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溫相卿正将香煙往嘴邊送的手抖了抖,一臉不可置信,“怎麽?你要為國捐軀麽?”
江寒沉默。
溫相卿嗤笑,靜了片刻,又問,“是顧家的事吧。”
江寒沉默不語,溫相卿看了眼已經警覺地看向這邊的溫甜,低聲道,“顧家的親子鑒定結果,是顧海親自找我改的,畢竟,放眼整個華國,能随便随時修改官方系統的也只有我。”
“那份鑒定我看過,你确實不是顧海的兒子,雖然我不知道顧海為什麽非要這麽做,但他跟我說過一句話,”溫相卿淡淡道,“他說,他時間不多了,會幫你鏟除最後的絆腳石。”
江寒怔住。
溫相卿嘆了口氣,“你也別沖動,你心裏想的事,說不定顧海已經知道了。”
“到底是多大的事要你們都一副要搏命的樣子?”溫相卿皺眉,“法治社會,為什麽不報警處理?”
“報警抓起來關幾年,或者判個終身□□,安享晚年?”江寒緊緊抿着唇,“太輕了,不夠,遠遠不夠。”
毀了他和江婉一生的人,怎麽能輕易放過!
從江婉死的那天起,他就告訴自己,等找到兇手的時候,他一定要手刃仇人!
江婉憑着一絲執念,能等他十幾年。
他亦是憑着這一絲執念,從東照狹窄的張家,發瘋一樣的爬到現在的位置!
他自問冷靜克制,可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間,十幾年的執念轟然在腦海中炸開。
他愛溫甜。
但,一輩子放任這個執念變本加厲地折磨着自己,比失去溫甜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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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眼尾一壓,顯出一種沉默而堅如磐石的抗拒。
溫相卿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必須得為他弟的終生幸福采取點手段。
“你們在說什麽?”忽然,門牆裏探出半個腦袋,溫甜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看着江寒,“你怎麽這個表情?”
“沒什麽,”江寒臉色瞬變,揚起溫煦的笑意,擡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這裏乖乖呆着好不好?”
溫甜眨了眨眼,“好的。”
乖地讓人心顫。
那雙清澈又明亮的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信任和乖巧,江寒深深地凝視着那雙眼睛,于心不忍地撇開了眼。
轉身離去。
溫甜看着江寒決絕離去的背影,不高興地撇了撇嘴。
仿佛被主人抛棄的傲嬌小貓。
溫相卿咳了一聲,“追?”
溫甜,“追!”
溫相卿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則新聞。
有個人想棄貓,開車把貓咪扔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結果兩個月之後,早已狼狽不堪的小貓咪穿越幾百裏的距離跑回了家。
主人又感動又內疚,急忙伸手召喚他的貓貓。
結果,貓咪沖過來狠狠咬了他一口,翹着尾巴潇灑地離開了。
穿越千裏萬裏,只為咬你一口。
溫甜現在的樣子,就像那只看似乖巧感人,結果卻只想撲上去咬一口狠狠報仇的小貓。
他絕對是想撲上去咬江寒一口。
懲罰他的隐瞞和決絕。
溫相卿開車,溫甜抱着平板,手指飛舞的眼花缭亂,很快道,“他去顧家了。”
溫相卿看了眼少年驚人又熟練的操作,騰出一只手來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溫家的人,是有那麽點天賦在身上的。”
溫甜,“那是!”
有老和尚的開解,溫甜已經毫無負擔地認同了自己屬于溫家的事實,對溫相卿的這聲弟接受度十分良好。
溫相卿牽了牽唇。
連傲嬌的小模樣都和小時候挑剔奶粉的樣子一模一樣。
還做個屁的親子鑒定。
去往顧家的路上,溫甜才知道,今天竟然是顧海的生日,最近發生這麽多事,生日宴也沒有大操大辦,顧海只邀請了該邀請的人。
比如顧鈞。
而動了歪心思的顧鈞,亦欣然赴宴。
城堡般的顧家,這一晚卻只有兩個人。
顧鈞帶着禮物進入顧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客廳裏,獨自給自己倒茶的顧海。
“哥,怎麽就你一個?嫂子呢?”
顧海頭也沒擡,“我把她攆出去了。”
“敘意呢?也不在?”
