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陸知寒!我們究竟要去哪裏啊。”
陳向晚跟在陸知寒身側, 初冬的寒氣已經開始滲透,尤其是晚上,凍得人骨頭縫都打冷戰。
陸知寒忽然停下腳步, 陳向晚沒留意,一下撞進他背上, 她耳朵尖是紅的,聽到男生的低笑聲, 臉也跟着紅了。
紅彤彤的白團子仰着頭, 脖頸被溫暖柔軟的觸感環繞住, 陸知寒說:“還冷嗎?”
他指尖擦過血管跳動的脖頸, 陳向晚僵直着,梳理了三個月的冷松氣重新蔓延在身邊。
她有些磕巴的說:“不、不冷了。”
下一秒,頭頂被什麽堅硬的東西蓋住了。
陳向晚雙手扶着腦袋上的東西,疑惑的往上看。
白軟的好像一顆任人宰割的奶團子。
陸知寒低着頭, 嘴角勾着,照着頭盔來了下。
不重, 那陌生的嗡鳴也足夠讓陳向晚眩暈了。
她仰着腦袋,扶着頭盔,像只搖擺的企鵝,看陸知寒。
“上車藏好了。”
“啊——?”
“!”
冷風悉數兜頭撲來,就好像裝牙舞爪的怪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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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向晚這才明白陸知寒口中的“藏好了”是什麽意思。
她就像是一只幼崽,雙手緊緊抓着男生的後衣擺,努力将自己縮在他的身後, 企圖抵擋肆虐的狂風。
喧嚣的大街上燈紅酒綠,人馬喧天。
他們就像是逃亡于世界一樣。
低沉轟鳴的馬達聲音而耳邊嚎啕的風響掩蓋住了急劇跳動的心髒速度。
陳向晚努力睜着眼睛, 黑色的皮衣外套在眼前獵獵飛揚着, 混着鑼鼓喧天的躁動, 她忽然閉上眼睛,咬着嘴巴,緩慢的、幾乎沒有任何動靜将頭小心頂在男生的脊背上。
有那麽一個瞬間,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互通的心跳聲。
不屬于陳向晚的那一道,同樣抨擊有力。
機車喧嚣着穿過鬧街在一處街道停下,陳向晚甚至沒來及看是哪裏,欲蓋彌彰的竭力直起身體,想讓自己看起來和陸知寒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
結果因為一個動作保持太久,坐起來搖搖晃晃差點跌下去。
本能之下,陳向晚看也沒看的緊閉着眼睛抱住身前的“浮木”,身體倒是穩下來了,環抱着的“物件”的溫度也開始傳到稍微有些涼的掌心中。
她甚至有些要出汗了。
一個抱着,一個沒動,最後還是陳向晚視死如歸一樣睜開眼睛,只撩開一個小縫。
她對上陸知寒忍着笑的眼睛,瞬間松開手,懊惱的先發制人:“還不是你技術不好——”
“嗯?——”
“小公主,這個詞可不能亂說。”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震動。
陳向晚啞然,她眼睛也紅了,瞪着陸知寒。
機車太厚重,陳向晚只能勉強踩着,她作勢要翻下去,沒等支起身體,腰上就多了一只手臂。
陳向晚身體一輕,已經被帶到了地面上,她低着頭,手指搓着,腦殼還帶着圓滾滾的頭盔。
陸知寒啧了聲:“脾氣真大。”
陳向晚忽然就硬氣了,仰頭給他一個随你怎麽說的表情。
陸知寒又開始笑,他把鑰匙抛給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車童,側頭示意:“走吧,惡龍公主殿下。”
陳向晚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外人,一想到這人剛剛可能還看見——
陳向晚咬了咬唇瓣,竭力把身體裏的熱氣壓下去,環視一周,才發現這地方屬實是有點偏了。
不似之前去過的看起來就奢華又昂貴的酒店,這地方簡直就是一片荒野,被一道圍牆圍着,踮起腳也看不見裏邊建築的影子。
黑風一刮,尤其滲人。
陳向晚指尖忍不住蜷縮起來,她問:“這是哪啊?你——帶我來這裏幹嗎。”
男生懶散說:“現在知道怕了?”
