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森鷗外說的畫室特別好找, 位置就在織田作常去的咖喱店附近。
我找到地方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因為有點忘了畫室到底叫登下還是月下,翻譯官當時說的是中文來着, 用手機翻譯成日文不一定準确, 店鋪的牌匾很不好找, 我今天早上猶豫再三,還特意給坂口安吾發了個郵件——
【你好, 我是八尋。有問題想要請教安吾先生, 請問可以去找您麽?】
坂口安吾那邊回複得特別快, 文字裏透出幾分無奈的味道:“你有什麽事, 不用特意來找我。”
還挺通情達理的嘛。
咳, 我這不是心思着見面談更禮貌一點, 不用折騰可太好了, 老老實實詢問對方畫室的事, 坂口安吾似乎查了一會兒才告訴我,僅用了一個來回就得知港.黑麾下創辦的畫室叫“月の下”,在這一帶屬于有名的畫室, 只要在導航軟件裏随便一輸就能知道具體位置,比當初找Lupin酒吧還方便。
真是太萬能了,不愧是情報部的精英, 說起來,這家夥之前也算幫了自己大忙,要不要送他點回禮呢。
等自己學會了畫畫, 一定要畫一張畫像送給他!
……畢竟我沒錢。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不過我要你的畫像幹什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坂口安吾, 對方的回複有些尴尬。
“诶?我說的是安吾先生的畫像。”我看着手機裏翻譯出來的文字, 腦子裏有些迷茫, 忍不住給對方發道:“原來您想要我的畫像嗎?”
呃,這樣是不是有點子怪啊,怪不好意思的,嘿嘿。
“……”
郵件顯示已讀,但是對方不回了。
估計在忙吧,感謝大忙人在百忙之中回複自己,坂口安吾果然是大善人啊,我的內心歡呼雀躍地跟着導航找到畫室,走近了才發現,這附近與織田作之助上次帶我去的咖喱店非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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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
等下了課就來找自己心目中最大的男神吃飯,這麽一想我的男神好像有點多啊,織田作、中也、安吾、森鷗外,其實太宰也是,不管了……老二次元迷有什麽錯,反正織田作才是我心目中的No.1。
看着自己已經結痂留疤的左手心,我呼出一口氣,興沖沖推門走進畫室,雖然臉上的表情可能體現不出來什麽,和前臺的女生報出自己的名字,對方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小姐姐尊敬地看着我,将我領到沒有人的畫室單間,棕色的眸子裏似乎帶有一點懼意,教畫畫的老師很快也緊跟其後地趕過來,令人期待的課程馬上就開始了。
……
才怪。
第一天上繪畫課,那個素描老師完全沒教我怎麽畫人像……他讓我畫正方體!
“咳咳,八尋大人,您想畫人,首先要學會靜物把基礎打好才行,人的臉和身體其實都是用幾何圖形拼組而成的,在這之後才是三庭五眼、人體的比例,想把型畫得準,打好基礎是關鍵吶。”
名字叫Tony的美術老師叭叭一頓說,快如閃電的語速中只有開頭的稱呼很清晰。
頭一次被稱呼“大人”,我的老臉禁不住一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家夥身上沒有鍛煉出來的肌肉,腳步邁得很重,身材也與西裝大哥們差遠了,手上有繭子,但比起握槍更像是握筆磨出來的厚繭,應該只是個普通人。
不過他貌似知道我的身份,估計是首領提前交代好的吧,我的內心稍微有些新奇,算是第一次近距離地親自感知到——
自己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摸魚打雜的小底層,現在直接升到了準幹部的部下之一的位置,差不多和古川大哥平齊的樣子?
因為太宰治的特殊性,他的手裏目前沒有其他部下,所以可能還要再高一點點點。
其實這好像不算什麽令人開心的事。
爬得越快,意味着以後要做的活也多……我的內心有些苦悶,一邊苦逼地想着,一邊照着素描老師給的正方體圖片臨摹,順便一說,自己進屋之前的期待早就已經泯滅在漫長且枯燥的繪制幾何圖形上面。
畫完正方體畫長方體,畫完長方體畫圓柱體,畫完圓柱體再畫三棱錐……媽的,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幾何體!
