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可我有時候很不明白,你的底線到底是什麽。
清淺寒池,郁郁樹叢。
時幽館裏,葉孤鴻正在查看玉天寶的資料。
葉孤鴻揉着太陽穴,嘆了口氣,問道:“青妩,找不到更詳細的嗎?”
身後清秀小巧的女子搖了搖頭,說道:“這已經是最詳細的了,這位西方羅剎教的少主一生都是蠻橫跋扈,乏善可陳。青妩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葉孤鴻靠在椅背上,說道:“我總覺得這人有問題。”
玉羅剎一向以威嚴神秘的面目示人,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即使是他教中心腹,也不敢在他面前擡頭,而那個玉天寶,無論言行,都未免太放肆了些,而且,他一直在強調自己不是玉羅剎的兒子,他分明知道西門吹雪才是玉羅剎真正的孩兒!
如果是那個草包玉天寶,怎麽能夠獲悉這樣的秘密!
而且,他居然能夠在獲悉這樣的秘密之後得以不死!
“全地球人都知道,你兒子是西唔唔唔·······”
葉孤鴻心中,有一個最大膽的猜測。但卻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閉了閉眼,将那個念頭壓下去,說道:“青妩,今天十五了吧。”
葉青妩眼神微微一動,輕聲說道:“是的,十五了,我們等了那麽久,總算十五了,”她低頭對葉孤鴻說道:“城主去吧,王爺在前面等你。”
葉孤鴻點點頭,說道:“我去了,那王府之中就交給你了。”
“城主放心,”葉青妩微笑道:“青妩定會保護好王妃和世子,讓城主和王爺沒有後顧之憂。”
葉孤鴻笑了笑,起身披上葉青妩遞過來的披風,走出時幽館去。
葉孤城的起居室前,葉青霜守在那裏。
葉青霜與葉青衣一樣,都是自幼陪伴葉孤城長大的,葉青衣留在白雲城做了總管,他還一直陪在葉孤城身邊侍奉,,但與葉青衣一貫的溫和不同,葉青霜是一個沉默內斂得近乎沒有存在感的男人。
“城主,”葉青霜擡起頭,與葉孤鴻交換了一個眼色,“王爺在裏面等你。”
“青霜,辛苦你了。”葉孤鴻點頭道。
葉青霜微笑道:“這是青霜應該做的。”他恭敬地退到一邊。
葉孤鴻走了進去。
葉孤城正坐在窗前。他剛剛焚香沐浴,墨發披散在肩頭。
如墨長發,如玉容色,白衣勝雪,望之如神仙中人。
這是他的兄長,從小到大,保護神一般的兄長,他□,冷清,他沉默寡語,可對于葉孤鴻而言,他喜歡甚至享受這一份關愛。
“哥,”葉孤鴻走了過去,半蹲在葉孤城身前,“在想什麽呢?”
葉孤城看着他,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我在想,你也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我抱在懷裏的小豆丁了。”
“什麽啊,我早就不是了。”
葉孤城伸出手撫摸他的頭頂,“我總覺得你仿佛還沒有長大,但以後,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好好處理,不可太随意,也不可太任性。”
葉孤鴻心中一顫,“你已經為我舉行過冠禮,我已成人。”
葉孤鴻淡淡道:“你主持白雲城,我倒是放心的,有青衣在,也出不了什麽亂子。唯有陸小鳳那一處,我卻放心不下,”
“孤鴻,你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陪伴你。”
葉孤鴻笑了笑,“更好的,我倒沒看見,整日追着我的,除了陸小鳳,就只有小九了。”
葉孤城皺了眉,說道:“兩個都不好。”
葉孤鴻無奈的點點頭,從心裏為陸小鳳和宮九兩位默哀,不過,他此時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葉孤鴻挺生硬的轉換話題,“西門吹雪呢?”
葉孤城說道:“他當然已經走了。”
“走了?”葉孤鴻有些驚訝,“你們為不是相處得挺不錯嗎,為什麽不一起走?”在他想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不該看重這最後的時間,在決戰之前,做最後一段時間的朋友嗎?
