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雄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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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天空泛起日出時的青色,谷河城外橫七豎八的躺着不少屍體。
墨北跟着蕭汜緩緩地從屍堆中策馬走過,看見梁兵們正在戰場上清點屍體,将己方和魯國的亡兵們分別拖到兩個地方。
“我們這次死了多少人?”墨北看着遍野的橫屍,饒是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也不禁有些悚然。
蕭汜注視着硝煙褪去的戰場說:“最多幾百人,大多是魯國的士兵。”
這一場戰役,梁軍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他們與魯軍短兵相接的時間并不久,對方的軍心就已經潰散,留在戰場誓死抗敵的魯兵大多都被擒殺,也有的魯兵見大勢已去,不願降敵便橫劍自刎,但更多的則是丢盔棄甲,從旁邊的叢林中奔逃出去。
蕭汜沒有讓部下趕盡殺絕,畢竟對方的将領已經陣亡,再去追殺小兵并沒有多少意義。
他們走進城門,梁兵已經控制了城頭,駐紮在各條道路上,看見蕭汜前來,紛紛低頭致禮。
墨北騎在馬上,馬蹄踏過青石板路響起“嗒嗒”聲,他環顧四周。
谷河城乃是邊防小城,因而算不得有多繁華,道路兩邊建的灰撲撲的樓房,房中的窗口處露出原駐百姓們驚慌失措的面孔。
魯國已經許久沒有交戰了,不像梁國,百姓們看到軍隊都已經習以為常,這裏的百姓大多都過着安居樂業的平凡日子,年紀輕的人臉上還帶有些許茫然,那些年老的卻頓時回憶起了十幾年前的戰亂時代,那時到處都是烽火狼煙,一座城池被幾方勢力來回拉扯是常有的事。
有的軍隊殘忍暴虐,拿下城池後還會對城中手無寸鐵的百姓奸淫擄掠,以殺戮為樂趣,凡是目睹過那一幕的老人此刻的臉上都透出深深的恐懼,那是伴随他們一生的暗黑陰影,他們害怕梁軍也會像那些惡徒一樣,殺人放火,拿人命取樂。
一片寂靜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娘,他們是誰呀?我爹爹去哪了?”
墨北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小女孩用手指着他們,抱着她的母親一把捂住女孩的嘴,驚恐的看過來。
蕭汜下巴一擡,站在她們旁邊的梁兵便收起兵刃,朝那母親說:“你帶着孩子先回屋去,這幾天暫時先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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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如獲大赦,忙不疊地抱着孩子跑走了。
蕭汜他們來到了谷河城的官府,他們翻身下馬,走進府中。
子牙和伯言已經在府中等着他兩了。
“物資清點的如何了?”蕭汜摘下頭盔,在椅子上坐下。
“白銀一萬兩,黃金三千兩,還在清點糧食和兵器。”子牙回答。
蕭汜微微有些驚訝:“這麽個破城沒想到也不是想象中那麽窮。”
“是啊,”伯言有些感概,“都快趕上我們的一個大城了。魯國近年來不外出征戰,大力發展國內實力,這財政确實比我們富裕太多了。”
“沒辦法,打仗就是得燒錢,”子牙說,“我們還算好的了,勝多敗少,贏得一個地方就能補充不少錢財糧食。你忘了十年前那會兒,全靠百姓賦稅,那才叫民怨載道。”
“可是我看這裏的人生活的也挺一般。”墨北插嘴,“也沒看他們活得有多滋潤。”
“這你就不不懂了,”子牙笑着說,“誰跟你說國家富有就一定代表着百姓富有了?”
“啥意思?”墨北問。
“意思就是這裏有貪官。”蕭汜看到這府上裝飾豪華,挂在牆上的字畫件件價值不菲,桌上的茶杯器皿俱是金石玉器,他随手拿起了一件看看,“魯國皇城離這裏很遠,魯王鞭長莫及,錢財自然是被這裏的地頭蛇攏走了呗。”
“說到這個,你們可曾見到了這裏的守城太尉?”伯言問。
幾個人都搖搖頭,蕭汜說:“太尉沒見着,守城将軍倒是被我一箭射落了。”
提到那驚天一箭,墨北頓時來了精神:“将軍,你射箭原來射的那麽好啊!”
“喲,老蕭又出風頭了?”子牙在一旁打趣道,“你爹是要在你面前露兩手,你看,這不就立刻收獲了一斤仰慕麽。”
“去,”蕭汜笑着說,“什麽叫 ‘又’?我什麽時候出過風頭了?”
“說的也是,”子牙朝墨北說,“你爹這不叫出風頭,叫正常操作,以後你就習慣了,射中個區區守城将軍算什麽,待他以後給你表演左右開弓,那才叫絕世無雙的箭術。”
“什麽時候?”墨北聽的兩眼放光。
“你別聽你子牙叔胡說。”蕭汜瞪了子牙一眼,“說的跟我登臺賣藝似的。”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正笑着,天博從屋外走來,身上濺了不少的血跡。
“真正出風頭的來了。”伯言說了一句。
天博:“??”
