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
梁正奕特意跟院裏調了假, 不希望任何工作打擾陪女兒過生日。
夏初六則一大早和王若蘭去了周邊的商超,将晚餐的食材全部買了回來。
榆市的秋天和春天一樣短暫,兩次降溫後, 空氣變得愈發陰冷潮濕。
午睡起來的梁遇睜開眼,發現枕邊放着個粉色的禮物盒,打開發現是一雙雪白柔軟的兔毛手套。
夏初六進來看到對方正在試戴, 笑得燦爛。
“生日快樂,梁遇。”
梁遇掀開被子,歡喜将手伸出來:“謝謝你初六,我太喜歡這禮物了。”
夏初六揚眉,故意問:“你怎麽知道是我送的?”
“我就是知道。”
夏初六也不追問, 只是在晚餐時才知道為什麽。
梁遇十六歲生日, 王若蘭送給女兒一只精致奢侈皮包,梁正奕送了最新的款ipad。
梁遇同樣是開心的,只是那份開心和早上的有些許不一樣。
也就才動筷子不久, 梁正奕的電話響了。
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夏初六留意的還是王若蘭,見她收起目光若無其事的切着餐盤裏的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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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好後放在她和梁遇的面前:“遇遇,先吃媽媽切好的這份。”
“謝謝媽媽。”
王若蘭始終埋頭,手裏緊緊捏着刀叉, 像身旁的男人從未離席。
切完後,轉身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打開櫃子拿出類似維生素的藥瓶倒出兩粒藥丸,仰頭就吞了下去。
梁遇和夏初六都并未注意。
梁正奕從陽臺外面回來,王若蘭悄無聲息的坐回原位。
“對不起啊遇遇, 爸爸突然接到一個急診電話,需要回趟醫院, 不過爸爸肯定能趕回來陪你切生日蛋糕的。”
說完,給了妻子一個十分抱歉但請理解的眼神。
王若蘭溫婉一笑:“注意安全。”可捏着杯子的指節微微泛白。
就在梁正奕車子啓動離開的一瞬, 她面無表情的起身。
對夏初六說道:“初六,你陪着遇遇,阿姨馬上回來。”沒有看女兒一眼,抓起櫃子上的車鑰匙,匆忙的連外套都沒拿。
門上鎖的一瞬,梁遇的肩膀頓時松垮下來,擡頭,臉上已經挂了幾顆小珍珠。
夏初六緊握着她的手,空蕩的房間裏一片靜谧。
“他們很快就回來的。”她安慰着。
梁正奕在車內,臉色終于不再平靜,一路上都在反複撥打着一串電話,可回蕩在車內只剩冰冷的嘟聲。
腳下的力道不由加重。
正是擔心電話另一邊的人,以至于根本沒有發現王若蘭駕駛着另外一輛車子緊跟着他。
王若蘭雙眸緊緊的盯着那個熟悉的車牌,一雙手緊緊的攥着方向盤。
醫生确診她是疑心病,可她懷疑自己是正常的,所有的根都在梁正奕電話李藏着的那個人。
到底是真的疑心病還是丈夫出軌,很快就有答案了。
酒吧包廂裏。
水晶茶幾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
秦簡川獨自一人端着酒杯慵懶的靠在沙發裏,襯衣領口微微敞開,半張臉影在昏暗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神落在那扇大門上不曾移動。
今天是他的生日,沒有邀請任何人反倒像是在等人。
十分鐘後,梁正奕推開那扇包間的大門。
電話裏,酒吧的負責人打電話說秦簡川在這裏喝醉了尋死覓活,可眼下快要死的人好端端的坐在那喝酒。
他眉間緊蹙:“秦簡川。”
聽到梁正奕的聲音,秦簡川收回敲在沙發上的一雙長腿,眼中露出欣喜。
“你來了。”
梁正奕走近,清冷的問:“怎麽回事?”
秦簡川放下手中的酒杯,拉着他坐下,遞過去一杯藍調雞尾酒。
“我們喝一杯吧。”說完兀自碰杯。
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音,梁正奕見秦簡川拐彎抹角,想着女兒還在家裏等她回去過生日,有些沒了耐心。
聲音染上一層愠怒:“秦簡……”
還沒來得及說完,男人強有力的手臂将他拽到了沙發上,不等開口,溫熱的唇頃刻覆上來。
僅幾秒,秦簡川恢複理智松開他。
“正奕,對不起,我沒忍不住。”他用手掌敲了敲暈沉的頭。
梁正奕聽完事情原委後,垂着的手掌逐漸收緊,努力壓下怒火。
“我回去了,我還要陪遇遇過生日。”男人踢開腳邊的酒瓶,準備起身離開。
“哥……”秦簡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聲音隐約發了顫:“今天也是我生日啊,我只是想讓你來陪陪我,一會就行。”
梁正奕從衣帶裏掏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桌子上。
見他依舊要走,秦簡川忽然站起身來。
酒精放大情緒,異常激動:“梁正奕,我他媽等了你十五年,你就這樣對我?”