太無聊了,真的太無聊了,看守武器庫的第一天都沒有這麽枯燥啊!
大概是看出我的無聊,Tony老師答應明天讓我畫水彩玩玩,不太會的話用丙烯顏料也行,我雲裏霧裏地點點頭,全程用翻譯軟件和對方交流得不亦樂乎。
***
“八尋已經開始學畫畫了嗎?”
把織田作約出來的時候,對方有些詫異地看着我遞過去的手機屏幕,表情似乎在思考:“月の下畫室嗎,确實有聽說過,在這附近算是很有名的地方。”
“又和小姑娘來吃飯了啊?”
兩個人邁進咖喱店,胖老板依舊笑眯眯地打趣道:“還和上次一樣,一份超辣一份正常?”
……
我很茫然,這家夥的語速比安吾還快,倒不如說,其實大部分的日本人語速都這麽快,我周邊的人純粹是有意迎合自己罷了。
總之,畢竟是自己請客,肯定要表一下态,我有點緊張地把翻譯軟件重新遞給坐在自己身旁的紅發青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菜單——
“請選擇自己喜歡的。”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對老板說了一句“對”,在接過手機的時候,貌似注意到了我的左手心,語氣有些意外地說道:“留疤了嗎?”
咦?
發現男神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心,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托織田作先生的福,已經好了。”
“……不,我是在問留疤的事。”紅發青年似乎有些無奈,他想了想,開口說了一句等下,趁着胖老板做咖喱的功夫又上了一趟樓。
走下來的時候,男人的手裏出現了一個扁扁的藍色小圓盒,他将盒子遞過來,放到兩個人中間的餐桌上。
“擦擦吧,這是我之前在藥妝店買的祛疤膏,上次幸助摔了膝蓋,用這個很快就好了,翻了一下果然被壓在箱子裏。”
“女孩子都很在意這些吧。”
我愣愣地看着藍色圓盒上寫着的【瘢痕治療クリーム】,瘢痕治療,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見我沒有動作,織田作之助表情疑惑,也不勉強,他把翻譯後的手機遞到面前:“藥物确實只是輔助,你的能力既然和畫畫有關,不如試着用能力消除。”
“我…我……”
鼻尖發酸,措辭了半天才想起畫這個詞怎麽說。
“畫不好。”
我語氣忍不住有點哽咽地說着,捧着祛疤膏低下頭,織田作之助似乎誤會了什麽,埋頭沉思了一會兒,竟然在幫我想辦法:“你的能力是在畫像上操縱別人,那麽這個畫像必須是你自己畫的嗎?有沒有其他的限制,比如別人畫的畫像也不行。”
嗯!?
……等等,神秘音好像沒有說過這方面诶!
看着面前的屏幕,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激動地站起來,但很快便蔫了吧唧地坐下,垂頭喪氣地說道:“感覺,沒有區別。”
畢竟現在也找不出什麽繪畫大師來幫自己畫畫,而且靠別人不如靠自己,畫畫不同于學日語,這件事我是必須自己學會的,速度還必須盡快才行。
“我來試試吧。”
令人意外的是,織田作之助突然說了上面那句話,他沒有打擊我的積極性,而是要來便利貼和中性筆,沒過多久就在紙上畫了一個頭發齊肩的Q版少女。
女孩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身上穿着一套簡潔的黑色衣服,右耳戴着骨釘,眼睛淡淡地盯着前方。
……
我震驚了。
他畫的好好啊,比自己之前試手的那個小火柴人直接上了一個檔次,原來織田作會畫畫麽!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驚詫,紅發青年嘆了口氣,臉上隐約帶了一些笑意:“因為養着一群麻煩的家夥,總是被纏着和他們一起畫畫,所以稍微會一點。”
他說的明顯是那幫被收養的孩子。
對方已經第二次提到和孩子有關的話題,剛才還說了幸助,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裝作不知道地問一下對方,于是沒什麽表情地歪頭說道:
“ya tsu?”(家夥)
“啊,是之前在龍頭戰争收養的幾個孩子。”織田作之助把筆和便利貼還回來,很耐心地解釋道:“差不多比你小幾歲,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他們都住在樓上,這家店的老板經常幫我照顧幾個孩子,嗯……大家這個時候估計都午睡着了,下次有機會的話,帶你見見他們。”
“好。”
我乖乖點頭,老板做的咖喱已經端上來了,飄進鼻子裏的香氣和記憶中一樣,是讓人有點想哭的味道,吃進肚子裏暖暖的,比武器庫食堂的鹹魚斷和味噌湯好吃太多了。
而且很便宜!
