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消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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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金安城皇宮內。
朱明殿中燭光搖曳,劉治負手而立,沉聲喝道:“我只讓你去殺季孝青一人,沒讓你将季家滅門!你是生怕動靜還不夠大嗎?!”
宦官楊廣興連忙跪下,腦門磕地:“三皇子恕罪,老奴以為季家樹大根深,如只殺了季孝青一人,他家族其餘人難免會善罷甘休,殺一個也是殺,殺十個也是殺,不如斬草除根,徹底絕了季家的勢力。”
劉治沉默半響,道:“罷了,既已如此,本王也不願追究,本王信你一定都處理幹淨了。”
“殿下盡可放心,”楊廣興似感到劉治極具壓迫性的目光,不敢擡頭,“影士來無影去無蹤,定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劉治點點頭:“開弓沒有回頭箭,廣興,來日本王不會虧待你的。”
“殿下聖明,老奴萬死不辭,定當助殿下完成大業。”
楊廣興躬身緩緩退出殿外,他皺着眉頭,一路快步走回自己住處,招手喚來一名親信:“你是說,季家多出來了一具屍體?”
“是。”親信說,“在季孝青的二房處發現的,是個小男孩,不知為何各處都沒有記載。”
楊廣興指尖敲着桌子,沉吟道:“此事不可大意,去查。”
“拿走!”季川佑一揚手,盤子摔得粉碎,上面的菜肴灑落一地。
“子熙少爺,您即使再生氣,沒必要和吃的過不去啊。”弘蔚惋惜的看着一地食物,上去收拾,“而且您都粒米未進十天了,您不饞嗎?”
“你跟那個姓墨的說,他不放我走,我是不會吃一口你們的東西的!”季川佑頓了頓,又高聲喊道,“而且誰知道你們妖族吃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我可不想被毒死。”
“啊?”弘蔚看了看季川佑,又看了看地上,“這是陛下特地為您準備的麻辣兔丁啊,我們平時不吃這些,陛下說你愛吃才特地捉來做的。”
“……麻辣兔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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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弘蔚掰着手指數道,“今天是麻辣兔丁,昨天是風味蘸水兔,前天是兔肉蛋羹,明天還預備做……”
“行了行了,”季川佑制止了弘蔚的報菜名,他已經絕食十天了,雖然很神奇的并沒有感到饑餓,但聽到這些佳肴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讓那個姓墨的過來,我要和他談談。”
自從第一晚他“越獄”失敗後,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撒潑打滾的招都用了,但是墨北顯然是鐵打的心石頭做的腸,完全不為所動,每天依然的端來好吃好喝的伺候。
有一天季川佑大發雷霆将殿裏那些名貴的器具一股腦全砸了,第二天桌上竟又堆滿了同樣的東西,甚至數量還更多了。
“陛下說,您愛砸,就多砸點,反正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咱們要多少有多少。”弘蔚如是說。
氣郁之下,季川佑只好使出殺手锏——絕食。
他小時候郁悶的緊了也用過這招,季川曦便會幫他和爹爹求情周旋,最後雙方都會各自妥協一步。
于是季川佑便想當然的認為別人都是怕了他的絕食,卻沒有意識到只是他姐姐心軟疼他,才不舍得他随意踐踏自己,如今換了個鐵石心腸的妖王,自然不會慣着他,甚至都不屑于按照他的規則玩——你不是絕食嗎,那你不是應該奄奄一息,怎麽還有力氣沖人大喊大叫呢?
季川佑擰着眉毛坐在椅子上,墨北雲淡風輕的走進屋。
“我為什麽不覺得餓?”季川佑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墨北一笑:“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不是,我找你來是想和你說,”季川佑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不知你為何将我關在這裏,但是,不管你将我關多久,用什麽法子折磨我,我永遠不會屈服,我會一直尋找機會離開這裏。”
他一字一頓的接着說道:“我知道你是妖王,這裏是你的地盤,但是我不怕你,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你最好別給我機會,有朝一日我就是算殺了你我也要出去。”
墨北注視着他,面無表情道:“就為了給季家報仇?”
季川佑怒喝:“我姓季,季家就是我家!我爹我娘我姐姐我叔父,我全家都慘遭毒手,此仇不報我還有什麽臉面活在世上?”
“你說你姓季,你家族譜上可有你的名字?”墨北緩緩問道。
季川佑一愣,大驚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墨北避而不答,而是說:“既然季家都不承認你,你又何必給一群沒有幹系的人報仇?他們死了不是更好,天高地遠,你想去哪我都能帶你去。”
季川佑氣的渾身發抖,他怎麽也想不通世上怎會有如此冷血無情之人,他不管不顧地大喊:“你是只妖你當然不懂凡人的情感!你懂什麽叫養育之恩重于山嗎?你有爹有娘有血緣至親嗎?你剖開你的心肺看看你的血液有沒有溫度!”
墨北聽到此話眼神驟變,妖王氣勢全開,屋裏的氣息瞬間凝滞,但一秒過後,他又收斂回來,眼神恢複原樣,他冷笑一聲:“對,我是妖,我自然不懂你們凡人愚蠢的情感,什麽父子君臣,什麽孝道忠誠,簡直可笑至極!”
他盯着季川佑,似在隐忍着什麽:“你對一個昏庸無能的狗皇帝盡忠還不夠,如今又要對着一具屍體和我談什麽孝道,很好,很好!”
季川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不發一語怒目而視。
兩人對峙了片刻,墨北開口:“你口口聲聲說你要報仇,我倒要來問問你,你準備怎麽報仇?”
季川佑不假思索道:“去官府打探消息,追蹤線索,順藤摸瓜。”
“去官府?怎麽去?大搖大擺的進門問?”墨北好整以暇的坐着,給自己倒了杯茶,“說自己是季家次子然後再像上回那樣被人打出來?還是就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去問?有人會理你?或者你準備綁個辦案的人出來,嚴刑拷打逼問出線索?”
季川佑瞠目結舌的說不話來,他只是一門心思想要出去報仇,至于要怎麽報,如何報,則完全沒有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