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陰(10)
“這裏發生過一場火災,如果我沒有猜錯,整個村子都發生過火災。”戚煥沒有管倒在地上的村民,繼續觀察牆角的痕跡,說着,擡頭看向坐在床邊的鬼新娘,似乎想從它這裏獲得認可。
戲鶴沒有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戚煥,像是一尊漠然的神像,無動于衷。
戚煥緩緩說着自己的猜測:“複仇,自原始社會以來就有同态複仇的習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同等報複。”
所以?
戲鶴沒說話,似乎透過紅蓋頭和戚煥對上目光。
戚煥:“孫鹿被村民燒死,甚至死亡不是你們鬼新娘帶來的,待遇和我們完全不同。這是因為……”
“許多年前,還是個孩子的孫鹿意外縱火燒掉整個村子,被家裏人帶走到大城市上學。村民因此而死,附身在紙人身上複活,在今天對兇手進行報複。”戚煥點出關鍵,“但是,還是個孩子的孫鹿為什麽能縱火成功?”
他是在提問,狼似的目光卻是直接盯着戲鶴。
這就是和聰明人合作的感覺,戲鶴決定獎勵他一點線索:“我有個姐妹許多年前見過孫鹿。”
鬼新娘一手促成當年火災發生,戚煥思考着,通過一個孩子完成報複,鬼新娘沒有直接摧毀村莊,是不想還是不能?
藕節似的手臂松松環住戚煥的肩背,冰冷的觸感打斷他的思路,戲鶴釋放些許威壓:“現在,夫君覺得我能不能毀滅一切?”
鏡子裏兩人身影交疊,好似新郎坐擁暖玉溫香,實際上,戚煥卻像是被寒冰凍結,冰山壓頂。
當年鬼新娘們力量弱小,只能靠引誘他人來報仇,但如今她們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不可正面對抗。
戚煥心想,夫人這是察覺他的想法,威脅他呢。
啧,小肚雞腸。
他沒再繼續出對方黴頭,越過村民,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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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下方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一個小時前,孔冰三人剛剛找到報紙。
“難怪死的這麽慘。”田同搖頭,“這個玩家也是點背,開始獲得的身份就是村民一仇對象。”
“不僅如此,”陳是比他想的更多,一邊分析,一邊還在研究地面,試圖把那塊松動的地板撬出來,“他明顯實力不濟,但一開始就對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沒有向我們尋求幫助,又是邀請我們四人來到村莊的人,搞不好是另外一個陣營的。”
孔冰點頭:“可能他的任務不是完成婚禮,而是誘騙我們獻祭,自己取得村民的原諒或是獲得鬼新娘的庇護。”
他蹲下來,用手抹去地板上的灰塵,留下字跡,簡單的梳理起當前的情況:“四個玩家,村莊的外來人,女鬼的預備新郎,村民眼中獻給女鬼的祭品,顯然我們和女鬼陣營村民陣營是對立的。孫鹿,一種可能與我們陣營完全一致,另一種可能則是陳是所說,游走于三個陣營之外,試圖拉我們下水保全自己,和村民陣營絕對對立,和女鬼陣營關系未知,已經被村民陣營消滅。女鬼們,目前只在唱戲時出場過一次。”
“可以确定她們和村民有血海深仇,但目前像是處于一種平衡關系,和我們仇怨不深,更接近遷怒。”孔冰點點地板,“她們是這個副本最大的危險來源,而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對抗女鬼的辦法。”
“也不是沒有。”
陳是終于撬開松動的地板,從你們又拽出一小張殘缺報紙,剛好可以和上一張報紙拼在一起。
“僥幸逃出的還有村莊的霧婆婆,一直以來她在村中采摘草藥為人看病舉行婚喪儀式,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而圖片上露出一角的女人完全不像是會被稱為婆婆的年齡,黑發烏亮,容貌秀美,正抿唇微笑。
大夏天她還穿着長袖,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戴着數十個镯子,镯子之間的空隙露出皮膚,上面似乎有黑色的紋身。
“是地下室的女人!”
谷倉。
他們再次摸到地下室門口。
遠處的村民還在廣場上載歌載舞,絲毫沒有發現預定的新郎們已經窺探到關鍵秘密。
神婆被村民關起來,是因為神婆在着火的時候抛棄村民,還是這也是村民向女鬼們示好的一種舉措?