葉孤城卻說道:“本來是敵人,何必要一起去?”
葉孤鴻卻覺得無語,在他眼裏,這兩人相處得比尋常朋友還要親密,卻又把“敵人”二字挂在口上。他又想,假如這兩人并肩共赴紫禁之巅,那些在場的武林人士大內高手,只怕都要下巴掉一地!
這似乎也挺有趣,只可惜是無法實現了。
他慢慢站起來,撫上葉孤城如墨的長發,“青霜還沒有替你束冠,那讓我來試試好不好。”
葉孤城微微颔首。
葉孤鴻拿起桌上的梳子,輕輕地梳了下去。
“我記得我小時候,哥你也幫我梳過頭發。”葉孤鴻突然說道。
葉孤城說道:“那時候你還小,我離不開你,沒想到你還記得。”
“是啊,怎麽能忘呢,”葉孤鴻微笑道,“那時父親還活着。”
葉孤城沉默了一陣,說道:“孤鴻,父親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沒怪過你。”他淡淡說道,“他死之後,我們活得輕松很多。”
葉孤鴻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沒有忘過,其實他那時是真的決定要殺了那個男人的,他所謂的名義上的父親的,讓他前五年活得無比艱難,處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時時危及性命。這一世的父親,與他沒有親情上的牽絆,至于血緣,更無法束縛他,兩三歲的時候,他沒有能力,自己都還需要葉孤城的保護,這本身就令他憤恨無比。五歲那年,他是真的想要殺了那個男人的。
幼年的白雲城,連天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海鷗聲聲,他從來沒有心情去欣賞,他趴在葉孤城的背上,認真的看他練劍,會走了,葉孤城丢給他一把小木劍,開始教他拔劍。
葉孤城和葉青衣幾乎無時無刻不待在他身邊,可那該死的父親,還是時時妄圖殺了他。
他還記得那一天,五歲的他已經如海綿般吸收了大量的知識,他偷偷地溜進了父親的房間,正想把準備的藥下在茶水裏,就聽見父親帶着兄長走了進來。
他慌忙的躲進躲在父親房間的櫃子裏。
所以,他都聽見了。
“······繼承白雲城,這當然是你要做的,······但我要你做的是,去把皇位給我搶回來!”
“······他搶走了我的皇位,害死了我我的妻子你的母親,我當然要報複他,我要把他從皇位上趕下來,要他斷子絕孫!”
“······你答應我,我就不再傷害小鴻,他可以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像普通的孩子一樣,······”
“······我要你發誓!葉孤城,你發誓,以你弟弟的生命,以你最喜愛的,劍,的名義,起誓!·····”
“······你發誓!如果你不能奪回皇位,就讓葉孤鴻孤獨坎坷死于非命!讓你的劍道堵塞,絕無通透的一日!”
······
年幼的葉孤鴻緊緊地縮在衣櫃裏,捂住自己的鼻口,強忍着不發出任何聲響!
