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傅昭度過了她的二十五歲生日,安安穩穩的。
沒有遇到任何突發狀況,她們只是一起在家裏做完了那個奇形怪狀的杯子,一起度過了這個平平安安的十二點。
過了23:59分,時針數字變成了0,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時楠一直擔心着的事情,終于落下了帷幕。
不過,她還是沒讓傅昭離開。就算這件事已經完全過去,她還是保留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讓傅昭存在于她的視野裏,的這個習慣。
她想和傅昭一起度過這個晚上。
可由于小alpha對這種行為感到非常慌張,也非常無措。
所以她們像最開始那樣,她躺在床上,傅昭躺在另外一邊的沙發床上。
兩張床之間隔着一些距離,卻又在伸手之後可以碰到對方。
時楠對這個距離有些不滿,畢竟在傅昭分化之前,這兩張床的距離要近得多。
于是,她看着已經阖着眼皮打算睡覺的傅昭,一時之間有些氣不過,伸腿輕輕踢了一下傅昭的腰側,用的力道不大,碰到的地方倒是軟得出奇。
接着傅昭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光清亮,眼中漣漪随着窗外的月光微微晃動,“不睡嗎?再過幾個小時就要走了。”
“睡不着。”時楠阖上眼皮,語氣漫不經心,“我想了想,你明天還是別來送我了。”
“真的?”傳來的聲音輕了下去,帶着一絲困意,還有悉悉簌簌地整理被子的聲音,“那我就不去了,其實……”
時楠不想再聽下去,幹脆轉了個身,背對着傅昭,恨不得把翻被子的聲音弄得天翻地覆才好,省得聽這些氣人的話。
身後的動靜消停一會,接着刻意放小的聲音傳入耳膜,“我話還沒說完呢?”
Advertisement
“我困了。”時楠抿着唇,垂着眼簾。
“不剛剛還說睡不着的麽……”傅昭聲音更輕了,伴着溫熱的呼吸傳過來,“那你睡——”
沒等傅昭這句話說完,時楠又轉了過去,直直盯了傅昭半天,對上那雙像小狗一般的純粹清澈雙眸,半認輸似地輕嘆了口氣,“其實什麽?”
“啊?”傅昭一時沒反應過來,懵懵地轉了轉眼睛,睫毛翹了翹。
時楠目光落到傅昭被扯亂的衣領處,白皙通透的皮膚露了一大片出來,鎖骨線條平直,骨感明顯,性感又迷人。
但只看了這麽一眼,很快被整理好的被子蓋住。
只有一個小腦袋露在外面,用那雙懵懵懂懂的眸子看着她。
時楠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看着傅昭的眼睛,眸光微閃後恢複平靜,“你剛剛說不去送我,其實什麽?”
“噢是這個。”傅昭想起來了這件事,眸光又清亮了幾分,柔潤軟輕的嗓音在靜谧的室內響起,
“我不是很喜歡離別這件事。”
“雖然知道我們也許不久之後就會見面,也知道你又不是不會再回來了,但我就總是覺着,特別不喜歡離別當時的氛圍,也許過幾個小時過幾天我就習慣了,但在這之前……”
“要經歷一次離別,經歷一次送別,我要囑咐你很多事,你也要囑咐我很多事。”
“然後我站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慢慢縮小……最後消失不見。”
“其實……”傅昭抿了抿唇,又緊了緊自己的被子,整個人像是蜷縮在裏面,“比起不喜歡,更多的是,讨厭。”
她洩氣地松開了自己緊緊咬着的下唇,唇色有些發白,“我讨厭離別,也讨厭送別。”
“可能是因為我特別任性吧……”
“不是。”時楠很快否定了傅昭的說法,定定望着她,眸中微微顫動,“不是任性。”
“能這麽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不在心裏憋着,就不是任性。”
傅昭能這麽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讓時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世,每次她離開的時候都是頭也不回,而傅昭總是待在原地那個看着她背影的人。
如果讓她現在,每次都眼睜睜地看着傅昭離開,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她能理解傅昭,也能感同身受。
時楠盯着那雙濕漉漉的眸子,忍不住擡起手揉了揉傅昭的頭,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那我們以後就不要送來送去,也不要離別了,不管是我離開南柯島,還是……其他的。”
“都不要互相你送我我送你,這麽約定好不好?”