陳向晚安靜了兩秒,陸知寒停下腳步,想了想,又低啧了聲,大掌蓋在小姑娘蓬松的發絲上,“逗你呢。”
“我知道你在說笑。”
惡龍小姐悶悶的說。
或許是因為靠得太近,連空氣都有些悶熱。
陳向晚側頭瞥向一側,然後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因為是你。”
因為是陸知寒,所以她可以不問一切的瘋狂。
骨節分明的掌心頓住了。
過了好半天,又可能只是一小會兒,陳向晚記不清時間,只記得那人笑得肆意的眉眼,陸知寒舉手投降:“我認輸。”
陳向晚不敢繼續再看他,猛得低下頭,看着腳尖,低聲喃喃:“認什麽輸啊——”
—
進了圍牆內側,才發現裏面是別有洞天。
架着的燈火輻射着大片草坪,篝火就在最中心,十幾個人圍在篝火一邊,正熱熱鬧鬧的說笑穿烤串。
陳向晚略略驚住,一個黑影已經朝她飛奔過來。
淩優優漂亮的臉蛋上還帶着微薄的憤怒,她拉住陳向晚,又看了眼陸知寒,不太友善的說:“晚晚,你怎麽也來了。”
察覺到她心情不是很好,陳向晚啞然,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小聲問:“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淩優優瞪了一眼散漫的陸知寒,這才把她拉到一邊,“段祁琩不知道發的什麽瘋,說要給我過生日——嗤,老娘生日早都過去了好嗎?還自作聰明的叫了一堆人來。”
過生日。
陳向晚驚奇的看過去,從那些人裏發現幾個眼熟的身影——有淩優優的初中同學,她見過的,還有淩優優兼職地方的同事。
段祁琩這個大少爺就像個憨憨傻子一樣,一邊烤着串還一邊往這邊看,像是生怕淩優優直接跑了。
被發現還“憨傻”的笑了笑。
陳向晚微微抿住唇,有些想笑。
她捂着肚子,在淩優優“再笑我就咯吱”的威脅中摟着她的手臂勉強收住,倚在她肩膀上,半摟着,軟着聲音說:“好嘛,段祁琩還知道叫來的都是你的朋友,嗯——至少勉強及格了,對不對?”
“對什麽,陳向晚,我警告你不要給我想歪啊!”
淩優優佯作怒視。
陳向晚豎起兩個指頭發誓,表示自己絕對不再多說。
淩優優假意瞪她一眼,低下頭。
冷風混着燒烤的香氣吹過來,陳向晚靠着淩優優,手臂軟軟圈着她,輕聲的說:“優優,你快樂就好,別想那麽多。”
淩優優嘴角掀了掀,她微微側頭,像只雛鳥一樣眷戀的和陳向晚頭頂着頭:“我知道的。”
可知道和真實,還隔着無數的距離。
淩優優不敢賭,也不想賭。
只有段祁琩這個傻子,一直勇往無前的追堵。
“好啦,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好好吃一頓!”
淩優優重新燃氣幹勁,拍拍陳向晚的肩膀,她看着篝火那側的陸知寒,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拉陳向晚去燒烤攤。
這些人陳向晚很多都見過,所以也不算太拘束。
她還沒有過和一大群夥伴玩鬧的經歷,只感覺到新奇,正好架子夠多,試探着當了一回大廚,沒想到滋味相當不錯,一群人香掉舌頭,有不着調的直誇她廚神。
陳向晚逐漸掌握技巧,幹勁滿滿。
煙火裏幹了半個小時,陳向晚沒吃上什麽,人卻十分快樂,直到一道影子自上而下的把她籠罩住。
陳向晚以為是他們,一邊給烤着的雞翅撒料,一邊扭頭說:“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你來幹什麽,這裏都是煙。”
她仰着頭,眼睛被煙霧熏得亮晶晶的濕潤,臉頰還有兩團不知道什麽時候蹭上去的灰。
好像打了個滾的小龍。
陸知寒擡手,抹了下她臉上的煙灰。
小龍十分警惕,瞪圓了眼睛後退。
“你,你幹什麽啊!”
男生于是收回手,舌頭頂着側臉,道:“才半小時,又翻臉不認人。”
“誰——我才沒有,是你鬼鬼祟祟的。”
火光映着,連周遭熱鬧的聲音好像都褪去。
陳向晚欲蓋彌彰,準備假裝認真工作的扭過頭繼續烤。
不過這次沒能順利如願,陸知寒拉住她的胳膊,稍微用了點力,她就伸着爾康手,只能眼巴巴看着燒烤攤被別人占據,那人也不知道他倆什麽關系,朝她笑得十分暧昧,一邊揮手趕人:“去歇歇吧,換我們也來試試。”
“可是我——”
陳向晚自然掙紮不過,張牙舞爪了兩分鐘,最後被大惡魔拎到稍高一點的平地。
原本被烤的有些熱,這會兒吹吹冷風,讓人澆個透心涼。
陳向晚忽然有點無措。
只要一面對陸知寒,她就變得不像自己。
又緊促、又拘謹。
“陳向晚,你在躲我?”
