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蘇的味道

第5章 我是飄飄先生

聞天青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自家小店兒裏的門口躺着。頭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的疼。

想擡手去揉一揉緩解一下這份痛感，卻發現胳膊被灌了鉛似的重。

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聞天青也放棄動一下的念頭了。不過這輩子就因為這唯一一次的沖動給交代了的話……好像是有點兒不甘啊。

“喂，你好點兒了木有？”因為剛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聞天青實在是沒發現也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在小店兒裏。更沒想到會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沒什麽。”雖說渾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種生命快速流逝的節奏，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被生生的打住，轉成了一個溫柔的微笑。他不想那只小刺猬擔心他。

“你騙我……”霜遲開口，又覺得自己說出來什麽騙人之類的話實在是沒什麽立場，于是只能瞪着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聞天青。那表情活像是被主人抛棄了的刺猬。

聞天青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麽還是覺得某刺猬不管什麽表情都依舊可愛。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澤一樣，越是掙紮越是逃不出去。

“不騙你，我不會有事兒的。”聞天青還是微笑，在看到霜遲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時才覺得心中豁然開朗了。覺得可愛了又能怎麽樣？反正自己也就這麽幾個月的命了，沒辦法放任自己去做別的事兒，至少還能努力盡自己所能去守住霜遲臉上的笑容不是麽？

這樣想着，聞天青突然覺得胳膊腿好像也沒剛剛那麽沉重了，但憑他目前來看，想要自己站起來還是有點兒困難的，“扶我一把怎麽樣？”

霜遲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搖頭，卻不料面對聞天青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時就完全做不出來搖頭的動作了。

好在暫時的大腦短路不算太影響智商。霜遲看了看身邊，有點兒躊躇的開口，“你……能不能摸一下旁邊的掃把？”

聞天青有些奇怪霜遲的要求，但還是照做了。

霜遲看聞天青爪子碰到了掃把，才伸手抓住聞天青手掌上方一點兒的掃把杆，“來，我拉你起來。”

聞天青看着手裏的掃把，突然覺得有種很無力的感覺。自己就算是想通了，看到某刺猬連爪子都不給自己抓一下，還是覺得有些心酸。

“那個……我不是故意，哎不對……”霜遲看到聞天青苦笑的樣子，終于暫時放棄了一下自己遲鈍的天性。但是很多天生的東西都不是這麽容易改過來的——就比如嘴笨這種硬傷。

“我說了，什麽時候想解釋，再慢慢說就好了。”聞天青硬撐着起身，一手扶着牆，一手固執的握着那把基本上沒什麽用的掃把向屋裏走去。

頭還是很昏，愛情确實很給人力量。但是這種苦不堪言的單戀，在本來就很不好的體質烘托下，更顯得不是想象中那麽給力了。

霜遲乖乖跟着，也說不出來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從前的記憶零星的他自己都捕捉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曾經有沒有愛過什麽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樣才算的上是愛。他只知道當時聞天青昏迷的時候，自己很難過。好像早就不存在的心髒也開始疼了起來，比當初發現自己是飄飄的時候還要難過。

兩人就這麽磨蹭着中午算是走到了卧室裏。

聞天青很自覺的沒有讓霜遲再幫忙了，自己抓着床頭櫃裏放着的藥吃了一些。

霜遲也不吭聲，活脫脫一臉裝背景的節奏站在床邊。

聞天青吃完藥後淡定的躺平，開口下逐客令，“這麽晚不回家，家裏大人會擔心的。”

說實話，從私心角度來說，他巴不得霜遲能在自己身邊多待一會兒。

可是現在，自己病的很嚴重，沒辦法照顧他不說，他家裏人要是擔心了，會不會以後禁止霜遲再和他來往？

聞天青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所以定然不會允許這種變故發生。同樣，霜遲在他眼裏，高中生形象已經根深蒂固的不要太明顯了啊！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聞天青說完之後，霜遲沉默了很久才略帶猶豫的開口。

聞天青挑眉，專心等小刺猬講故事。

“從前，有一個幽靈。”霜遲在心裏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才斟酌着開口，“他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活着的時候的一切。被禁锢在一家小餐館裏，沒辦法出去，就像是鬼故事裏說的地縛靈那樣。”

聞天青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心裏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麽重點？又或者說是刻意去無視了什麽？

