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起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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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的日子裏,墨北每天都跟着蕭汜前去軍營報道,有時候是蕭汜親自練兵,但更多的時候,則是天博練兵,蕭汜在營帳中與子牙和伯言商讨行軍計劃。
梁王已經下了旨意,讓蕭汜帶兵出征魯國。
屆時他們将與齊國兵分兩路,分別從一東一西同時進攻,最後在魯國皇城前的一道軍要關卡天山關彙合,一舉攻破魯國。
此戰的核心戰術即為一個“快”字,所謂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他們預備在魯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迅速拿下第一個城池,也就是距離梁國最近的谷河城。
“谷河城背靠山脈,我們從這邊進攻,”蕭汜站在沙盤前面推演,“距離谷河城東部不遠還有一個小城,他們屆時勢必會趕去支援。”
“可以兵分兩路,派遣兩萬左右兵馬包圍小城。”伯言拿了一個泥做的小人,擺在沙盤上。
“我們過去的話得爬山,騎兵的速度恐怕跟不上。”子牙說。
“那就先派步兵?”伯言說。
“最好還是不要分兵,”蕭汜沉吟了一會兒,“谷河城只是一個邊防小城,不難攻,難的是攻下它之後的一個大城。這裏,美人山。”
蕭汜拿着一個泥人在沙盤上示意:“美人山陡峭高聳,魯國就是靠着它才對我們有恃無恐,我們無法正面翻過山峰,從底下山谷中走的話,道路又太過狹窄,對方肯定會有埋伏。”
“易守難攻。”伯言說,“此地是一處絕地。”
“絕地才能逢生。”蕭汜輕輕的拿起幾個石塊,擺放在沙盤上,“這樣一來,死地就活了。”
“連環計。”子牙一拍手,“妙極!”
“只是代價可能有點大……”伯言皺着眉頭。
“哪有不付出代價的打仗?”子牙拍了拍伯言的肩,“盡量将代價控制到最小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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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說着,門簾掀開了,墨北從外面走了進來。
“少淵來了啊。”子牙笑眯眯的說道。
墨北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從桌上拿起水杯喝水。
“練兵累不?天博那個家夥沒有兇你吧?”子牙問。
“不累。天博叔人很好,不怎麽訓人。”墨北湊過去看了眼沙盤,“你們在推演兵力部署呢?”
“這才過了幾天,怎麽人就瘦了一圈?”蕭汜拉過墨北,上下看了一圈,“軍營裏的飯還吃得習慣不?是不是沒有李嫂做得好?要不要我讓她每天送飯過來。”
“……将軍。”墨北有些無奈,“我都已經直接插隊到你身邊的親衛團了,這後門已經開到人眼皮子底下了,您就不怕他們去梁王面前告你一狀?”
“怕什麽?哪怕是天皇老子來了蕭汜也能把他轟回去。”子牙笑着說,“他就你這一個兒子,能同意你一起行軍打仗就是他的底線了,難不成還真的讓你從底層步兵做起?”
“我知道。”墨北嘆了口氣,“我就是怕別人有想法。”
“小小年紀的嘆什麽氣。”子牙說,“你想幹嘛就幹嘛,其他的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操心就行了。”
墨北笑着點點頭。
“對了,撥兵給禁軍的事兒弄的怎麽樣了?”子牙問蕭汜。
“正在交接呢。”蕭汜想到這件事都頭痛,“孫濤官還沒當上,官架子倒是先擺起來了,天天找人來催我。”
“孫濤?梁王的獨子?”墨北有些好奇,“他是管禁軍的麽?”
“現在還沒,不過也是遲早的事兒。”子牙回答,“怎麽,你聽說過他?”
“何止是聽說過。”墨北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前幾年他在興安城惹下不少事兒,仗着他的爹在城內橫行霸道,還強搶了一個民女。”
“還有這事兒?”子牙有些吃驚,“我們怎麽沒聽說過?”
“你們在外征戰,回來也是在軍營裏呆着,這種長街短巷的事兒你們不知道也正常。”墨北說,“而且他也不讓百姓談論,聽到誰說立馬就抓起來。”
“孫濤已經放肆到這個地步了?”蕭汜擰着眉毛,“不知道主公知不知曉。”
“你說梁王?”墨北冷哼一聲,言語中頗為不屑,“看他兒子這樣就知道了,他爹能好到哪兒去?還不是睜只眼閉只眼的縱着。”
“少淵!怎麽能如此無禮!”蕭汜聽到墨北的話大為震驚,出言訓斥道,“主公知道的話肯定會管教的,絕不會放任不管。”
“他管什麽?他能怎麽管?”墨北有些不服氣,“興安城裏多少人吃不飽穿不暖他管過麽?他兒子卻整日花天酒地他難道能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嘴上說的好聽,什麽體恤百姓,實際上呢?不盤削就不錯了!真是一個比一個虛僞。”
這番斥責讓另外三人俱是一驚,尤其還是從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嘴裏說出,說是當頭棒喝也不為過。
“你這都是從哪裏聽來的?”蕭汜嚴肅的問。
“這還用聽麽?”墨北撇撇嘴,“有眼睛的人自然就會看到,裝睡的人即使在他耳邊他喊,他也不會醒。”
又是一句雷鳴般的言語。
蕭汜,子牙和伯言瞬間汗顏,他們內心都在默默自問:自己是那眼睛瞎掉的人,還是裝睡的人?