可惜,那男人怎麽也算得上一個高手,葉孤鴻呼吸一重,就被他從衣櫃裏拖了出來。
那男人把他抓在手裏。
“······你發誓!否則我就殺了他!······”
葉孤鴻眼睛微微一熱,低下了眼,靈巧的手指在葉孤城如墨的長發中穿梭。
他将長發束好,又将檀木香冠端端正正的帶到葉孤城的頭上,他仔細端詳了片刻,滿意的笑了。
天色也漸漸暗下來了,月上樹梢,如明鏡,如銀盤。
葉孤城看了一眼天色,說道:“我要走了。”
葉孤鴻點點頭,從桌上取下劍,送到葉孤城手中,劍身如銀,透着寒光。
“哥,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即使我已經長大了,你也不能就這樣離開,”葉孤鴻靜靜地說。
“哥,我等着你回來。”
葉孤城接過劍,一手握劍,一手微微摩挲着葉孤鴻的臉,他的手指修長,卻有極厚的繭,那是他多年來練劍留下的,葉孤鴻早已習慣,甚至很喜歡這種觸感。
葉孤城說:“好。”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葉孤鴻望着兄長遠去的背影,知道這一場大幕,即将拉開。
“城主,青流和青帆,都在後院等候。”葉青霜道。
“走吧。”
今夜,禁城,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到~
41決戰紫禁之巅4
今夜,禁城,無眠。
街上的人不少,酒樓茶館裏的人更多,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議。
陸小鳳用不着去聽他們說什麽,就知道他們必定是在等着今夜一戰的消息,其中有很多人,必定已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身上買下了賭注。
這一戰的影響力不但已轟動武林,而且已深入到京城的下層社會裏,古往今來武林高手的決戰,從來也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陸小鳳覺得很好笑,他相信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自己若是知道了,也一定會覺得很好笑。
陸小鳳出了客棧,一邊笑一邊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
太和殿就在太和門裏,太和門外的金水玉帶河,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金水玉帶一樣。
陸小鳳踏着月色過了天街,入東華門、隆宗門,轉進龍樓風闕下的午門,終于到了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一路上的巡卒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沒有這種變色的緞帶,無論誰想闖進來都很難,就算能到了這裏,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這地方雖然四下看不見人影,可是黑暗中到處都可能有大內中的侍衛高手潛伏。
大內藏龍卧虎,有的是專程禮聘來的武林高人,有的是胸懷大志的少年英雄,也有的是為了躲仇家,避風頭,暫時藏身在這裏的江洋大盜,無論誰也不敢低估了他們的實力。
月光下,只有一個人盤膝坐在玉帶河上的玉帶橋下,頭頂也在發着光!
“老實和尚。”陸小鳳立刻趕過去,笑道:“和尚來得倒真早。”
老實和尚在啃饅頭,看見陸小鳳,趕緊把饅頭藏起來,嘴裏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只希望陸小鳳沒看見他的饅頭。
可是陸小鳳已經看見了,而且他還恰巧想起來,他還沒有吃晚飯。
他笑嘻嘻的坐到老實和尚身邊,老實和尚正要離開,突然又呆住了,他已發覺身上的饅頭少了一個。
饅頭已在陸小鳳手裏,就好像變戲法一樣,忽然就變了出來。
老實和尚嘆了口氣,喃喃道:“這個人什麽事不好學,卻偏偏要去學做小偷。”
陸小鳳笑道:“小偷至少不挨餓。”
陸小鳳站起來,四下看了一眼,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來了沒有?”
老實和尚道:“不知道。”
陸小鳳道:“別的人呢?”
老實和尚道:“不知道。”
陸小鳳道:“你連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老實和尚道:“只看見了半個人。”
陸小鳳道:“一個半人?”
老實和尚道:“是你,你最多只能算半個人。”
陸小鳳咬着那半個饅頭又笑了,只見黑暗中忽然出現一條人影,身形如飛,施展的竟是內家正宗“八步趕蟬”輕功,接連幾個起落,已到了眼前,青衣布襪,白發蕭蕭,正是武當名宿木道人。
陸小鳳懶洋洋的跟木道人打了個招呼。
木道人也不大愛搭理他的樣子,踱到老實和尚身邊跟他談論起佛經來。
就在這時,黑暗中又出現了一條人影。這人的身法很奇特,雙袍飄飄,就好像是借着風力吹來的,他自己連一點力氣都舍不得使出來。
老實和尚道:“這人是誰?”
陸小鳳道:“他不是人,連半個人都不能算,完全是個猴精。”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嘆了口氣,道:“看來我的易容術好像已變得一點用都沒有!”
木道人道:“你不該施展這種輕功的,除了司空摘星外,誰有這麽高的輕功?”
陸小鳳道:“我!”
沒有人理他。
遠方又有數條人影掠過來,左邊的一個人身形縱起時雙肩上聳,好像随時都在準備掏暗器,用的正是唐家獨門輕功身法。右邊的一個人身法卻顯得很笨拙,好像因為硬功練得太久。還有一個背着劍,似乎是個劍客。木道人喃喃道:“來的人還挺多,不是只有六條緞帶嗎?”
