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萱在分科的時候是打算選文科的, 可最後選擇了理科且跟夏初六分在同一班。
快兩年的相處,夏初六對秦萱不似當初那麽疏離,也是真心拿她當朋友的。
這天秦萱感冒頭疼, 她陪着去醫務室看看。
沒想到會在樓道上聽見一些污言穢語。
“要我說,梁遇肯定是跟徐子謄睡過了,說不定……”
幾顆頭湊的更近, 怕有人聽見,他們特意放低的音量。
可夏初六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只見一個女生忽然捂着嘴驚呼:“啊?真的假的,你真的看見他們兩個去了醫院,難怪梁遇之前有段時間請假沒有來上課……啧,看不出來乖乖女竟然是個爛貨。”
秦萱察覺扶在她小臂上的手突然收緊, 還沒反應過來夏初六已經順着樓梯緩緩走下去。
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 幾個圍在角落的女生猛地轉頭。
夏初六在學校除了學習其他都很低調,因為話不多加上學習好,給人一種不太好招惹的感覺, 大家對她也都保持着普通同學關系。
但剛才說梁遇爛貨的女生叫張玲玲,她知道夏初六和梁遇的關系很好。
張玲玲捏了捏校服,沒有一絲背後講人壞話的歉意,反而見夏初六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 覺得有被挑釁到。
定了定神,一臉傲慢:“夏初六,你看我做什麽?我有說錯?誰不知道梁遇和徐子謄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所以……”
話還沒說完, 夏初六打斷了她的話:“道歉。”
很輕的兩個字,可是比冬天的冰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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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玲玲仗着父親和校長關系不錯, 聽到對方要自己道歉,頓時有些不悅。
冷切了一聲:“夏初六, 這事兒跟你有關系嗎?我說你了嗎?”
接着意味的勾了勾嘴角:“怎麽?還是說你舍不得我說徐子謄啊?”
夏初六剛才聽見的不止是梁遇,目光落在張玲玲的臉上,一字一句:“我跟徐子謄沒有任何關系,梁遇也跟他沒有關系,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系,我要你為剛才的話道歉。”
淩厲的眼神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旁邊的女生見狀提醒快要上課了,大家就算了吧。
張玲玲抿了抿嘴唇,瞪了一眼夏初六。
“讓開,神經病。”擦身而過的時候,故意用肩膀撞了夏初六一下,順帶刮了一眼站在臺階上的秦萱:“借過!”
秦萱才沒打算給他們讓路,正要開口。
只見夏初六忽然轉身,一把拽住了張玲玲的手臂将其甩回到面前。
“我說了,道歉。”
沒想到夏初六敢扒拉她,張玲玲吸了口氣,揚起下颚:“我如果說不呢。”
說完又用力推了一把夏初六,背脊砸在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張玲玲也不打算離開了,彈了彈指甲,臉上燒起通紅的怒氣,用手指着她:“裝什麽逼啊夏初六,你一個在榆中領貧苦補助的人嚣張個屁,年級第一又怎樣,還敢跟我動手。”
之前去老師辦公室,看見了她的補助申請書,又聽說了一些關于她的事情,于是愈發牙尖嘴利起來,罵了句“賤人”。
緊接着“啪”的一聲脆響,旁邊的幾個女生吓得抖了抖肩膀,空氣瞬間一片冷凝。
只見張玲玲甩了甩發疼的手,表情卻是十足解氣。
正要轉身離開,手腕傳來鈍痛。
夏初六抓住張玲玲将人抵在牆上,眼神宛如刀鋒,看得出在極力的隐忍:“道歉。”
坐在教室裏的梁遇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立刻沖出教室。
夏初六怎麽會和別人打架?
想起在沐鎮她被人欺負的場景,擔心席卷全身。
徐子謄的反應不比梁遇慢,出教室就看見梁遇像一道迅白的風的從面前吹過。
兩人一前一後的沖向騷動的中心。
還是徐子謄腿長,先一步到,可眼前的景象讓他霎時瞪大了雙眼。
只見夏初六和秦萱跟隔壁班的四五個女生扭打成一團,與其說是扭打,不如說是相互扯住頭發互不撒手。
張玲玲嘴巴裏還在罵着難聽的話,樓道上全部湧滿了人,場面十分混亂。
徐子謄撥開人群,沖過去,也分不清楚誰是誰的手。
在上面一陣亂拍:“松手,都放開。”
張玲玲從來沒受過這種欺辱,騰出一只手,看也沒看清就亂薅。
“啊……”
等梁遇氣喘籲籲的擠進去,發現連徐子謄都被人抓住頭發疼的直咧嘴。
看清夏初六的位置,連忙跑過去,想要掰開扯住她頭發上的手指。
大喊道:“你們都松手,老師要來了。”
話音剛落,教導主任真的來了。
男人一聲大喝:“都給我住手!”
