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欲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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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梁王喝了一聲,議論聲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為何沒有立刻回禀?還在那邊待着做什麽?”
谷莫文說:“回禀主公,臣以為蕭将軍雖然嚣張跋扈,但是只是一時的沖動,于是臣善做主張,在營地裏多留了幾天,并且不斷的勸說蕭将軍,希望他回心轉意。不料他竟然命令下人将臣拘禁在營中,臣完全找不到機會可以逃出來。”
梁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目光直直的射向谷莫文,他緩緩地說:“你這麽說,可有證據?”
谷莫文雙手一抖,現出他衣袍裏面的雙手,兩個手腕上赫然顯出兩道深深的粗紅的印記,看上去是用麻繩捆綁過後留下的痕跡。
他顫抖着嗓子,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恐懼:“臣大聲呼喊求救,奈何軍營裏都是他的人,又有誰會搭理臣?幸好在他們攻打魯軍時,一名之前的魯軍俘虜趁亂放走了臣,臣才得以逃走。”
梁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孫濤借這個時機補充道:“父王,臣這裏有前線傳回來了加急戰報,裏面稱魯軍已經有投降議和之意,誰知他們的使者剛剛渡河到一半,就被蕭汜殘忍殺害。兩軍交戰,從不殺使者,這是歷來的規矩,沒想到蕭汜卻如此暴戾殘忍,竟然連一個手無寸鐵的使者都不放過。”
梁王手一伸,孫濤立馬起身,躬着身子将戰報呈上去。
戰報中印着斥候的專屬印章,确實是真的無疑,梁王目光一暗,一股濁氣突然上湧,嗆住了他的嗓子,他驚天動地的咳嗽了起來。
“父王息怒。”孫濤立馬跪下,“保重龍體,萬萬不可動怒。”
梁王咳嗽了好一陣,漸漸平息下來之後,他略帶疲憊的說:“那依你所見,應當如何處置?”
孫濤說:“依兒臣愚見,應當立刻召回蕭汜,削其兵權,令其閉門反省。”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一名老臣赫然出列,他急道:“萬萬不可,主公請三思。現在正值前線緊張時期,在這檔口召回玄武王,恐怕軍心不穩,會有大患。”
孫濤冷冷的說:“怎麽,蕭汜一走,咱們梁軍中就沒有人了不成?”
那老臣不卑不亢:“世子殿下,依老臣所見,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之分,現在征戰是關系梁國存亡的第一要務,其他事情都應當往後緩一緩,等戰争結束後再行判斷也不遲。”
“你說得容易,那我問你,如果蕭汜居心不良怎麽辦?這個後果你承擔的起嗎?”孫濤目露兇光,咬牙切齒的說。
“老臣與玄武王算不上太熟,但也是打過幾次交道,依老臣看來,蕭将軍實在不像那種人。”老臣回答。
孫濤冷笑一聲:“人心易變,這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怎地大人反而犯起糊塗來了?”
“夠了。”梁王聲音不高的說了一聲,底下立刻鴉雀無聲。
他手指擰着眉心,似乎異常的糾結和疲憊。漫長的等待之後,他緩緩地說:“寡人相信玄武王,他是梁國的将軍,寡人既然用了他,就不能輕易懷疑他。”
孫濤愕然道:“可是父王……”
梁王擡手制止他:“不用多說,寡人心裏有數。濤兒,聽說你在禁軍中表現不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
孫濤臉上陰晴不定,半響後,他低下頭,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兒臣遵旨。”
退了朝,孫濤回到他府中,一進門,就喝退了身邊的侍女,傳喚吳紀過去。
吳紀急匆匆的過來了,孫濤壓抑着怒氣,将剛剛發生的事情複述給吳紀聽。
吳紀聽完,原地來回踱步了片刻,最後向前兩步,壓低嗓子對孫濤說:“殿下,看來我們不得不采取行動了。”
孫濤眼皮向上一翻:“現在到了那個好時機了?”
吳紀說:“無論到沒到,都必須到了。蕭汜逼人太甚,又不聽話,背後的靠山太多,必須将他……”說着拿手在頸前橫劃了一道。
孫濤目光一暗,在這會兒又有些遲疑,他明白吳紀是什麽意思,蕭汜手握兵權,在朝中一呼百應,更為關鍵的是,自己的父王還是對他深信不疑,這簡直成為了他心中的一根魚刺,梗着他日夜難安。
良久後,他問:“那你說該怎麽辦?”
吳紀陰恻恻的說道:“殿下如今已經将禁軍收服的七七八八了,而禁軍,乃是此事成敗的關鍵,只需再有一些時日,便可一舉發起行動,只取其咽喉。”
孫濤聽完,似乎有些不忍心:“那我父王……?”
“殿下。”吳紀斷然說道,“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節。主公勞累一生,也是時候讓他頤養天年了。”
孫濤沉默不語,最終嘆出一口長氣,緩緩地點了點頭,看向吳紀:“為了梁國的江山。”
吳紀輕輕地重複:“為了梁國的江山。”
風雨欲來,征兆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梁軍營裏,在将俘虜收心的同時,整隊軍馬原地修整,營裏士兵無聊,這一日,不知道誰發起了行軍中的保留節目——軍中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