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陰(7)
田同看着自己紅腫的下巴,正呲牙咧嘴,為他梳妝的村民又眼疾手快的把個巴掌大的布偶塞進他的衣服裏。
冰涼的布偶緊貼着皮膚,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田同在現在掀翻桌子殺出去和再忍一忍之間猶豫不決。
叩叩叩。
身後的木門突然被人敲響。
村民動作僵住,好像一個生鏽已久的機器,遇到突發事件後,過很久才終于反應過來,緩緩走到門前拉開門。
田同回頭,一眼看到他們隊長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正站在門口看過來。
“新郎官不該在這裏,你該去換上婚服。”村民硬邦邦地說,手中的剃眉刀緩緩舉起,鋒利的刀片在頂燈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孔冰笑了,手中出現一個巴掌大小的火柴盒,在村民一刀紮下來前,飛快抽出一根火柴。
刺啦——
火柴亮起,一點小小的火星出現在孔冰指尖,下一秒被他随手甩出去,濺射到村民身上。
那火苗觸碰到村民的身體,便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幾乎是瞬間竄起來,将村民整個身體包裹。
“卧艹!”田同目瞪口呆,“隊長,你這個道具也太強力了吧。”
“剛好屬性克制而已,”孔冰謙虛地笑笑,“我找到線索發現這些村民實際上是紙人。”
村民被火焰點燃之後立刻開始扭動着想要離開,可惜不一會兒它的整個腳就被燃燒成灰燼,整個身軀委頓下來,最終化作腳邊的一點餘燼。
“所以只需要使用火屬性的東西克制他們,”田同領悟,立刻從背包裏扒拉起自己有的道具,掏出一盞小小的油燈,“這盞燈在菩薩座前供了300年,可提供無上光明火,拿它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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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試就試,敲開一邊陳是的房間,眼疾手快地放倒前來開門的村民。
燈火道具似乎專業不如負責點燃的火柴對口,讓村民多了一點時間尖叫着躲避火焰,還是陳是反應過來,抓緊時間捂住村民的嘴才沒鬧出大動靜。
“還好這裏看守的不多,”陳是的房間窗戶正開着,可以遠遠的眺望到不遠處的廣場,那裏依舊不斷響起鑼鼓聲,大部分村民還在那裏高高興興看着新婚前的大戲,留在這裏陪新郎化妝的人很少,“正好我打算去找你們,我從這個化妝師嘴裏面試探出一個消息。”
“什麽?”
“女人,”陳是神情嚴肅,“我知道村裏為什麽見不到女人,至少有一個女人現在正被關在地下室。”
“地下室?”孔冰皺眉,緊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不是告知公會情報的那個線人吐露過相關消息?”
“有,”孔冰抽一張紙巾,用梳妝的眉筆在上面簡單的勾勒出一個地圖,“他在精神恍惚的時候會畫一些地圖,其中有一個地圖和這座房子的結構一樣,中間有一個被塗黑的房間,應該是地下室。”
“那我們去看一看,”田同摩拳擦掌,“戚神那邊?”
“他離開了。”陳是剛好在戚煥隔壁,聽到隔壁門打開後,熟悉的腳步聲離去。
“那就靠我們自己。”孔冰帶人沿着樓梯一路向下,靠着火柴和燈火,一路人擋殺神佛擋殺佛。
挪開谷倉的草垛,便可以看見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門。
陳是一推眼睛,他學過一些痕跡學專業的知識,很快就注意到異常:“這裏本來有個鎖,現在鎖被拆掉了,門周圍有一些痕跡,可能經過打鬥,這兩個是用指甲劃出來的。”
羅盤一動不動,即使是靠近這扇門,象征着危險的黑線都沒有上漲。
三人對視一眼,安下心,推開門,一點點走進去。
屋子裏面沒有燈,只有一片黑暗,透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是人體的排洩物與食物發酵的氣味。
田同點起燈。
光明的降臨驚動角落裏的生物,伴随着一連串鐵鏈碰撞的铛铛聲,一個大型影子蠕動着想要把自己蜷縮在牆角。
“一個被鏈子鎖着的女人。”陳是開口,認真地觀察對方。
被鎖在地上的女人很符合大衆印象裏的被拐賣婦女。
她被胳膊粗的鐵鏈牢牢的鎖住四肢,活動範圍不超過這個房間,身上披着件不合身的破舊大衣,幾乎遮擋不住關鍵部位。
頭發散亂肮髒,她只知道在入侵者面前瑟瑟發抖。
但是三個人沒有一個立刻沖上去解救她,而是警惕地拿出道具,一步步的向前。
他們都是經歷過幾個副本的精英玩家,深知這個無限流副本裏最致命的東西就是善良和同情心。
“應該是無害的。”田同的燈具有防護能力,也可以照明,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女人整張嘴被細細長長的鐵絲牢牢地縫住,眼睛也被一尺寬的黑布遮住,整個人似乎失去意識,只是迷迷糊糊的躲避着照射而來的強光。
“她可能是個關鍵線索。”陳是突然開口,幾步就邁到女人身邊,拉起女人的胳膊。
燈光照耀下,象征着五行的符號幾乎爬滿她的右手。
“這些村民身上都沒有紋身,只有她有,就是不知道這是祭品還是……”陳是想了想,“祭司。”
“你是說,那個村民提起過的神婆?”