聽到熟悉的聲音,所有人瞬間松手,個個頭發亂如雞窩。
張玲玲的校服拉鏈全部被扯壞,松垮垮的搭在肩膀上,一看到教導主任的臉,瞬間淚如雨下:“老師,他們打我。”
榆中近些年從未出現學生在校打架這樣的荒唐事情,于是涉及到打架事件的人全部請了家長。
校長辦公室外。
梁遇得知父親在趕來的路上,心裏并沒有想象中的緊張和害怕,只是目光落在夏初六的臉上,那被指甲劃傷的痕跡刺的眼睛一酸,咬着唇不讓眼淚掉出來。
悄悄勾住她的手,然後就只是眼淚汪汪的看着什麽都不說。
徐子謄站在旁邊,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眸色剛沉下去便被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的周琴揪着袖子拉到一旁。
一臉心疼的踮起腳尖檢查他的頭:“兒子,還痛不痛啊?”
夏初六沒有家長可請,好在梁正奕過來說明之後學校并沒有為難她。
只是最後的處理結果讓人有些意外。
處理結果是,夏初六下個星期要當着全校師生跟張玲玲道歉并做出深刻檢讨,學校看在他平時表現和成績不錯的基礎上才決定不予記過。
中午時候。
梁遇在食堂一口飯都吃不下,帶着濃濃的哭腔。
“初六,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錯,是那個張玲玲惡人先告狀,憑什麽要你給她道歉寫檢讨。”
徐子謄沒說話,漫不經心的撥了撥筷子,看了眼夏初六放下餐盤一言不發的離開。
食堂一樓。
徐子謄一只手插在寬松的校褲裏,不羁中帶着壓抑的怒氣,毫不客氣的坐在張玲玲的對面。
聲音低沉:“張玲玲,我管你家有狗屁背景還是什麽,警告你,以後再胡說八道去招惹梁遇和夏初六……”
“你能把我怎麽樣?”張玲玲是今天的勝利者,且對着徐子謄那張好看的臉,不動怒,就只是輕蔑一笑。
徐子謄一臉不屑的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不過你可以試試看。”眼中的笑轉瞬冷凝成冰,讓人不寒而栗。
說完,徐子謄回到二樓,擡眸便看見梁遇拿着藥膏小心翼翼的幫夏初六塗藥。
劉承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碰了他的肩膀。
“前班長哥,我今天可是聽說了,哥們是真服你,女生打架你都敢去湊熱鬧。”說完像心疼兒子似的朝他頭頂看去:“爸爸看看傷勢如何。”
徐子謄收回目光,輕錘了對方肚子一拳。
臉色一暗:“滾犢子。”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學校的處理結果是都要記過的,是夏初六為了不讓梁遇以後的檔案上留下什麽,主動攬下了所有過錯。
梁正奕今天幾臺手術,處理完學校的事情顧不得去看梁遇。
出校長辦公室的時候迎上男人的目光。
秦簡川是沒想到秦萱請家長會給他這個舅舅打電話。
對于這個侄女他從不覺得有多親,不過也好,要是秦白芷回來看到他們關系這麽好,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
王若蘭出事他們在醫院吵過一架,之後梁正奕就再也沒有去找過他,眼下故意不看自己,只是家長之間見面的禮貌颔首。
四周沒有人,擦身而過時,梁正奕卻聽見對方淡淡說了句“好久不見。”
那聲好久不見裏包含了千言萬緒,可他沒有偏過頭去看秦簡川,像是沒有聽到,陌生的路過離開。
秦簡川從未覺得一個背影會如此的冷漠傷人,面前路過兩個結伴打鬧在一起的青蔥少年。
明明那個時候來招惹的人是他,為什麽禁忌後無法放手的人是自己。
梁遇吃完飯接到梁正奕的電話。
夏初六在旁邊猜到是誰,見對方緊緊握着電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言不發的咬着唇。
但梁遇挂了電話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她的臉問:“初六,還疼嗎?”
