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一起
許是因為那個小女孩兒的宣傳。這幾天小店突然有很多顧客了。不過大多數都是旁邊中學的學生們。
孩子都喜歡甜食,就算明知道這些東西吃多了會發胖,也寧可努力減肥都抵抗不住那一絲絲香甜的氣味。
店裏有客人了有收入了霜遲卻不怎麽開心。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維持什麽樣的心态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很傻很天真的覺得,聞天青一輩子待在這個小鎮上,他就可以一輩子陪着聞天青。即使是沒辦法一起慢慢變老,至少也能看着他坐着搖椅慢慢搖。
說起來這個想法很浪漫。直到小店裏出現了別人的時候霜遲才明白果然因為這不過是個想法,所以才會很浪漫。
他和聞天青,終究是陰陽相隔。本來就不在同一個維度上的直線,就算是看起來像是相交了,也不過就是妄斷罷了。
“事業成了,也該去讨個媳婦兒了啊。”霜遲虛靠在躺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上星星狀的電燈。
黃色的,有點兒幼稚。
“店裏還有一只小鬼,就算是去找媳婦兒也沒人願意跟我的。”聞天青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的書籍搖搖頭道。
“如果我走了呢?”霜遲總覺得鼻子有點兒酸。聞天青不去找對象的原因難道是因為自己這個大瓦數的燈泡?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話能讓自己那種荒謬的念頭稍微克制一點兒。
“你去哪我跟着就好了。”聞天青轉過身正對着霜遲,盯着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我總覺得我做的很明顯了,但你為什麽還是用誤會。難道是因為我表現得不夠強烈?”
這次饒是霜遲再傻,也聽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不過這個意思,顯然不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的。
“我……”
“先別急着拒絕。”聞天青看霜遲那一臉怯場的節奏就明白了有些話果然還是得挑明了說才是的,“我看得出來,你也喜歡我的。至于原因,我不會在乎是不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你可以和你聊天所以讓你産生的類似于依賴的情愫。只要結果是我喜歡你,你也不讨厭我就好。所以,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霜遲被聞天青這麽一說,臉都要紅透了——當然這只是他的臆想。幽靈不會臉紅。
他想很擲地有聲的反駁,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的。但又覺得這樣顯得很中二。除此之外不知道該用什麽別的理由來拒絕聞天青了。也正因如此,錯過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拒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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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聞天青看霜遲又開始走神兒,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微笑着念了三聲,“你沒拒絕,那我就當你是害羞默認了啊。”
“誰……”霜遲急着想說什麽,但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麽可以解釋的,況且心裏那股甜滋滋的感覺絕對不是假的。
“噓。”聞天青手指豎在唇上說着,“剛剛被人表白是不能說話的。應該害羞的等着對方來吻你才對。”
霜遲想說他們沒辦法接吻,但聞天青已經微微附下身子了。
沒有想象中唇齒相交的柔軟和溫暖。說實話,根本和吻空氣沒有任何區別。聞天青還是很滿足的笑了。
有時候阿Q精神很重要。不然人活着該多累啊。
霜遲被聞天青的舉動弄得徹底愣住了。甚至不知道現在該擺出來一副怎麽樣的表情。
人們總說,愛情來的太快了,會覺得猝不及防。這只不過是因為在那棵名為愛情的種子偷偷發芽滋長的時候自己沒有注意到罷了。
讓霜遲說他什麽時候愛上聞天青的,他也說不出來。也許不過就是像聞天青說的那樣,因為陪伴,因為習慣。
很多人都覺得習慣不是愛情。可又有怎麽轟轟烈烈的愛情,能比細水長流的習慣讓人更加心動?
霜遲迷迷糊糊的想着,他覺得自己消失很久的文藝細胞終于再次複蘇了。
“又開始發呆了。”聞天青看着霜遲貼耳的短發,總覺得手癢的想上去揉兩把,即使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伸手了,摸到的也不過就是空氣而已。
“喂……”霜遲回神兒。遲疑了一下才嘟囔着開口,“你這樣……我們……”他們就算在一起了,他可以等聞天青自然死亡,但是那時候他是不是還能不去投胎?或者聞天青又是否能夠忍耐自己愛人幾十年如一日的青春面容,自己卻日漸老去?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霜遲怕聞天青會後悔,更怕自己會後悔。
“你不用擔心的。沒事兒的。”聞天青笑,以前他總覺得命運這種說不清抓不住的東西對他很不公平。
小時候在孤兒院,為了長大能活的像樣一點兒努力了十幾年。終于算的上半個人生贏家之後又被突然告知腦袋裏長了一個瘤子。平時不會一直痛,只要痛一次就是鑽心。
惡性腫瘤可以做手術,不過成功率很低。百分之十幾的成功率和再活最多一年相比,聞天青淡然的選擇後者。
說是淡然,其實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很多不平的。只是這些不平在現在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了。
之前二十六年,沒有愛過任何人。一心撲在工作學習上,讓他也根本就沒時間去愛什麽人。沒想到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等到了這一個對自己來說最特殊的人。
幸好霜遲的身份,讓他不用再死去之後還要繼續着生前改變不了的倒黴。
不過,他不知道。
十幾裏外,D市中心醫院。
女人看着站在自己唯一兒子病床邊上的穿道袍的一臉神棍節奏的老頭兒雙眼充血。
“遲玮明你不要欺人太甚!小遲的命不是你這樣開玩笑的籌碼!”
“季霜青,當初說我無情的也是你,現在我幫忙了,你還不滿意。你這種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旁邊抓着她胳膊的男人笑的很輕蔑。
女人掙不開胳膊上的力道。只能看着那個傳說中會招魂的道士在她安睡得兒子身邊揮舞着桃木劍做法。
她是生物學畢業的高材生,自然也是絕對的無神論者。要她來說,與其弄這種神神鬼鬼的做法還不如藥物調理來的實在。尤其是在這種已經拿到病危通知的情況下。
當時和這個男人結婚的時候,她以為這是找到了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兒子的名字是取了兩人名字各一個字——遲霜。
本來一家人很溫馨。她也從沒想到,自己的白馬王子會愛上別的女人。
小鳥依人會撒嬌的女人,總是比她這樣太有頭腦又太獨立的女人受男人喜歡。
後來的事情也很簡單。男人越來越看她不順眼。基本上只要兩人見面就會吵架。她記得她們吵架時,蹲在牆角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可是離婚的時候,兩人都覺得這孩子是他們失敗婚姻的見證。是骨肉,卻有些礙眼。
後來因為她還要繼續讀博士,再加上經濟實力的差距,男人帶着孩子,改名季霜遲。因為後媽說,不喜歡別的女人的孩子還跟着他們家的姓。其實不過是異姓的孩子,不會搶太多她肚子裏孩子對家産的繼承權。
名為霜遲的孩子在家裏很不受歡迎。直到他同父異母弟弟出生之後,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當季霜清終于明白了孩子才是親骨肉的硬道理時,再來找到的是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兒子。
她不明白為什麽人心可以變得那麽徹底。當初男人說的那些甜蜜的誓言現在想起來越發刺耳。
女人愣愣的盯着床上的兒子,雖然覺得很不靠譜,但是這種山窮水複的地步,只要像是希望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的去抓住的。顫抖着雙手合十在胸前。做出了人生的第一次祈禱——祈禱兒子可以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