不等他想清楚，霜遲就繼續開口，“餐館家裏的小兒子有時候可以看到幽靈先生。所以沒過多久，這裏就被傳言成鬼屋了。老板把房子賣給了一個外地來的倒黴鬼，一家都搬到省城去了。”

“然後某次幽靈先生嘴饞，結果誤打誤撞的驚然發現那個外地來的倒黴鬼居然也能看到他？”聞天青笑着接着霜遲的描述講故事。

對于霜遲是鬼這個消息，他居然有點兒喜聞樂見的心裏。這樣的話，過不了多久等他也死了，他們就可以一直以同樣的身份同樣的存在形式在一起，那多好。

“對。”霜遲自然不知道聞天青心裏在想什麽，點點頭承認了聞天青的猜測，“後來，幽靈發現那個倒黴鬼，不但很倒黴，還是一個心很好的人。他會給幽靈吃蛋糕，會聽幽靈胡扯，會陪它一起笑，讓我突然覺得其實死了也挺好的。所以……”

最後幾個字被霜遲支支吾吾的含在嘴裏，饒是聞天青耳朵再好，這種身體條件不支持的情況下，也實在是沒聽清他說了個什麽。

“你剛剛說什麽？”

沉默，還是沉默。

聞天青等了半天都開始反省自己剛剛到底是有說錯什麽的時候，霜遲才深吸一口氣說道，“所以……所以其實也沒什麽了。”

霜遲說完之後攤手，做出來一副我其實是在逗你玩兒的姿态。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剛差點兒出口的那句愛你是多麽的認真。

聞天青是個人類。人鬼終是殊途的。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貪心，讓自己愛的人折壽。嗯，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可以一直陪着他，等到時候他結婚了……自己好像還是哪兒也去不了。

嘤嘤嘤鬼途堪憂啊。

兩人的想法就這麽不謀而合了，從這點看，還真是一對兒啊。

不對。和霜遲想法統一的是之前的聞天青。

從猜到霜遲身份時起，聞天青就覺得這簡直是天在助他們的姻緣了。

“你說過，你喜歡男人？”聞天青試探的開口，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了把人吓跑了。

要知道鬼找人容易，人找鬼可就有點兒難了啊。

霜遲沒精打采的點點頭，他實在做不到強顏歡笑了。發現自己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的，不過如果連相守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連表白的資本也不具備，這種暗戀可就不怎麽讓人高興了。

“覺得我怎麽樣？”看得出霜遲興致不高，但是完全不知道他在傷心什麽。聞天青也沒辦法只能按照自己之前想好的套路繼續說下去。

“你？”霜遲一愣，為什麽覺得這話題有點兒詭異？先是确定取向，然後再問怎麽看他，難道下一個問題就是考慮一下我們在一起麽？要不要這麽心想事成一樣的神展開啊！

人類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沒有希望，卻總是在有一點兒小預兆的時候就開始強烈腦補順便心裏暗自高興。哪怕結果和自己腦補的完全不同，也不妨礙在未知時的興奮。

鬼說白了就是人死之後徘徊在陽間的靈魂，本質來說也算是人。所以作為一個“人”，霜遲同學自然也具備腦補的好習慣的。

因此，聞天青一臉不解的看着冒了一個字兒之後就開始皺眉，像是在思考，思考了一會兒又一個勁兒傻笑的霜遲。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神經錯亂？不對吧，都成鬼了，反射弧突觸完全不存在，就是想錯亂一下，也沒那個結構基礎啊。

“回神兒啊。”霜遲再繼續笑下去會讓聞天青認為鬼也可以被附身的，沒辦法只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傻笑僵在臉上，整個人顯得呆呆的。

“問你話呢，覺得我怎麽樣？”

“你是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霜遲對答如流。不過是人就能聽出來他在敷衍。

聞天青恍然有些明白了剛剛這只刺猬在擔心什麽，其實主要是因為霜遲那個一臉忍痛割愛的表情太過生動，讓人想忽略都困難的很。

于是，微微笑到，“嗯，你也是。”表情溫柔，一點兒被發好人卡的悲痛都木有！

霜遲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明明是自己為了不傷害聞天青主動發的好人卡，居然還會因為人家收卡的沒有表示悲傷而難過，這是妥妥的要作死的節奏啊！

聞天青微微勾起唇角，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既然他也喜歡自己，那總有辦法把人綁在身邊的。好事兒多磨，人死了以後還有靈魂，他不擔心時間的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