蕭汜無奈地說:“伯言,你什麽時候也跟子牙學壞了。”
“就是,好的不學,盡學些油嘴滑舌。”子牙見縫插針。
“你也知道你那叫油嘴滑舌啊?”伯言嗆回去,“而且你倒是和我說說,你還有什麽好的是值得學習的?”
“停。”蕭汜趕緊阻止倆人的鬥嘴,對天博說,“你那邊還順利吧?怎麽身上都是血?”
“都是敵人的。”天博解下了盔甲,丢在一旁,“那姓唐的還頗為骁勇,讓他殺了不少我們的兵。”
“你沒事就好。”蕭汜說,“說到這個,我看守城的那人也不像魯莽之人,怎麽這麽輕易的就開城門了?我還準備再誘一誘他呢。”
“不知道。”子牙聳了聳肩,“被風吹糊塗了吧。話說這裏的風也忒大了,咱也沒北上多少啊,怎麽比我們那冷那麽多?”
蕭汜剛想說什麽,外頭傳來一聲“報——”
緊接着兩個士兵就壓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被壓進來的那人身上還穿着皮毛大衣,卻渾身都在打着哆嗦,還沒等士兵有什麽動作,他便“撲通”一聲,自己跪下了。
“各位大人,将軍,小的叫周千。”來人正是周千,他頭磕在地上,驚慌地說,“小的願意投降,但求各位高擡貴手,饒小的一命。”
蕭汜和子牙對視了一眼,知道這人就是這官府的主人,守城太尉了。
“怎麽發現他的?”子牙問。
“回禀大人,是在牆頭裏面的一處暗道中發現的。”一個士兵回答,随後從懷中抖出了幾塊金磚和珠寶,“還從他的衣服裏搜出這些。”
呵,看來當真是貪官一枚,如此視財如命,連小命都快沒了,還不忘記拿自己的陪葬品呢。
“大人,這些您們都拿去。”周千擡起臉,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這府中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大人要是看得上眼,也随便拿。”
“怎麽說的像要經過你的允許似的?”墨北忍不住說,“你答不答應這些都歸我們了,難道還會給你還回去不成?”
“是是。”周千連連點頭,“是小人說錯話了,這些自然都是大人們的東西了。”
他觊觎着幾個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那……能否請大人高擡貴手,饒小的一命?”
蕭汜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當這城裏的太尉幾年了?”
“回大人的話,小的在這四年了。”周千讪笑着說,“之前是在戶部當差,這個魯國皇城的情況,小的略知一二。”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可以出賣魯國的情報,換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哦?那你倒是說來聽聽,魯王最近怎麽樣啊?”蕭汜漫不經心地說。
“回将軍的話,”周千十分有眼力勁兒,此時已經發現這裏做主的就是蕭汜,因此可着勁兒的讨好蕭汜,“魯王年事已高,已經不中用了,再加上膝下四個兒子都是野心勃勃,各個都紅着眼睛想他們父王的皇位呢。”
蕭汜眉毛一挑,這一點倒是和孔大人的說法對上了。
“之前是你下的令讓開城門的?”伯言問。
“回大人,正是在下。”周千已經為自己愚蠢的決定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此刻笑的比哭的還難看,“将軍英明神武,魯軍萬萬不是對手,在下只是讓這場沒有懸念的戰鬥結束的快了一點而已。”
蕭汜平生最煩拍馬溜須之人,這馬屁拍的,登時讓在座的人都頗感不适。
墨北聽了也一陣反胃,他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當下就把頭轉了過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把他帶下去看着。”蕭汜吩咐道。
“是。”兩名士兵一左一右把周千架起來,周千邊走邊回頭喊:“将軍,別殺我,我還有很多情報,對你們很有用——”
“我怎麽聽他喊将軍喊的這麽煩呢?”墨北皺了皺眉。
“嗨,這種人多的是,”子牙說,“也就是蕭汜最煩拍馬屁,你在軍隊裏才聽不見,要換個愛聽吹捧的人你試試,保管你聽了那些話隔夜飯都給嘔出來。”
“還隔夜飯呢,我從昨天中午起就沒吃東西了。”天博摸了摸肚子,“他們這的早餐鋪還開門麽?”
子牙無語的看着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踏青的呢。”
“大冬天的踏什麽青?”天博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是傻子。”
子牙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蕭汜笑了兩聲,說:“各自找點東西吃吧,吃完了睡一會兒,大夥兒都辛苦了。”
“我們在這呆多久?”墨北問。
“不着急,魯王肯定已經知道我們出兵了,齊國那邊應該也交上手了。”蕭汜說,“給他們點時間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