梁正奕什麽都沒說,神色倒是平和下來:“我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好了嗎,現在你一再破壞規則,別怪我。”
“梁正奕,你他媽就是虛僞。”
大概是虛僞這個詞刺激到了梁正奕。
他轉過身,深邃眸子裏藏着複雜的感情。
怒氣消失不見,抓住秦簡川的手腕:“阿川,我說了,等遇遇高中畢業出國後,我會跟若蘭離婚,到時候我們再在一起。”
秦簡川聽這話聽了太多年,她和梁正奕這段見不得光的關系讓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想沖進那幢房子,将這一切告訴王若蘭。
那天梁正奕喝醉,他坐在那張床上,看着卧室裏擺放的照片,發現自己根本就等不了了。
那個擁着妻兒,擁有名利和地位的人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今天他就是要讓對方留下來陪他。
梁正奕見秦簡川不放手,上前摸了摸男人的臉頰:“阿川,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一個帶着歉意的吻落下。
包間外,王若蘭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整個人像是溺在了漆黑的海底,忘記了呼吸。
胸口頓時湧起一陣惡心。
沖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撐着洗理臺的拳頭止不住的發抖,胃裏翻江倒海像是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原來……
兩個男人這麽多年在她面前保持的朋友關系,不過是掩蓋這一切的肮髒。
想到同妻兩個字,胸口就像被玻璃一道道劃碎,捂着嘴不敢哭出聲來。
王若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裏的,目光注視着前方的道路,回憶起和梁正奕的初次相識。
天子驕子給她告白本來就像是一場夢,畢業結婚後再一次變成完美丈夫。
王若蘭只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運和幸福的女人,殊不知一切都是梁正奕的一場騙局。
為什麽是她?
對方這些年利用她來維護社會地位,掩藏自己那見不得光的愛好……
現在,她要撕開這個男人虛僞的那張皮,要帶着梁遇離開。
四周的燈光和喇叭聲像潮汐一樣湧來,她的精神越發無法集中,雙手沁出了一層汗。
忽然,在對面大貨車射來的那束強光中,世界轟然塌陷。
梁遇雙手抱膝坐在沙發上,看了眼時間,快過十二點了,爸媽沒有一個人回來。
夏初六陪着她,目光也不時的看向大門的方向。
“叮——叮——叮”
倏然,急促的門鈴聲吓了兩人一跳。
夏初六率先去開門,只見徐子謄一臉急色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口。
将嘴裏的氣咽下去:“快……”
見梁遇跟着出來。
忙說:“梁遇,快跟我去醫院,你媽媽出事了。”
充滿刺鼻消毒水味的醫院。
梁遇站在過道裏,整個重心靠在身後的欄杆上,努力不讓發軟的身體倒下去。
夏初六抓着她的手,眼中有了淚水。
聲音帶着點啞:“梁遇,阿姨會沒事的。”
徐子謄将他來醫院幫奶奶拿降壓藥,然後混亂中看到從外面沖進來的梁正奕正推着一輛搶救推車,一打聽知道出事了。
梁遇的眼睛早已腫成了核桃。
幾個小時的等待,手術室外的燈熄了,門一打開,她抓着醫護人員的手。
哭着問:“我媽媽她怎麽樣了?”
梁正奕帶着一疲憊,萬幸王若蘭車禍搶救過了難關,可女兒和岳父岳母那邊要怎麽開口?
正想着,不料梁遇就站在手術室門外。
“遇遇?”
“遇遇,你聽我說,媽媽已經沒事了,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外公外婆。”梁正奕輕聲細語的說。
原本以為乖巧的女兒會點頭答應,沒想到梁遇竟然冷冷的甩開了他的手。
護士推着王若蘭出來,她立刻吸起眼淚跟上去。
梁正奕摘下手術帽,站在陽臺外。
點燃一只煙,半張臉隐在夜色裏,任由風吹亂頭發。
手機震動響起。
o:【她沒事吧?】
o:【對不起正奕,我問過了,前臺這邊說她晚上是來找過你的。】
o:【你要跟她坦白我們的關系嗎?】
是啊,車禍地點距離秦簡川的酒吧那麽近,本該待在家裏等她回去的妻子為什麽會在那出了車禍?
梁正奕使勁撚斷煙頭後果斷将手機關機。
病房裏。
夏初六從未覺得一個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早上還跟她有說有笑的王若蘭,此刻閉着雙眼躺在病床上,身上蓋着雪白的被子,襯得那張臉毫無血色。
而梁遇正緊緊抓着她媽媽的手,一刻不曾松開。
梁正奕進來,看了眼徐子謄。
聲音沙啞:“子謄,幫叔叔一個忙,送梁遇和初六回去休息。”
徐子謄點頭應下,內心有些後悔昨晚不該将她們喊過來的,或許梁正奕有自己的處理方式。
可想起自己爺爺住院的時候,全家都瞞着,導致後來沒來得及和親人說再見。
他也只是害怕梁遇體驗那種遺憾。
回到家,夏初六讓梁遇休息一會,可對方拿了兩件衣服說要去醫院陪王若蘭。
“梁遇,你冷靜一點,你爸爸是榆市最好的醫生,她會照顧好阿姨的,你現在需要休息,你再病了怎麽辦?”
她沒有多想,上前抱住她:“聽話梁遇,我會在家陪着你。”
夏初六的這一抱,強忍住的情緒瞬間潰解。
放聲大哭起來,整個人都在發抖。
“初六,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初六,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空蕩的屋子滿是她的抽泣聲,而夏初六将人抱的更緊了些,一下下順着對方的後背。
梁遇哭累後終于睡去,可是一直做噩夢。
夏初六只好坐在床邊一直陪着她。
沒睡兩個小時,梁遇起來還是要去醫院。
兩人打車到醫院,夏初六買了王若蘭最喜歡的玫瑰花,祈禱她能早點醒過來。
可在住院部大樓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簡川和梁正奕坐在花壇邊的長椅上在說着什麽,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梁遇準備上前,可一輛醫療物資的貨車擋在了兩人面前。
于是拉着夏初六從另外一邊的過道繞過去,還沒靠近,梁正奕冰冷的聲音傳來。
“秦簡川,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