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慕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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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川佑走到墨北旁邊,朝那人抱拳,解釋道:“我叫季川佑,字子熙。這位是墨北,字少淵。我們前來是因為一宗案件,少淵兄為人謹慎,剛才多有冒犯,實屬誤會,還請閣下包涵。”
那人上下打量着季川佑,又看了眼墨北,莞爾道:“我瞧兩位也不像是尋釁滋事的魯莽之人,我姓慕容,單名一個越字,這裏是我家,兩位請進屋說話吧。”
季川佑眼帶狹促地看了一眼墨北,口中一張一合,作出“魯莽”的嘴形揶揄他,墨北沒搭理他,神色間頗為嚴肅,兩人跟着慕容越進了院子。
慕容越給兩人沏了茶,季川佑見墨北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便說道:“慕容兄,今日造訪實為唐突。事情是這樣的,我們聽說十日前,這裏出了一宗血案,似乎并沒有結案,因此想過來看看。”
慕容越說:“你們是官府的人?”
季川佑忙道:“不是,我們是那個……”他頓時卡住了,不知道應不應該将自己的身份說出。
慕容越卻幫他接了下去:“你是姓季是吧?是不是季家的遠房親戚?我聽說季家府上半年前出了事,與我老師的死法很像,你們是不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
季川佑一驚,沒想到慕容越的腦子轉的這麽快,但他還是抓住了重點:“你老師?”
慕容越點點頭:“我從小和老師相依為命,五年前離家直到八日前才回來,回來時就看到老師倒在家中,咽了氣。”
短短一句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季川佑卻深深的能體會其中的悲怮之情,他輕聲說:“請節哀。”
慕容越的神色有些黯然,但很快調整過來,說:“老師自知大限已到,我心中也是有準備的,只是沒想到他死的如此慘烈……”
季川佑神情一凜,慕容越接着說:“他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幹,且周遭不見血跡,此等殘忍的手段,我聞所未聞,老師一生光風霁月,連山都很少下,我更不知是誰下的手。”
“血液被放幹?”季川佑驚愕道,“這個卷宗上可沒有記載!”
慕容越看了一眼季川佑,沒去追問他是如何看到的卷宗,回答道:“老師死法離奇,屍身古怪,來查案的官員一見到就三魂吓掉了兩魂,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回去了,想是沒有詳細記錄。”
“為何血液會被放幹?”季川佑腦中閃過那夜的景象,說,“我姐……我是說季家的人并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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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越搖搖頭,屋中一時間靜默下來。
一直沒說話的墨北突然開口道:“你為何叫他老師?他都教了你什麽?”
這話問的頗為無禮,季川佑朝墨北一瞪眼,剛想和慕容越解釋,慕容越卻朝他擺擺手,示意無妨,他說:“季公子和我都橫遭大禍,我有什麽能幫到你們的地方自然義不容辭,希望哪一天能将兇手繩之以法。”于是他朝兩人簡短的敘述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慕容越的老師乃一位修仙問道之人,一生清心寡欲,獨自一人修行,極為擅長紫微鬥數。
慕容越出身後不久被父母遺棄,老師在山林間撿到他便将他撫養長大,也傳授給他一些推演之術,但慕容越生性散漫,從不肯好好學。
五年前,老師突然命令慕容越下山,說他不适合繼承其衣缽,讓他拜個會武功的師父,從此不能與老師再有任何瓜葛。
慕容越雖不解其意,但是老師狠下了心不給他開門,他在門外跪了三天三夜後便下了山,機緣巧合拜了師父,便學了點防身功夫。八天前,慕容越夜半驚醒,怎麽也止不住不祥的念頭,于是連夜趕回家,卻沒想到……
慕容越說到此處,終于抑制不止悲痛之情,哽咽起來。
季川佑沒想到他的身世竟是比自己還要悲慘,自己好歹有爹有娘,還有疼愛自己的姐姐,過了十七年風平浪靜的生活,但是慕容越年紀和自己相仿,經歷卻要曲折的多,如今又再次落得個孤苦伶仃的處境。
他念及自身,不禁也跟着紅了眼眶。
墨北淡淡道:“想是你老師推演出自己将遇不測,唯恐牽連到你,于是将你趕出家門。”
慕容越神情悲切的點點頭:“我只是悔恨自己學藝不精,如若學到我老師的一點皮毛,也許就能及時趕回。”
“回來也沒用。”墨北斷然道。
慕容越驚愕的看向他,墨北卻不願再開口。
季川佑抹了抹眼淚,說道:“慕容兄,如果不嫌棄,不妨和我們一路,我們也在追查幕後行兇者。”
慕容越淡淡的笑了笑,說:“季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需為老師守靈三月,之後自會踏遍江湖,尋找兇手。就不耽誤你們的事了。”
說完,他不容季川佑再說什麽,起身道:“天色已晚,兩位若是不嫌棄,就在院裏将就一晚,這裏還有兩間空房。”
季川佑只好說:“如此,便是叨擾慕容兄了。”
客房打掃的很幹淨,季川佑坐在榻上,問墨北:“慕容兄看上去為人正直,也是個好人,他為什麽不願意和我們一路?”
墨北掃了他一眼:“怎麽?看上人家了?”
季川佑一愣,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裏去了!他是個男的!”
墨北問:“男的又怎麽了?那如果是女的呢?”
季川佑一臉茫然。
墨北輕飄飄的說:“她就是個女的。”
季川佑:“!!!”
“你怎麽知道?”他吃了一個大驚。
“我和她過招的時候把到了她的脈象,是個女人。”墨北看到季川佑還想問什麽,索性一股腦的全說了,“她老師既然不是尋常人,肯定有不得不把她當男孩養的道理,一個女子身,也不方便和我們一道。而且她既然沒主動說,我也就沒揭穿,畢竟這也不關我的事。”
“那你和我說幹嘛?”季川佑瞪着眼睛。
“我和你說是因為,”墨北湊近他,眼露威脅,一字一頓的說,“你要是看上她,我就把她一雙眼睛摳下來。”
季川佑打了個寒顫,推開墨北:“我沒這閑功夫談情說愛,你也別動不動就要殺要剮的,當心遭天譴。”
墨北一笑,若無其事的坐了回去,季川佑想了想,又煩躁的說:“本來以為能有什麽線索,現在看來還是一無所獲。”
墨北起身,說:“睡一覺,明早動身回去。”說完就走出屋門回自己房間了。
山中的夜晚,林籁泉韻,院中的三人卻各懷心思。
墨北坐在椅子上思索,他剛到此地便感到有一股魔氣,和慕容越過了幾招後便知其是個凡人,遂收手。
經過一番觀察,他基本能斷定慕容越所言非虛,且也不似知曉魔氣存在的樣子,但若按照她所說的,那麽她老師八成就是被魔修之人所殺,且喝了他的精血吸收修為。
但神州大地已經太平了近百年,自那次妖族大戰之後,魔修一道也一同被仙神清空,自此銷聲匿跡,怎麽現如今又冒了出來?
更關鍵的是,如果慕容越的老師是被魔修之人所殺,那季家上下勢必也是為同人所害,但一個凡人的家戶又是怎麽招惹上的魔修之人?
雖然眼下已經有了重大突破,但是凡事牽連上魔道必然伴随着極端的危險。
更何況還有藏在暗處的權勢鬥争,這一切就像透着血光的白霧似的,散發出不詳的征兆。
上一世發生的一切仍舊歷歷在目,墨北抿緊雙唇,這一世,絕不能讓季川佑攪和進這灘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