傅昭怔怔地盯了她一會,良久,唇動了動,“那如果我不去送你的話,你會不會難過……”
“不會。”時楠柔和地彎起眉眼,手縮了回來,“說清楚的事情,我就不會難過,也不會鑽牛角尖。”
“因為我理解你的所有想法。”
傅昭這下才終于放輕松了些,唇邊漾起了弧度,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了。”
“但你也得理解我。”時楠看了傅昭一會,眸光微微晃動,心不在焉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傅昭愣了幾秒,眸中染上困惑,“理解什麽?”
小狗眨着單純無害的眼睛,探出小爪子試探了幾下,結果還是乖乖跳進了獵人準備好的坑裏。
時楠勾起唇角,迎着傅昭愣愣投過來的視線,幹脆利落地揭開被子走下床,擠到了傅昭的那張沙發床上,還肆無忌憚地摟住了她的腰,毫無顧忌地把頭放在了傅昭的肩窩上蹭了蹭。
熱意包圍住了全身,呼吸萦繞着周圍。
時楠惬意地閉上了眼睛,嗓音放輕,
“理解我需要抱着女朋友才能睡好覺。”
靠着的懷抱幾乎是一瞬間就僵了起來,緊張感順着綿軟熱烈的呼吸傳了過來。
“你放松一點。”時楠閉着眼睛,輕飄飄地說了這麽一句。
“我……我……”傅昭磕磕絆絆的,說不出來話,身上的熱度也快速攀升。
“你別說了。”時楠睜開眼,食指豎在傅昭雙唇之間,觸感溫軟,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這上面,嗓音輕懶,“我要睡了,真的困了。”
傅昭一下不吭聲了,只用那雙清清亮亮的眸子看着她。
眼底隐隐約約含着些霧氣,動如夜幕中微微流動的星辰,靜如山頂清澈見底的潺潺潭水,燦爛又溫軟,明亮又幹淨。
時楠有些吃不消這樣的眼神,于是她湊近了些,閉上了眼睛。
松開了食指,取而代之的,覆在上面的,是她的唇。
一如既往地軟,齒間唇間相觸,酥軟中帶着一些癢意。
呼吸軟綿,糾纏在一起。
其他地方也軟,也熱,不自覺摟到她腰側的掌心,慢慢攀附上到臉頰上的掌心……
良久。
時楠主動拉開了距離,在傅昭睜開那雙朦胧又迷離的雙眼的時候,笑着閉上了眼睛,頭埋到了肩窩裏,舒服地蹭了蹭,
“好了,我睡了。”
“你也睡。”
兩句輕飄飄的話,打斷了逐漸上升起來的房間溫度。
頭頂的呼吸急促,過了好一會才緩下來,又是試探性地開口,“确定要在一張床上睡嗎?”
“嗯……”時楠憋住笑意,“怎麽了嗎?”