夏初六勾了勾唇,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來:“不疼。”
梁遇拉起她的手用力握緊,滿臉的心疼:“初六,不要管別人說什麽,也別理學校那些無聊的人,反正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她并不知道夏初六和張玲玲發生争執的真正原因,只知道對方拿她的身世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說完,順了順她的頭發。
夏初六覺得明明牽着的手掌那麽小,可是落在頭頂上的時候又是那麽的溫暖。
連着給張玲玲道歉的委屈也都跟着被安撫了,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
“對不起梁遇。”她開口道歉。
梁遇搖搖頭,臉紅紅的:“沒關系,她欺負你,我肯定要幫你的。”
說的是教導主任大喊住手之後,她看到夏初六臉上的指甲劃痕,沖上前打張玲玲的那一下。
所以,兔子也不全然是溫和乖巧,也有尖利的爪牙。
秦萱因為身體不舒服,早些時候處理完事情跟着她叔叔回家了。
夏初六有些擔心。
其實今天她沒打算惹事,要的只是一個道歉,可在那個巴掌落下後,秦萱二話不說走上來一把扯住了張玲玲的頭發。
對面的女生見狀上來幫忙,事情才變成了這樣。
可不管怎麽樣,秦萱也是看不得她被欺負,于是連着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這時徐子謄起身上前拍了拍夏初六的肩膀。
教室背後是一排光禿禿的銀杏樹,昏黃溫暖的燈光落在皺裂的樹幹上,徐子謄靠着路燈,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夏初六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保持一定的距離站在那裏。
“有什麽事情不能在教室裏說嗎?”
徐子謄打聽了今天事情起因的全過程,直接開門見山。
“初六,我當梁遇只是妹妹。”語氣淡淡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且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她拿我也只當一個鄰居哥哥。”
“知道了。”
徐子謄見夏初六站在陰影裏,看不清眼底的情緒,像樹一樣安靜。
繼續說道:“所以,張玲玲都是胡說八道。”
“嗯。”
徐子謄煩躁的撓了撓後腦勺,有梁遇在還好,沒有梁遇夏初六對他也就像現在一樣,永遠保持着一段距離。
他很不喜歡。
“其實我……”
“我知道。”夏初六似乎并不打算給他開口說什麽的機會。
忽然,鈴聲響起。
夏初六:“沒什麽說的我回去了。”
徐子謄只好做罷,口吻不滿:“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邁開長腿頭也不回的走到前面去。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在沐鎮看到那個皮膚不算白皙,不怎麽愛笑卻有着一股酷勁的女孩。
只一眼,便喜歡上了。
為了能經常看到她,他周末都會約梁遇玩,因為只要有梁遇在夏初六就一定會出現。
學校私下有傳她跟梁遇的關系,他解釋說并沒有,或許是看向梁遇的眼神出賣了心思,大家并不相信。
殊不知,她只是透過梁遇在偷偷看夏初六。
今天,夏初六因為那些亂七八糟傳言受到了傷害,他很難過,覺得有必要說清楚的。
表白的話已經含在嘴裏,可夏初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直不給開口的機會。
放學的時候,徐子謄收拾完書包,發現前面的座位已經空了。
走到車站,梁遇和夏初六已經上車走了。
“初六,我們不等徐子謄了嗎?”座位上,梁遇問,平時他們都是一起回家的啊。
夏初六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他今天有事,讓我們先走了。”
“哦。”
公車緩緩移動,梁遇有點累,挽着手臂靠在夏初六的肩膀上。
而夏初六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之前她的确和別人一樣誤會過徐子謄,認為他喜歡梁遇亦或者梁遇喜歡他。
後來才發現好像并沒有。
去年春節,梁正奕和梁遇去醫院看王若蘭還沒有回來。
徐子謄忽然來敲門。
在說了梁遇不在家之後,對方笑着說就是來拜年而已,可以等梁正奕和梁遇回來。
那是夏初六第一次在沒有梁遇的時候和徐子謄單獨待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內。
她跟他沒那麽多說的,可徐子謄說個不停似乎有意在逗她笑,與在梁遇面前不同。
也是那次,敏感細膩的夏初六猛地察覺出了什麽。
所以今晚徐子謄欲言又止低下頭想說什麽的時候,她才會冰冷的直接打斷。
車身晃動了一下。
夏初六連忙回過神來,幾乎條件反射去護肩膀上的人,才發現只是正常的到站停靠。
梁遇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看着那張恬靜的臉,慢慢收回手。
呼了口氣,垂下睫毛,靜靜看着膝蓋上兩只緊扣的手。
也就那麽兩秒,夏初六像是倏然意識到了什麽。
擡眸,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像是有顆熟透的蘋果掉下來砸在心上,她完全抗拒不了那誘惑。
上一站下去了很多乘客,車廂整個後排就只有她們兩個。
夏初六盯着梁遇的臉,目光停留在那粉嫩飽滿的唇瓣上,人生第一次失去理智偷偷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