顧海倒了第二杯茶,“嗯,他還有什麽臉來。”
顧鈞輕笑一聲,“那還真是,挺可憐的。”
“可憐不過咱兩小時候啊,”顧鈞推了推茶杯,“坐吧,陪哥說說話。”
顧海這才發現,顧鈞竟然親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受寵若驚地坐下,将随手買來的禮物放在一邊,邊喝邊道,“怎麽,又想起爸媽了?”
“是啊,想起小時候你害怕的時候,總是躲在我懷裏,你挨打的時候我護着你,我挨打的時候你也護着我,”顧海指了指自己的腿,“那次被打骨折之後,你偷偷去地下室看我,還說,以後一定要保護我一輩子。”
顧鈞垂下眼慌亂地将茶水一飲而盡,“呵。”
“後來怎麽就變了呢。”顧海又給他倒了一杯,“你怎麽就不想保護我了?”
顧鈞,“你都成顧家家主了,還需要我保護?”
“需要啊,”顧海緩緩道,“你沒聽說過,高處不勝寒啊。”
“連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都保不住,就算成了顧家家主又能怎麽樣呢?這個位置太累了,鈞鈞。”
“累?你累?”顧鈞咬了咬牙,“你累,還要不擇手段地從我手裏搶走顧家?!”
“你別太不知好歹!”
“你一直以為,我接手顧家,是和你搶?”顧海頓了頓,“可我卻一直覺得,只有從老頭子手裏把顧家搶過來,才能保護你。”
顧海将茶水再次斟滿,“你仔細想想,從我接手顧家開始,你和媽還挨過一頓打,受過一點委屈嗎?”
沒有。
再也沒有。
顧鈞哽住。
即便年過半百,過去的事仍然是一輩子放不下的陰影,年少時互相取暖的幾句話,也曾經是生命裏最溫暖的救贖。
可後來呢……
後來,顧海成為風光的顧家家主,別人都說他天賦異禀,是顧家的希望。
大哥這麽厲害,怎麽老二那麽平庸。
顧鈞怎麽就比不上他大哥。
做生意虧本,娶的妻子也不如江婉漂亮,生下的兒子又調皮又沒出息,因為顧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動,最後養成一個貴圈文明的二世祖。
他怎麽什麽都比不上顧海。
比不上比不上比不上……
仿佛鈍刀子割肉一樣,将他割裂的面目全非。
顧鈞喉嚨幹咽了幾下,嗓子莫名的幹渴起來。
顧海淡淡笑了笑,繼續幫他把茶水斟滿。
顧鈞連喝了幾杯,沉默了很久,顧海忽然擡起眼,緩緩地問,“寒寒的事,是你設計的,當年推婉婉下樓的保姆,也是你授意的,是不是。”
顧鈞:!!
“你!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顧海側了側頭,露出一種和江寒如出一轍的陰冷和偏執。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鈞鈞,你太讓我失望了。”顧海打開手機,放出那段他親口向顧敘意坦白的錄音。
顧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回蕩起來。
“當初顧海和原配妻子江婉結婚,沒有簽訂婚前協議,萬一江婉要離婚,直接就能帶走一半的顧家,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
“于是,我收買了顧海家的保姆,找機會,把人推下了樓。”
“于是,我收買了顧海家的保姆,找機會,把人推下了樓。”
“我收買了顧海家的保姆,找機會,把人推下了樓。”
那句話反反複複,如魔咒一樣地重複,顧鈞渾身繃緊,下意識地想站起來逃走,可他剛撐着沙發欠身一起,一陣巨大的暈眩立刻将他再次按到沙發上。
“你!你在茶水裏下了藥?!”顧鈞一臉不可置信,“茶你也喝了!你瘋了嗎?!”
顧海笑着擡起頭來,“這藥是那幾年你一直讓保姆給婉婉喝的藥,不過加大了劑量,大概半小時後就會致死。”
“你這條瘋狗!”顧鈞怒吼着,求生的本能為身體集中起最後一絲力氣,越來越笨重的身體踉跄着站起來,東倒西歪地往外面跑去。
顧海憐憫地看着他的背影。
沒走出幾步,顧鈞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在地上努力爬動,仿佛一條脫水的魚拼命地往海裏游,可已經來不及了。
一門之隔,顧鈞絕望地看着空蕩蕩的庭院,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裏為什麽沒有人。
手機呢,他的手機呢!
曹琳琳和顧敘意還在等他的消息,時間到了他們會來确認自己的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