“我不是在說你們。”墨北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有些沖動了,連忙解釋道,“将軍,子牙叔,伯言叔,我知道你們都是極好的人,從不做那些奸惡之事。哎,如果你們是當家的,就好了。”
“哎喲我的小少爺诶,你可千萬別胡說。”子牙被這句話吓得心驚肉跳,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這是要讓你的叔叔們都人頭落地啊?”
“少淵說的有道理。”縱然是伯言萬年不變的冷面孔,此時也不禁有些觸動,“我們打仗的,說的是一心為民,但如今外頭民不聊生,卻還要擠出軍饷,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戰争就像一頭野獸,露着沾血的獠牙行殺戮之惡,如果不用打仗就能換取想要得到的東西,誰又願意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蕭汜也嘆了口氣,“有的人為了權力濫殺無辜,有的人卻是為了和平不得不殺人。”
“以戰止戰。”伯言說,“終有撥開雲霧見光明的一天。”
“會有的。”蕭汜正色道,“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操心的。說到底,我們也只是主公的部下,江山是他的,未來則是他兒子孫濤的,每個人各司其職,國家才會變好。”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墨北拉下子牙捂住他嘴的手,認真地說道,“我老師說的。”
衆人:“……”
三個叱咤戰場十餘年的老将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一個毛頭小子說的啞口無言的時候。
三人俱是汗如雨下,心中羞愧難當。
正當屋中氣氛頗為微妙之時,門簾又被掀開了,天博一頭熱汗走了進來。
他先是拿起桌上的水壺一飲而下,然後才發現氣氛有些詭異,他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在讨論我們打仗的意義。”蕭汜說。
天博:“???”
“這有什麽好讨論的?”天博感到莫名其妙,“打仗不就是把敵人幹翻,然後我們喝他們的酒,吃他們的肉麽?”
子牙嘆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
“我不是說吃他們的肉,”天博想了想,覺得自己表達有誤,“我是說吃他們城裏的肉……哎呀也是不是,我是說……”
“明白。”子牙及時打斷,“你就是要表達個氣勢。”
“對!還是子牙兄有文化。”天博上前一巴掌拍在子牙的肩上,子牙立馬疼的龇牙咧嘴。
緊張又尴尬的氣氛被天博這麽一打岔,頓時輕松了不少。
“說到吃肉,今晚咱們吃什麽?鹵豬蹄如何?我饞李嫂的手藝了。”天博咽了口口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大梁河山遲早一天被你吃空!”子牙揉着肩膀,沒好氣地說。
天博一臉無辜,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啥,蕭汜無奈地說:“走吧,也不差這一頓了,今晚都去我家吧,吃飽了好幹活。”
日子就這麽忙忙碌碌的過去了一個月。
出了正月,在一個梅香四溢的日子裏,九萬梁軍從興安城中,悄無聲息的出發了。
“第一次沒有大張旗鼓的歡送出征,”子牙在馬上伸了個懶腰,“還有點不習慣呢。”
“怎麽,你還想擊鼓千裏,唯恐魯國不知道我們要去打他們麽?”伯言斜了他一眼,“虛榮。”
“嘿我說,我怎麽就虛榮了?就随口說一句都不行?”子牙瞪着眼睛。
“消停會兒吧你倆,”蕭汜看了眼天色,“在前面空地上停下,吃點東西再前進吧。”
天博傳令下去,于是士兵們都停下,就地整頓。
蕭汜本想讓墨北跟着他坐在一起吃,但還沒等他招手,墨北就默默的走到将軍的親兵團裏坐下了。
他還是不想太過明目張膽,在衆目睽睽之下和蕭汜他們過于親近。
“少淵還是臉皮薄了點。”子牙說,“別管他了,咱們吃。”
墨北坐在一衆親兵中。
“喂,你是姓墨嗎?和将軍什麽關系?”坐在他邊上的一個人用胳膊碰了碰他,他們其實看出來墨北和蕭汜有些聯系,但是他們不同姓,平時墨北也很低調,所以兵團裏也只是私下讨論。
“沒什麽,就認識。”墨北拿起一個饅頭,淡淡地說。
坐在他邊上的兩個人彼此之間交換了個眼色,他們原本以為墨北能直接進親兵團,肯定和蕭汜關系不淺,但看蕭汜也沒有過多關照他,他的神色間也不像與蕭汜親近的模樣,他們便猜測估計是哪個遠房親戚,礙于情面才讓他走了個後門。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這小小的親兵團中,成員間彼此的關系也是錯綜複雜,分成了三六九等。
像墨北這樣,靠關系進來的大多是貴族大戶們的子孫,這群人想謀個差事,混個軍饷,但從小纨绔慣了,也吃不了苦,蕭汜只好把他們都安排進親兵團。
其餘的,則是真正靠本事被蕭汜提拔上來的,在作戰中也是這批人負責保衛将軍左右,不隸屬任何隊伍。
親兵團的頭頭,名字叫王俞,因為臉上長的一臉麻子,背地裏也被稱為王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