陸小鳳也忍不住一怔,
那幾人身上居然也系着條緞帶,顏色奇特,在月光下看來,忽而淺紫,忽而銀灰,無疑也是用變色綢做成的,這種緞帶本來只有六條,陸小鳳身上一條,老實和尚、木道人、司空摘星各一條,再加上他們三條,已變成七條。
六條緞帶怎麽會變成七條?多出來的這條是哪裏來的?
陸小鳳知道就算問他們,他們也不會說,何況這時他已沒時間去問。這時,一個老太監悄悄走到陸小鳳身邊,說道:“6大俠,有人想見你。”
陸小鳳認識這個太監,這是小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叫做王恩。
陸小鳳皺了皺眉,他不想去見皇帝。
王恩見他神色不愉,似乎明白他在想些什麽,又躬着身繼續說道:“不是陛下,是西門莊主。”
陸小鳳驚訝地道:“西門吹雪?他竟然已經到了嗎?”
王恩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他在皇帝身邊也已經有了很多年,他雖然一直深得皇帝信任,但畢竟已經老了。他的腳步很慢,陸小鳳不得不壓慢了步子,跟在他身後
然而陸小鳳還是很好奇,不由問道:“西門吹雪怎麽會在禁宮裏?” 王恩說道:“是靜王府的總管送西門莊主進來的,我們要去的不算內宮,是靜王爺未出宮前住過的一處偏殿,公子爺有時進宮,也會暫住一宿。”這裏說的是葉孤城和葉孤鴻兄弟。
這處宮殿果然不在內宮,不過就幾句話功夫也就到了。
這是一處小巧精致的宮殿,匾額上書“猗蘭殿”三個字,字跡飛揚,雄渾有力,與着宮殿小巧的布局有種格格不入的味道。
字是好字,只是容易讓人産生一些聯想。
“那是當年先皇親筆禦賜給靜王爺的。”王恩見陸小鳳看着匾額,開口解釋道。
這解釋,其實也很奇怪。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有悠悠的琴聲從宮殿裏傳出來,,似乎是從手指間随意流瀉而出,如流水潺潺,清泠自然,仿佛一條河流奔向既定的終點,讓聽者只覺得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
王恩留在外面。陸小鳳一個人走了進去。
宮室之中,燈光如豆。
是西門吹雪在彈琴。
西門吹雪靜靜坐在琴案前,一身白衣如雪,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他當然聽見有人推門進來,卻沒有回頭,好像已知道來的一定是陸小鳳。
陸小鳳突然苦笑道:“我感覺,你的情緒似乎比我好多了。”
“你很煩惱。”西門吹雪說道:“你的煩惱很無趣。”
陸小鳳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在為你煩惱,你卻說我的煩惱很無趣。”
“那便忘掉你的煩惱!”西門吹雪冷冷地說。
陸小鳳頓了頓,說道:“連你自己都不擔心,我又何必為你煩惱。”可陸小鳳沉默了一陣,又問道:“那孫秀青和你的孩子怎麽辦?”
西門吹雪說道:“他們自有去處,我已安排妥當。”
陸小鳳突然很同情孫秀青,一個年輕的女人,和剛剛出世的孩子。
決戰雖然還沒有開始,勝負生死沒有分出,但陸小鳳知道,有一個女人已經逝去了她的丈夫,有一個孩子已經失去了他的父親。
他也有些難過,他曾經很看好這段婚姻,他覺得西門吹雪也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做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而西門吹雪确實做到了,只是太短暫。
陸小鳳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什麽,像西門吹雪這樣的人,如果能被他人的言語所動,他就不是西門吹雪了。
陸小鳳忍不住又問:“那,這一戰,跟葉孤城的這一戰,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句話他已經問過很多次,可他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
而西門吹雪很平靜,沒有對生死之戰的不安,憂慮,也沒有棋逢對手的興奮激動,而那平靜也非對生死的漠然和無視,非荒蕪也非寂寥,而是一種平實。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平靜?
陸小鳳看不懂。
西門吹雪站起來,負手望着窗外的圓月,說道:“我會全力以赴。”
或者,在這一戰中一窺更高處的風景!
或者,成全葉孤城!