樓上,窗戶打開的房間裏突然吹進來一陣風。
地上殘餘的灰燼似乎是被風擾動,輕輕搖晃着蠕動着,一點點隆起。
起風了。
明明日在中天,戚煥卻感受到一股冷意流遍全身,擡頭看向被微風吹皺的湖面。
然後,他從倒影裏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靜默地站在他身後。
戲鶴打量着這個時候還有閑心跑到湖邊的玩家,不動聲色吹起一陣陰風,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個副本的死亡規則應該是和鬼新娘成婚之後才會被殺死。
但不排除回頭殺的可能性。
戚煥準備好符咒,帶着殺意,緩緩轉過頭。
鬼新娘貼的太近,陰寒的鬼氣幾乎順着呼吸侵入身體。
沒有動,很好。
戚煥上下打量着對方。
身上的紅色嫁衣用金色絲線繡着漂亮的龍鳳紋路,不像是粗制濫造的産物,倒像是聘請當地最好的繡娘細細繡了三年的成果。
只是可惜這一身紅色嫁衣已經被水染濕,不斷地向下滴答着冷冷的湖水,同樣的湖水也流過鬼新娘那蒼白的細長的手指。
戚煥将之前在梳妝間裏寫下的符紙抽出放在手心,毫無畏懼地提問:“你是死于湖水?”
下一秒,狂風大作,沖天的怨氣洶湧而至!
這位玩家還真是找的一手好死!
戲鶴調動起身體的全部力量,緩緩的擡起手,不容置疑地摁向戚煥的肩膀,将他推向背後深不可測的湖水。
湖水似乎受到召喚,在這狂風之中,卷起千層浪花,不斷洶湧的擴張領地,頃刻之間就上湧到戚煥的腳邊,轉瞬沒過他的腳踝。
戚煥指尖夾着的符紙正要抛出,然而,輕易便可制服村民的符紙在靠近鬼新娘身周一寸之地便失去力量,頹然跌落在地。
那雙近乎毫無瑕疵的潔白玉手依舊堅定地伸過來,明明看上去一折即碎,卻有着足以穿金裂石卷動風雲的力量。
戲鶴眉頭微挑:就到這裏嗎?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寬劍橫出,生生擋下這勢如雷霆的一擊!
铛!
那素白的手與劍相擊,發出金石之聲。
戚煥依舊穩穩站在湖邊,低笑一聲,眼底懶散的笑意散去:“有意思。”
黑色的紋路從他手腕處浮現,一路向上,隐沒入袖口。
不是玄門的符咒,更像是西方的——
詛咒!
戲鶴立刻反應過來對方的狀況:無限流游戲不會對人體有任何的改造加強,包括副本裏獲得的加強,只有一樣東西可以通過副本長久的存留下來,那就是詛咒、污染、堕變等人體的異化。
而異化,也是一條獲取非人力量的道路!
這個玩家不是愚蠢,而是膽大包天到狂妄的地步!
戲鶴心中百轉千回,手上功夫毫不落下,變掌為爪,一息之內已經與他交手數個回合,不分伯仲。
系統面板在戚煥面前展開,右上角血紅的三分鐘倒計時,正在不斷跳動。
鬼新娘能在他屬性翻倍的情況下打的有來有往,果然是A級副本的boss。
雖然倒計時只有三分鐘,但他已經将boss引開湖邊。
沒有水邊的加成,鬼新娘會好對付的多。
戰鬥間隙,戚煥微微擡頭,看向鬼新娘身後的土地廟。
戲鶴也在看,他跟着戚煥的節奏步步後退,此時一擡頭,可以看見帶着姻緣結垂下的槐樹枝。
重劍橫掃,戲鶴順着力量重重撞上土地廟的門板。
力量激蕩,紅蓋頭翻卷,露出單薄尖細的下巴。
兩人近到氣息相交,戚煥可以清晰的看到如玉般的皮膚上毫無瑕疵,只是紮入細細的透明絲線,一針又一針,牢牢封住鮮紅的唇。
要縫住含冤而死者的嘴,這樣就是到閻王那裏她也不能告狀!
戚煥突兀地想起這個風俗,下一秒,劇烈地疼痛從心口密密麻麻襲來!
槐樹枝從他心口穿出,一只素白的手正不緊不松地握着枝頭,挂着枝頭的紅線松松纏繞在指尖,像是親昵的問候。
他什麽時候能發現呢?
戲鶴在心裏倒計時——
五、四、三……
最後一秒,被刺穿心髒的男人擡頭,伸手觸碰洞開的心口,讓鮮血沿着手指流入掌心。
緊接着,他握住戲鶴的手,讓心頭血混着紅線纏繞兩人十指:“我以心頭血抹紅線,與你生生世世締結良緣。”
紅線随之舒卷,纏繞上兩人左手無名指。
禮成,契約已定。
戚煥勾一勾左手無名指,陌生的牽扯感讓他微微皺眉,好在胸口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沒想到這位鬼新娘還可以駕馭槐樹,就算是土地廟對她也沒有鎮壓作用,還好最後時刻,他記起筆記裏的姻緣契約,訂下契約,讓雙方無法互相傷害,還能借對方之力恢複。
臨危不懼,冷靜果斷。
戲鶴又多一條對戚煥的評價——是把好刀。
戚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把注意力移到土地廟上,發現廟門被鎖住:“天幹地支……時間……密碼……”
“你知道嗎,”他轉頭詢問剛剛差點要他命的新娘,見到她手臂垂落,站在那裏,居然有幾分不知所措的可愛,挑眉戲谑,“夫人?”
戲鶴:?
他果斷給戚煥加上新評價:好好一把刀,就不該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