身前男生忽然停下,這次陳向晚反應過來了,可卻被這句話震得頭昏腦漲。
這是陸知寒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男生嗓音低沉,天生就帶着幾分多情的意思。
陳向晚忍不住咬住了唇瓣,她看着地面,忽然忍不住的開口:
“不躲你,我要怎麽對你呢?”
“陸知寒,你來告訴我。”
她鼓起勇氣說完這兩句話,說完馬上攥緊了手指,甚至不想等陸知寒的回應,立刻背過身,遙遙看着遠處不甚分明的嬉鬧火光,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湧起一片濕霧。
他明明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是卻從來也沒有點破。
風聲大了。
陸知寒沉默着。
他用低啞的嗓音說:“我的錯,別生氣。”
陳向晚眼睛裏盛着水光,她攥緊手,迎面的冷風讓人頭腦變得清醒,也從這場沒有任何意義的“争辯”中回過神來。
她本來就……沒有任何立場生陸知寒的氣。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一聲被風壓低了怒斥隔着一定距離傳過來:“段祁琩,你蠢嗎!”
陳向晚愣住了。
她認出來這是淩優優的聲音,手背胡亂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越過陸知寒往前看,搜尋着淩優優的身影。
草坪不是一望無際的平地,是有一定坡度的。
在她們下邊稍低一點的樹冠下,兩道身影若隐若現。
被風帶過來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起來像在吵架。
淩優優情緒激動,哪怕隔着這麽遠,仍然能清晰看見她下巴揚着的倔強弧度。
陳向晚吸了口氣,她往前走了兩步,被陸知寒拉住手臂。
陳向晚扭頭,眼睛在黑夜火光中亮晶晶的,沉重的說:“我要去找優優。”
陸知寒低着頭,逆着篝火,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手卻沒松。
争執的聲音更大了,不知道是不是陳向晚的錯覺,隐約竟然聽見了淩優優的聲音帶着脆弱的腔調。
淩優優在陳向晚眼中一向是無所不能的,既能混跡在各個場所游刃有餘,又能張揚的把所有看不慣的人怼一遍。
她從來沒有這種脆弱的時候。
陳向晚用力掙了下,她扭過身的瞬間恍惚聽見男生低啞無奈的聲音:“還是這麽沖動。”
她才不是沖動!
陳向晚想要大聲說。
可是下一秒,她眼睛瞬間瞪圓,想要沖出去的腳步也猛得停在半空中。
輕風吹動遠處的草坪,飒飒作響。
低了小半個頭的女生踮着腳,手臂勾在男生的勃頸上,用力把他壓下來。
又或者說,是她在仰頸極力靠近。
陳向晚微微張開唇瓣,眼睛被溫涼的掌心覆蓋住。
陳向晚呆呆的随着那人的掌心動作,她似乎是傻掉了,以至于被帶着轉身,聽他帶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對她說:“乖孩子不能看。”,最後對上那雙略帶笑意的眼睛,仍然沒有回過神來,然後陷得更深。
可她不是乖孩子。
陳向晚仰着頭,她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大的破釜沉舟的勇氣。
“陸知寒——我有沒有說過,你像月亮。”
“嗯?”男生愣了一秒,随後低笑,“為什麽?”
陳向晚的眼睛極其得亮。
但最後她還是逃避了,躲開視線,輕聲說:“……因為你好看。”
她不想知道答案了。
也不敢想在她耳邊說着“乖孩子”的人,如果拒絕,兩個人會有什麽結果。
“啊——”
陸知寒低低應了聲,他收回的手臂松松插在外套口袋中,涼風吹拂着,吹散他額頭前的短發,陳向晚仰頭看他,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中流光溢彩。
“是惡龍公主奪回城堡的月亮嗎?”
傳說中惡龍公主珍愛一切貴重的財寶。
如果她擁有月亮,一定會牢牢抱在懷中,張牙舞爪的圈住。
他是屬于惡龍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