我絕不辜負這一戰,也不會辜負葉孤城。
陸小鳳推門走了出去,王恩已經離開,他當然要離開,他是皇帝的奴仆,他要去伺候皇帝就寝。
門外月明如水!
陸小鳳卻看到了輕薄的霧氣。
濃霧中又出現了一條人影。
一條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霧更淡,比霧更虛幻,更不可捉摸。
就算你親眼看見這個人出現,也很難相信他真的是從大地上出現的,就算你明知他不是幽靈、鬼魂,也很難相信他真的是個人。
霧中人仿佛正在遠遠的看着陸小鳳,陸小鳳也在看着他,看見了他的眼睛。
沒有人能形容那是雙什麽樣的眼睛。
他的眼睛當然是長在臉上的,可是他的臉已溶在霧裏,他的眼睛雖然有光,可是連這種光也仿佛與霧溶為一體。
陸小鳳雖然看見他的眼睛,看見的卻好像只不過還是一片霧。
霧中人忽然道:“陸小鳳?”
陸小鳳道:“你認得我?”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啦~其實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西門吹雪跟葉孤城告白,他會怎麽說呢??
42決戰紫禁之巅
他的眼睛當然是長臉上的,可是他的臉已溶霧裏,他的眼睛雖然有光,可是連這種光也仿佛與霧溶為一體。
陸小鳳雖然看見他的眼睛,看見的卻好像只不過還是一片霧。
霧中忽然道:“陸小鳳?”
陸小鳳道:“認得?”
霧中道:“非但認得,而且有事相求。”
陸小鳳眨了眨眼。
這是,又有麻煩上身了?而且來還如此詭異。
霧中說道:“前不久丢了一樣東西,想請幫找回來。”
陸小鳳問道:“為什麽要幫?”
那怔了怔,問道:“不想幫。”
陸小鳳點點頭道:“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為什麽還要自找麻煩。”這霧中來歷定然不凡,他丢的東西定然也不簡單,明知是個麻煩,為什麽要去沾惹,他陸小鳳又不是個傻子!
霧中說道:“真的不幫?”
陸小鳳點了點頭。
霧中說道:“可不要後悔。”
陸小鳳奇道:“為什麽要後悔?”
霧中說道:“因為若是被不幫這個忙,才說明真是個傻子。
陸小鳳聽得眨了眨眼。
“那也不勉強,”這霧中竟意外的好說話,“只是,若是看到了那樣東西,記得來找。”
那雙眼睛似乎笑了笑,就這麽消失了迷霧裏。
這迷夢般的迷霧裏,遇見了這麽樣一個迷霧般的,又看着他迷夢般消失。
陸小鳳忽然覺得連自己都已迷失霧裏。
這場霧,這個,他到底丢了什麽,他為什麽要來找陸小鳳,他為什麽有那麽輕易的離開?這一切都是一個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陸小鳳已經想不清楚。但他知道,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應該是紫禁之巅上的那一戰。
太和殿。
從下面看上去,太和殿的飛檐,就像是個鈎子,連月亮都可以鈎住。
這麽高的地方,天下絕沒有任何能一掠而上,陸小鳳也不能。
可是他有法子。
只見他忽而如壁虎游牆,忽而如靈猿躍枝,接連幾個起落後就已看不見了。
大殿頂上鋪滿了黃金般的琉璃瓦,月下看來,就像是一片黃金世界。
陸小鳳剛躍上去,轉過頭,忽然怔住了!
這上面本來應該只有五個,可是他一眼看過去,就已看見十三四個,每個身上都有條變色的緞帶,其中還不包括他所知道的那五個,老實和尚他們還殿脊另一邊。
他并沒有看清這些的臉,高聳的殿脊後,已有個竄過來,這臉色蒼白,面帶冷笑,是大內四高手中的,正是大內四高手中的丁四爺丁敖,也是當初給了陸小鳳六條緞帶的。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丁敖冷笑道:“正想問。”
陸小鳳道:“問?”
丁敖道:“們交給幾條緞帶?”
