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陛下，咱倆熟嗎？

第30章 明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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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川佑舉着兩只耳環在眼前細細察看，片刻後，他靈機一動，既然姐姐就在眼前，她總是知道哪只是真哪只是假吧？不如問問她？

這麽想着，他便試探着叫了一聲姐姐：“我找到了兩只耳環，不知哪一只才是你掉落的。”

然而季川曦卻像沒聽見似的，依然維持着之前的姿勢，眼睛也不眨一下。

季川佑又等待片刻，遂明白自己的小聰明早就被提前料到了，看來在找到真正的耳環之前，姐姐是不會搭理他的。

不過，這是一種幻術嗎？季川佑在書卷上讀到過，幻術也分好幾種，效果随着施術人的法力也參差不齊，季川佑上前碰了碰姐姐的手指，觸感真實，要不是她此刻一動不動，簡直就和真人一模一樣。

他又擡步往屋外走去，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其他人，誰知他剛剛踏出門檻，就有一股無形的氣牆擋住了他，令他一步也走不出房門。

哎……

季川佑嘆了口氣，退了回來，又有些憂傷的看了會兒姐姐，然後還是打起了精神，研究起手中那兩枚耳環。

他将它們放在手心，走到陽光好些的地方，仔仔細細的察看，又來回比較了一番，終于，他發現其中一只上面似乎沾上了一絲血跡。

他趕緊将頭又往前湊了湊，端詳片刻後，他确定自己沒有眼花，在那一圈金邊上，有一道極細的血跡，和黃金幾乎融為一體，不對着陽光看還真看不出來。

不過，是有血跡的這只是真的，還是沒有血跡的是真的呢？

這只耳環是那天他和墨北摸黑回季家找線索的時候發現的，據他推測，耳環應該是打掃的人沒留神給遺漏的，滅門當天，血流成河，如果姐姐那天正巧戴着耳環，而被殺之時，耳環還沒被摘下，那便勢必會沾上血液。

會是這只嗎？季川佑拿起沾着血跡的耳環，心中舉棋不定，他走到姐姐面前，将選中的耳環在她眼前晃晃，期待姐姐能他一點回應。

然而季川曦笑臉依舊，似乎只要是弟弟還給她的，那麽拿到任何一只她都會同樣歡喜。

季川佑心髒砰砰跳，心一橫，就想将帶血的耳環交出去，就在此時，他眼角瞥到了那頂放在季川曦身邊花紋秀到一半的錦帽，上面的他騎在馬上，彎弓射箭，畫面栩栩如生。

他放下手，轉而拿起這頂帽子，他記得當時姐姐送給他之後，他愛不釋手，從此每年冬天都會戴着它，現在卻也不知下落了。

姐姐從來對自己都是極好的，想當初，他吵着鬧着想學射箭，也是姐姐幫他求來的。

“子熙，你不能出去玩，以後姐姐也不出去了，就在家陪着你，好嗎？”

回憶裏的姐姐自己還是個小女孩的樣子，但言語中卻俨然有一股母性般的溫柔。

季川佑不記得自己還說了什麽，但他此刻回想起來，姐姐竟然從那以後，真的極少出門了，金安城中的閨秀們的聚會她也漸漸不去了，沒事就來找他屋裏和他聊天逗他玩，更別說出門逛街了。

印象中的姐姐，似乎連女子喜愛的首飾也很少……

等一下，那這個耳環是從哪裏來的？

季川佑低頭，再次細細端詳，他拼命回想着，終于，他想起來了，這只耳環，是三皇子劉治送給姐姐的！

沒錯，就是在自己的師父離開不久，姐姐在一次家族活動中見到了劉治，劉治便遣人送給姐姐這副耳環，他還記得，姐姐收到耳環時臉紅的就像天際的晚霞，他那時還調侃了幾句。

那這麽說來的話……

姐姐是絕不可能在那晚戴着這副耳環的！因為她說過，劉治那晚有事，得過兩天才能去見她，而姐姐，只會在與劉治見面的時候，才會戴上心上人送的禮物。

好險！季川佑驚出一身冷汗，差點就掉進陷阱了，原來這只沒有沾血的才是真的耳環。

看來這第一關也不是那麽好過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再次站到了季川曦的身前。

他想将耳環放入姐姐的手心，但是卻遲遲沒有行動，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做出了這個動作，那麽這一切都将煙消雲散，他朝思暮想的姐姐從此又只能出現在他的夢中，他再也無法和她聊天，沖她撒嬌，再也無法撲到她懷裏大哭一場。

他就這麽站在原地，将姐姐的面容用目光細細描繪，那溫柔揚起的嘴角，那微翹的眼睫，他就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想要把這熟悉的眉眼深深的刻在腦海。

看着看着，他不禁悲從中來，姐姐去世之後，他除了這個耳環聊以慰藉之外，其他什麽遺物都沒拿到，古人說睹物思人，記憶終會随着時間而淡去，唯有通過承載着記憶的物品，才能再次喚醒心中緬懷的故人。

一行清淚從季川佑的眼角滾落，他不得不承認，即使這一切都是幻像，他也舍不得交出這只真正的耳環，畢竟，這是他姐姐留給他的最後的東西了。

“如果連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對，又何談尋求世間真理？”老者的話語驀然在他心中響起。

自己的真心麽……

那麽如果自己的真心是私心呢，又要讓自己如何面對？

季川佑閉起眼睛，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無比的抉擇。

少頃，他睜開了眼，眼中有淚光，眼底卻一片清明。他緩緩的屈起手指，将那只真耳環緊緊握在手中，随後他又舉起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拿的是沾了血的耳環。

他彎下身子，雙膝着地，跪在了季川曦的身前，随後緩慢至極的将展開着的手，并排放到季川曦攤開的手掌邊上。

“姐姐，我想留着你的耳環，你從小就寵着我，這次，也讓我最後一回罷。”他輕輕的說着，手掌随着他的話語微微傾斜，那枚耳環便從他的掌心滾落，觸到了季川曦的掌心，季川曦面帶微笑，眼中滿是溫柔，似乎還朝季川佑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鐘，一陣金光亮起，季川曦的身形漸漸消逝，随後化成了無數點星光，在季川佑眼前消失了。

季川佑早已淚流滿面，他無聲的看着這一切，沒有再像以往那般，哭喊着去抓那一分徒勞。

周圍變得靜悄悄的，除了季川曦的消失，其他什麽都沒有變，季川佑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才緩緩起身，環顧四周。

好像有點不對勁？難道他做錯了決定？

但是就算他錯了，也應當将他傳送回去才是，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

季川佑四處走了走，門口依然有個無形的結界，房中也再也沒有出現第二個人。

他心下疑惑，無意間瞥到了桌上放置的一面銅鏡，他向鏡子裏望去，裏面倒映出他自己的臉龐，随後目光又往下看去，他突然發現了蹊跷——

從什麽時候起，他挂在腰上的玉牌，變成了兩個？

念頭一出，屋中狂風平地而起，季川佑不禁退後兩步，緊接着，從狂風顯出一個人形，正是和他分開不久的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