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胡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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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在千裏之外拼死抗敵,過着将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日子,有的人卻在瓊樓玉宇當中醞釀龌龊勾當,眼裏心中唯有“權力”二字。
有的人在為陣前戰死的戰友下葬默哀,敬他們一杯黃酒用以慰藉他們在天之靈,有的人卻在抱怨死的人還不夠多,人命在他心裏比荒地裏的野草還不如。
梁國興安城內。
孫濤臉色鐵青的聽完前線傳回來的戰報,手臂一揚,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出去,杯子“啪”的一聲落在斥候的腳前,裏面的茶水灑了他一臉。
“又贏了?!”孫濤怒不可遏,目光淩厲地轉向一旁站着的幕僚,“你不是說美人關九死一生,蕭汜他們打不過去的麽?!”
那幕僚名叫吳紀,此人長相醜陋,身材短小,卻跟在孫濤身邊三四年了。當年他是經人舉薦來到了孫濤的府中,一開始并不怎麽受待見,後來他出毒計一手擺平了孫濤強搶民女那事兒,才迅速被提拔為心腹,平時的大小事孫濤都會與他商量。
前不久孫濤從蕭汜那“借”來一萬兵馬順便打入禁軍營中的一石二鳥之計,便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的。
吳紀看見孫濤動怒,倒也沒有驚慌,這位世子爺脾氣一向沖動暴躁,經過他長年累月的教導才略微有所收斂,但是一不小心還是會控制不住炸裂起來,活像被炮仗燒了尾巴的貓。
要不是這位爺是梁王唯一的兒子,将來梁國的江山都是孫濤的,他才不願意扶持一個既魯莽又心胸狹窄的繼承人呢。
不過吳紀心裏這麽想,卻萬萬不會表現出來,此刻他的臉上便是一片平靜,不動聲色的問那斥候:“蕭将軍是怎麽打下來的?你給殿下詳細說說,不準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斥候應了一聲,随後将整個過程複述了一遍,孫濤聽得臉上陰晴不定。
“殿下,在下以為,此事可做文章。”吳紀讓斥候退下之後,轉身朝孫濤說道。
“有話就說,別給我賣關子。”孫濤不耐煩地說。
“在這之前,請容在下問一個問題。”吳紀走近兩步,低聲問道,“殿下是想讓那蕭汜死,還是只想讓他栽個跟頭?”
“你他媽跟我這放什麽屁呢?”孫濤眼睛一瞪,“那王八羔子是那麽容易死的嗎?這次那麽危險的情況他都沒死,你還想怎麽弄死他?”
“殿下息怒,”吳紀說,“依在下看來,現在還不是除掉蕭汜的最好時機。”
“廢話,除不掉他自然不是好時機。”孫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想除掉他,其實也并非難事。”吳紀耐心說道,“蕭汜雖然武功高超,骁勇善戰,但是他有一個弱點,就是性格太過于剛直,在他眼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絕沒有中間轉圜的餘地。”
孫濤看着他,心想這個吳紀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啰嗦,老子在這問你怎麽殺掉蕭汜,你給我分析那麽多他性格如何幹嘛?又不是要給他頒獎。
但他知道吳紀的性子,現在不讓他說完,以後他必定會找個機會重提話頭,所以還不如讓他現在就說個痛快。
于是他點點頭,示意吳紀繼續說下去。
“一個剛直的人,便不會輕易改變他心中認定的事實,而想要除掉他,只需在他堅信不疑的信念上潑上一層濃墨,那他整個人就會從內而外的崩塌。所謂過剛易折,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吳紀說完,給了孫濤一點時間思考,雖然他知道以孫濤的腦子,給他八百年時間也想不出個屁來。
孫濤确實沒想明白,但他卻是從中咂摸出了一絲味道,于是他若有所思的問:“吳卿有什麽好辦法不成?”
吳紀說:“殿下,在下說這番話的意思是,除掉蕭汜是随時的事,不必在于一時,畢竟他現在也是為了您,為了梁國前去征戰魯國,到時候他攻下來的城池,不都是您的麽?”
聽完,孫濤努力克制住了翻白眼的沖動,繞了半天,還是在勸他不要殺蕭汜,那兜這麽大一個圈子幹嘛?直說不就完了?
吳紀看着孫濤的臉色,知道他已經很不耐煩了,于是趕緊在他發火前說道:“殿下不就是怕他手握重兵,又功高蓋主,到時候一個不留神,就在您……的時候,起兵造反麽?”
這倒是說到孫濤的心坎裏去了,的确,他最大的心病便是蕭汜立下的赫赫戰功。
玄武王蕭大将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個偉岸的戰神形象已經深入了梁國百姓的心裏,雖然他目前表面上看依舊是對梁國忠心耿耿,但誰知道他內心裏是打得什麽算盤?
就算他現在是表裏如一,又有誰說得準他将來不會仗着軍功,籠絡其他文臣,将他這個繼位的新梁王給架空?
畢竟和蕭汜有過命交情的,是孫濤的老子,又不是孫濤自己。
到時候蕭汜一旦起兵造反,他旗下的精兵自不用多說肯定心甘情願為他送死,就連梁國百姓也必然一呼百應,那他這個新王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了。
所以,未雨綢缪是必要的,斬殺前朝功臣不是他殘忍,而是歷代帝王的必經之路。
不過按照吳紀所說,現在也的确算不得上是一個最佳的時機,蕭汜最後的價值還沒有壓榨幹淨。
孫濤問:“那你道是該如何對他?”
吳紀浮起了他标志性的歪嘴笑容,孫濤看到他的這個笑,便知道他又有壞水兒要往外冒了。
果然,吳紀歪着嘴說:“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要給蕭汜敲一棍子,讓他不要太過得意,要提醒他,他打下的地皮不姓蕭,而是姓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