陸小鳳道:“六條。”
丁敖道:“現來的卻已有二十多個個,他們這些緞帶是從哪裏來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也正想問。”
殿脊上又有一個走過來。是“潇湘劍客”魏子雲。
與丁敖的急切不同,魏子雲卻是氣度安穩,步履從容。
這種陡如急坡,滑如堅冰的琉璃瓦上,要慢慢地走遠比奔跑縱跳困難,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從容鎮定更不容易。
陸小鳳已看出這位號稱大內第一高手的“潇湘劍客”,絕不是空有虛名的,他的武功和定力,都絕不任何一位武林名家之下。
魏子雲道:“這種事本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問得出來的,現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丁敖道:“現們應該怎麽辦?”
魏子雲道:“加強戒備,以防有變。”
他沉吟着,又道:“傳話下去,把這地方的守衛暗卡全都增加一倍,不許任何随意走動。”
馬上有應道:“是。”
魏子雲又說道:“們去調集手,必要時們不妨将乾清門侍衛和裏面輪休的也調出來,從現起,無論誰都只許走出去,不許進來。”
“是。”
這些大內高手們顯然已經練成了一種特別的身法,上下大殿,身子一翻,就沒入飛檐後。
魏子雲這才擡起頭,對陸小鳳笑了笑,道:“們四面去看看如何?”
陸小鳳道:“好極了。”
魏子雲還是走得很慢,說話的聲音也很低,他看着屋脊邊上的那十幾個,緩緩道:“能不能看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陸小鳳搖搖頭。
魏子雲道:“以看,這些很可能都是黑道上的朋友。”
他說道:“這些行蹤秘密,來意卻不惡,也許只不過因為靜極思動,想來看當代兩位名劍客的身手風采。”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魏子雲道:“令想不通的是,他們身上怎麽也會有這種緞帶?”
陸小鳳沉吟着,道:“除了皇宮大內外,別的地方絕沒有這種緞帶?”
魏子雲道:“絕沒有。”
他又解釋着道:“這種變色緞還是先帝世時,從西域進貢來的,本就不多,近年來已只剩下一束,還是當年先帝賜給陛下,珍藏內庫裏的,連宮裏的姑娘們都沒有見過。”
那這多出來的十數根緞帶,比皇宮珍藏還要多的珍貴緞帶,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陸小鳳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
月已中天。
殿脊前後幾乎都站滿了,除了那十三個不願露出真面目的神秘物,還有七位都穿着禦前帶刀侍衛的服飾,顯然都是大內中的高手,也想來看看當代兩大劍客的風采。
陸小鳳走過那些大內侍衛身前時,突然頓了一頓,魏子雲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陸小鳳也看着他,沒有說話。
魏子雲壓低了聲音,說道:“沒有看錯,那就是陛下。”
那七個大內高手站一起,很不明顯的将其中一圍中央,中等身材,清秀樣貌,不是皇帝是誰?
這個時辰,皇帝不是應該已經就寝?
皇帝為什麽會出現這裏,難道堂堂一國之君也對這兩位劍客的對決感興趣?
陸小鳳皺着眉,說道:“這裏多眼雜,出了問題怎麽辦!”
魏子雲苦笑道:“那就是們的責任了。”
陸小鳳說道:“那怎麽不勸勸他,由着他胡來!他可是一國之君。”
魏子雲低聲說道,“陛下執意要出來,勸也勸不住,陛下似乎有些自己的考慮,這次出來陛下也只告訴了們兄弟幾個,連王恩公公也只以為陛下歇下了。”他看了那七位大內高手處一眼,“知道陛下前段時間對說了些什麽,可能讓心裏有些隔閡,但看多年的情分上,一定要幫們看着一點。萬一出了事,那可是誰也擔當不起的。”
這個時候再帶着小皇帝回寝宮,暴露出皇帝的身份來,反而更危險。
陸小鳳點點頭,他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雖然覺得皇帝背地裏對葉孤鴻猜忌懷疑,明面上卻親密有加的态度感到厭惡,卻也不會再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他并沒有過去跟皇帝打招呼,說是場合不合适未免太矯情,只是他心裏實不情願。
他只是嘆了口氣道:“終于知道今夜的防守為什麽那麽嚴密了,有這樣一個任性的小皇帝,也真夠們頭疼的。”
陸小鳳越發覺得心裏不安,神秘的霧中,多出來的緞帶,跑出來的皇帝,還有一會兒後将要決戰的兩個。
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預示着什麽。
“葉孤城來了!”有低聲驚呼道。
月光下果然出現了一條白衣影,身形飄飄,宛如憑虛禦風,輕功之高,竟不司空摘星之下。
司空摘星又嘆了口氣,道:“想不到葉孤城也有這麽高的輕功。”
陸小鳳微笑道:“輕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飛仙’?”