畢竟,神婆負責村裏的婚喪嫁娶,極有可能是鬼新娘們悲慘命運的促成者。
孔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推開地下室的門。
他們一路走向蜷縮在牆角的女人,确認羅盤上反應之後,孔冰解開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蜷縮在牆角的女人被光芒刺激,開始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三位玩家對視一眼,田同從背包裏拿出燈,走上前去。
躍動的火焰靠近女人,她顯得十分害怕,拼命地想要掙紮離開火焰籠罩的範圍。
火焰從她皮膚上燎過,沒有達成村民那樣一觸即燃的效果。
這不是村民那樣的紙人。
孔冰上前一步,聲音溫柔,一雙手輕輕搭在女人頭上。
系統面板浮現:【啓動道具親和力光環。】
在親和力的作用下,女人的掙紮漸漸變小,仰起頭,瞪大眼睛,迷茫無措地看着圍上來的三位玩家。
“你是霧婆婆對不對?”孔冰問道,“村子裏唯一的神婆。”
女人整張嘴被縫住,無法發出聲音,卻還是努力的嗚嗚兩聲,同時有兩滴淚從眼角流下。
臉上沒有撒謊的微表情。
陳是對着孔冰微微點頭。
三人心裏都有一點喜悅浮現。
在即将開始婚禮之前,他們總算找到有可能對抗鬼新娘的人。
如果真的是之前主持過冥婚的神婆,應該有一二手反制鬼新娘的辦法。
“是村民把你關在這裏還是鬼新娘?”孔冰繼續詢問。
霧婆婆聽到村民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真切的憤怒,等聽到鬼新娘時,這份憤怒就變成深深的畏懼。
她竟然是死死閉住嘴,再不肯多說。
這下三位玩家更加堅信她是被村民背叛抛棄,成為向鬼新娘臣服的誠意。
孔冰把佩戴上的親和力光環改成說服力光環。
“作為神婆,你為這個村子做出那麽多,他們都應該感謝你,幫助你,怎麽能夠利用完你之後把你推出去犧牲。”在光環的作用下,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一絲蠱惑,引得霧婆婆不自覺點頭,“你看我們身上的新郎裝,我們也是被人欺騙背叛送到這裏成為給鬼新娘的祭品,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想要報複叛徒,想要對抗鬼新娘。”
孔冰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點到即止:“你要跟我們走嗎?”
霧婆婆沒有說話,但就連田同都可以看得出來,她正處于激烈的思想鬥争。
終于,被鎖住的女人眼底燃起一絲鬥志,她擡起被牢牢捆着的手,點點自己嘴上縫住的鐵絲。
陳是:“你需要我們解開鐵絲讓你說話?”
女人點頭,然後舉起手比一個剪刀手。
“需要特定的工具,剪刀?”陳是提問。
女人再次點頭。
孔冰決意合作:“好,我們去找找。”
他們離開谷倉,走上樓梯。
樓梯上,戚煥将自己隐藏在陰影裏,跟在他身後的鬼新娘卻上前一步,靠着欄杆,向下看去。
是孔冰,還有兩個人呢。
戲鶴無聊地用手指敲擊着欄杆,看到剩下兩個玩家出現在一樓樓梯口。
他們走過來的方向,那邊好像是谷倉。
谷倉……戲鶴想起曾經關着鬼新娘的那一間小小的地下室。
纖長的手指敲擊欄杆的動作逐漸減緩,然後不自覺用力,手背開始有青筋浮現。
整棟樓的溫度驟然下跌。
羅盤突然發出一陣嗡鳴,孔冰猛的擡頭,招呼兩位玩家和他背靠背,保持警戒。
系統播報:【除戚煥外,每位玩家恐懼值上漲五點。】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地覆蓋住他的手指,熱度将戲鶴從混亂記憶中拉出來。
戚煥開口,吊兒郎當:“夫人,我們該回去了。”
背後,他另外一只手指捏住小刀,時刻準備用心頭血穩住副本boss。
過來的時候,戚煥還看了一眼引發異常的另外三位玩家,決心有機會得去一樓看一眼。
戲鶴把手從他掌心抽出。
眼前這個聰明人想必已經發現不對。
他思忖着開口:“吉時快到,我也該回去準備一二。”
這是欲擒故縱呢。
戚煥知道沒那麽容易從鬼新娘口中獲得消息,坦然上鈎,解開領口,讓流淌着溫熱血液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明明是服軟的動作,在他做來卻有一種潇灑恣意的味道:“不知夫人剛剛是為何事苦惱,可需要為夫去解決?”
“也不是什麽大事。”戲鶴上前傾身,讓厲鬼的陰氣與活人的陽氣交融。
冰冷的紅蓋頭輕柔地拂過戚煥脖子,激起細小雞皮疙瘩,他聲音低沉:“您這次又需要什麽樣的代價呢?”
細微的刺痛從頸側傳來,鮮血開始流失,鬼新娘的聲音仿佛響在腦海裏:“暫且保密。”
又跟我玩心眼呢。
戚煥握着鬼新娘的肩膀,堅定地推開:“沒有說明的代價往往是最昂貴的。”
戲鶴舔去唇邊的血跡,陰陽相生相長,他體內的力量層層拔高,說話時格外有底氣:“你有不選擇的權利。”
戚煥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形在眼前散去,只有一句話留下,飄蕩在腦海:“婚禮之時,告訴我你的選擇。”
大門恰在這時被推開。
村長滿面紅光的走進來:“酉時已到!”
“嫁新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