己的屍體,屍體也會向鬼體的狀态改變。
有風?
戚煥注意到另外一點,擡頭看見棺材,不知何時被人掀開一條小縫。
“我們還在婚房裏。”戲鶴探聽完村民計劃回來之時,就看到戚煥主動入局進入棺材。
玩家自然是想要借此獲取更多的線索,但于他而言,定下婚契,系上紅繩,祭拜天地,洞房花燭夜,就是将必須的流程都走了一遍。
他起身,從棺材裏穿出,勾一勾無名指,清晰地感覺到無形的規則塑成羅網,将他看中的刀,牢牢圈起。
龍鳳燭已經燃盡,洞房的窗戶被他打開,讓一縷月光伴随清風滲入屋內。
遠處模模糊糊有三個人影離開,方向似乎是村尾的池塘。
系統自動捕捉玩家存在,播報恐懼值。
【孔冰,恐懼值:93
陳是,恐懼值:87】
恐懼最為可怕之處,便是讓人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戲鶴在窗邊輕敲兩下,像是揮手告別,又像是不應該在此時說出口的嘆息。
在他身後,戚煥也成功推開棺材蓋子,從棺材裏走出來,發現棺材就擺在床板下面凹下去的地板上,表面雕龍畫風,還專門刻上大量意象為水的符號。
不像個殺人場地,倒像是精心為鬼魂布置的婚床。
“洞房花燭夜,”戚煥思索着,“聽紙人的意思,你們鬼新娘如果不在掀蓋頭的時候動手,就會先與人春風一度,之後再殺人。”
“所以?”戲鶴倒不覺得他是貪慕美色的人,平平淡淡反問,轉身靠坐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尖尖的繡花鞋翹在半空中,随心所欲地一點一點。
戚煥目光被他的足尖吸引,很快又克制的收回視線:“沒什麽。”
然而,他在轉過身的時候眉頭擰起——剛剛怎麽會想問鬼新娘洞過幾次房?
戲鶴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皺眉,也只以為是玩家意識到自己當前處境,笑眯眯在旁邊吃瓜看戲:“這孩子你是生還是不生?”
戚煥坐在他對面,從背包裏拿出烈酒,自己手中也拿着一把鋒利至極的小刀。
他按住自己的腹部,不知不覺間,原本清晰可見的腹肌已經消失,留下的是一團凸起的柔軟。
“生,當然生。”
戚煥冷聲回答,解開腰帶,露出漂亮的胸肌線條和下方詭異的高聳的肚皮。
戲鶴看着他将幾根銀針紮在止血的穴位,之後将烈酒灑于刀上消毒,嘴裏咬着毛巾,舉起刀。
手起刀落,一層層切開皮膚脂肪肌肉,播出血淋淋的內裏。
屋子裏沒有悶哼的聲音,只有越發粗重的呼吸和不斷垂下的汗水。
在銀針道具的作用下,戚煥并沒有流出太多鮮血,順利的伸手從肚子裏掏出一個布滿鮮血的肉球。
與其說是肉球,看那形态,倒更像是之前梳妝時被塞入衣服中的布娃娃。
戚煥咬緊後槽牙,果然那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暗示他們的懷孕。
不,在他們進入游戲之前,他們将要接手的身份就已經在村民的引誘下喝下聖酒。
嬰兒酒,哪裏是嬰兒泡酒,分明就是孕育嬰兒的酒!
他從容地将打開的傷口縫上,手沒有半點顫抖,正如他此時紋絲不動的恐懼值。
等他剪斷縫線,戲鶴停止在心裏的計時。
五分鐘時間,給自己完成一場剖腹産手術。
戲鶴都有撫掌贊嘆的沖動,難得沒有遺憾薅不着恐懼值羊毛。
所以,他伸出手,一只水蛇緩緩爬上桌子,将尾巴勾着的鑰匙甩到戚煥面前。
戚煥額頭上還帶着冷汗,臉色蒼白的擡頭看向鬼新娘。
“算是獎勵或者說合作的誠意,”戲鶴開口,“之前你不就好奇另外幾位新郎去了哪裏嗎?”
所以這就是去那裏需要的鑰匙。
戚煥點頭,合上衣服将鑰匙放在兜裏,順便打開手機看一眼時間。
10:45
馬上就要到子夜。
子夜最為兇險,這把鑰匙不僅僅是機遇,也有可能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但他只會選擇去看。
不過,戚煥又擰起眉,手摁在小腹上。
那裏縫合完畢之後,又恢複成之前腹肌分明的樣子,只是在收拾東西的短短時間裏,似乎又輕微的向外凸起一點。
戲鶴從貴妃榻上起身,懶洋洋趴在他肩膀上:“只生一次是不夠的哦。”
戚煥擔心沒有合适的時間動手剖腹:“如果自然生産的話,會怎麽生出來?”
戲鶴幸災樂禍,纖長的手指停留在他小腹,一點點向下滑:“用哪播種,從哪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