絕世的劍法,自然也是需要絕世的輕功來配的。
陸小鳳雖然沒有見過天外飛仙,但卻已經見過了葉孤城的劍法,西門吹雪雖然說過不需要他擔心,他還是不免為西門吹雪擔心起來。
月光如水,月下的葉孤城白衣勝雪,容色如玉,他落足于太和殿脊上,眼眸低垂。劍未出鞘,其質已清泠如天外仙。
西門吹雪也緩緩走了過來,一樣的白衣如雪,一樣的清冷如雪。
恍如一對璧玉,白璧無瑕。
他們凝視着對方,眼中是一樣的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好劍!”
“确是好劍!”
“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好劍!”
“本是好劍!”】
作者有話要說:我沒卡文,但是寫不出來,(作者你到底是想說什麽!!)~~嗚嗚,好頭疼啊。明天争取更。
話說,小皇帝這個人物我寫了又删,最終還是沒有讓他出場~~
43決戰紫禁之巅
如水的月光下,西門吹雪凝視着葉孤城,緩緩将手中劍擡起,淡淡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擡起眼來,卻沒有看那把劍,只是看着西門吹雪,緩緩說道:“好劍!”
“确是好劍!”
葉孤城聽着西門吹雪傲然的話語,冰冷的眼中隐約流轉出一絲笑意,他輕撫着手中劍,嘆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好劍!”
“本是好劍。”
仿佛還是靜王府的花樹之下,他們下棋,賞花,品劍,閑談。
那夜寒梅怒放,細蕊白花,一段香遠。
“來京城的前一夜,獨自一伫立良久,始覺□頓消,劍心初成。”一念情生,一念心遠,抛棄俗念,得大自。
原來情起緣滅,不過一念之間。
“取舍之處,得失之間,有舍終有得,恭喜。”修長的指間撚一枚棋子,穩穩放下。
“可此時又有些疑惑······”
“有何疑惑?”葉孤城緩緩道。
西門吹雪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
“此一戰,若身死,請收下的劍。”
“好。”
“若是僥幸不死,······”西門吹雪看着葉孤城,微仰的目光中流動着複雜的情愫,卻沒有說下去。
葉孤城心中微動,他望着西門吹雪,那眼中的情緒令他有一絲沉浸,他神色不變,那一句話忍不住就說了出來,“若身死,的劍,留給。”
西門吹雪微仰起頭,淡淡星光落他眼裏,他的目光也變得深邃,繼而璀璨。
“請!”他執劍說道。
葉孤城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手也握緊了劍。
這一刻間,仿佛連月光都黯淡了,他們的已變得像他們的劍一樣,冷酷鋒利,已完全沒有的情感。
兩個卻是互相凝視着,眼睛裏都互相發着光。
每個都距離他們很遠,他們的劍雖然還沒出鞘,劍氣卻已令心驚。
——這種淩厲的劍氣,本就是他們自己本身發出來的。
——可怕的也是他們本身這個,并不是他們手裏的劍。
月色如玉,本是缱绻的玉色,卻無端讓生出幾分寒意。
魏子雲忽然道:“兩位都是當代之劍術名家,負天下之重望,劍上當必不致淬毒,更不會秘藏機簧暗器。”
四下寂靜無聲,呼吸可聞,都等着他說下去。
魏子雲道:“只不過這一戰曠絕古今,必傳後世,未審兩位是否能将佩劍交換查視,以昭大信?”
西門吹雪突然回過頭,目光如炬,冷冷道:“要看的劍!”
魏子雲忍不住退後半步,他已經感到那淩厲的劍氣直指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