一份只要1300円,相比較商業街那些店鋪2000円打底的咖喱飯,便宜得一批。
享受到了友情價,我的心情美滋滋,雖然還是有些肉疼,吃完這頓飯手裏就只剩下3萬多塊錢了……順便一說,織田作之助畫的小人沒有派上用場,神秘音那個摳搜鬼,連金手指都不想給,更別提鑽空子了。
試了一下發現沒有效果,我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把Q版小人非常珍惜地收了起來,珍重地裝在錢包裏。
哦,這個錢包是很久之前撿的。
別忘了我之前在大橋上面撿過銀行卡和錢包,裏面有內外夾層不說第二層還帶個暗槽,好用得很,它已經成功晉升為我的所有物了。
***
和織田作之助告別,下午無所事事的我猶豫了一下,又去了畫室。
涉及到正事,自己還是很努力的,好想玩水彩啊…啊不是,我是非常努力的,要積極朝着畫人像邁步!
但是好想用顏料畫畫,玩填色解壓啊……
這樣想着的我,迫不及待地邁進自己的專屬房間,準備現在就打開Tony老師上午留給自己的水彩和丙烯,找回一下學習畫畫的興趣。
然而,邁進屋子的那一刻,裏面竟然坐着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人。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發絲微卷的棕黑發少年安靜地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椅子腿兒,黑色的大衣披搭在肩上,俊秀的面孔沒有什麽神色,僅露出一半的茶褐色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畫板,表情不知道想着什麽,似乎在搞什麽大作。
靠,我的顏料!
哭了,比起驚嘆太宰治在這裏,率先心疼的是還沒動過的丙烯,第一個拆封顏料盒的竟然不是自己……看着地上的狼藉,我驚了,這個神出鬼沒的頂頭上司怎麽會在這裏。
要知道,自己昨天剛把對方從河裏撈出來,我那個時候累得一批,腦子又疼又疲憊,完全沒有任何耐心,随便說說就趕緊跑了,他該不會是來借機報複自己吧。
亦或者報複我搶了他的好友,竟然敢跟織田作兩個人獨自去吃咖喱……?
“哎呀,小嬌你回來了麽?”
腦內風暴的同時,太宰治已經笑眯眯地擡起頭看過來,纏着繃帶的修長手指還握着尼龍筆,孩子氣似的把筆扔到一邊,嘆着氣吐槽道:“畫畫還真是難啊,突然有點理解你的簡筆畫了。”
……
壓根沒聽懂他在講啥,我的心裏又氣又無語,不滿地走過去,越過地上弄得到處都是的水漬和零星半點的顏料,順勢瞄了一眼太宰治面前的畫板。
畫裏俨然是棕黑發少年剛才瞎畫的神作,他只用了黑色的丙烯顏料,在一片亂塗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個簡單的火柴小人有些迷茫地站在中間,那些黑色的團團看上去還挺有大師色彩的。
我的怨氣還在頭上,自然不可能恭維上司,直接撿起少年剛才扔掉的筆放進水桶裏,無情地吐槽道:“所以,您就在這裏,畫自己麽。”
本意是想趕緊把這家夥趕走,還不等說些其他的,坐在那裏笑眯眯的太宰治卻愣了一下,像是聽到什麽一樣突然睜開眼睛,微微瞪大了一點看向我。
咦?
我被盯的有點慌,想要繼續措辭的嘴閉上,內心有點懵逼:“怎、怎麽了?”
“沒什麽哦。”棕黑發色的少年收回視線,臉上已經恢複了原本的神色,他眯起笑容,對我露出一個說不上來的表情,勾起唇慢悠悠地說道:
“只是覺得,小嬌真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