傅昭頓了頓,支支吾吾地開口,手腳都不自然地動了動,“我現在是alpha……”
“alpha怎麽了?”時楠無辜地眨眨眼,“你又不是其他那些alpha。”
“畢竟……”她伸出食指,在傅昭的鎖骨處,輕輕柔柔地圈了幾個圈圈,嗓音輕懶,帶着一絲倦意,
“你不是特別會忍嗎?”她這麽說,理直氣壯。
傅昭啞口無言,放棄式地沉默了一會,紊亂的呼吸緩了下來,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理了理被子,傳出來的聲音被放輕了許多,
“那就睡吧。”
再是,小心翼翼的,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時楠輕嘆口氣,安撫式地勾住傅昭的手指,
“我只是怕,明天早上一睜開眼睛你就不見了。”
“所以,就今晚,抱着睡好不好。”
話音剛落,靠着的肩膀就近了一些,接着是溫溫軟軟的手把她摟住,輕輕的聲音,順着溫熱的呼吸從頭頂傳了下來,
“好。”
時楠其實是舍不得睡着的,就像她說的,只要她睡着了,一睜開眼睛,傅昭可能就已經不見了,她們就要分居兩地。
可她還是沒能撐住,睡了過去。
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晴天,金燦燦的晨光順着敞開的窗簾,斜映到室內,明亮又璀璨。
窗外的雪已經化了不少,暖黃的晨光映在薄冰上,反而越發顯得熠熠生輝起來。
床邊還留着一些熱意,似乎是剛走不久。
時楠抿着唇,從床上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又躺回到了大床上,而旁邊沙發床上的被子已經疊得方方正正起來。
她盯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洗漱之後下來,桌上是家政機器人已經做好的飯菜。
索然無味,如同嚼蠟。
不過,也許是她胃口不太好罷了。
吃完飯,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她們約定好了不去送別,也不在每次離開之前說些要分別的話,所以時楠忍住了再去找傅昭的沖動,而是以平常心去對待這件事。
她收拾好了所有衣物,鎖好了門。
也沒留任何東西,只是平常心就好,她這麽囑咐自己。
又不是以後不能聯系了,該說的還是一樣可以說。
她和傅昭之間,總是要習慣這種平常心的。
時楠維持着這個想法,帶着自己的行李,一出門,還沒上車就撞到了一個人。
肩膀上傳來沖擊感,力道卻又很快輕了下去,接着沖擊感消失,有柔柔的力道從手臂傳來讓她穩住了平衡,這才擡起眼看自己撞到的人。
黑亮柔順的長發被束成低馬尾放在腦後,額側幾縷黑發垂落下來,随着風輕輕飄動。
眼型狹長,柔和黑眸平靜溫和,眼尾處一顆小小的紅色淚痣,奪目又明豔。鼻梁挺翹,薄唇微抿。
黑色風衣,胸口口袋處放着一束沒有開的芍藥花,淺粉微白的花瓣合成小花苞,在清早晨光下多了幾分剔透和朦胧。
紅色淚痣,粉色花束。
本是明媚璀璨的裝扮,可在這個黑衣女人身上,卻又顯得清冷孤寂,冷淡疏遠。
時楠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笑着開口,“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看路——”
女人沒等她說完,微微颔首,沒再說些什麽,就轉了身。
黑色風衣衣角被風輕輕揚起。
時楠的視線在黑衣女人身上停留一會,等人消失在拐角處了,才若有所思地收了回來,有點奇怪,卻又說不上是哪裏奇怪。
可能是剛剛那麽大幅度的相撞,黑衣女人胸口放着的那束芍藥花,卻像是紋絲不動。
也可能是她快要失去平衡之後,手臂處傳來的柔軟力量。
是她看錯了嗎?
她怎麽覺得,那個黑衣女人明明是沒有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的。
“時小姐。”
司機開了車過來,下車把她的行李擡到行李箱裏,為她打開車門,“島主讓我送您去艦場。”
時楠回過神來,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裏,朝司機笑了笑,“嗯好,謝謝。”
這個時間的艦場很熱鬧,人來人往,你擁我擠。
但傅昭安排好的司機,還是給時楠安排好了所有的登艦手續,周到而得體,讓這次離別又多了幾分圓滿。
沒有哭哭啼啼,沒有抱着不肯走,沒有說來說去說不完的話。
只有默契不語,安安心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切都很好。
除了……
時楠往後靠着,抱着雙臂陷進柔軟的座位裏,腦子裏總冒出一個聲音:
如果在她走之前,能再看一眼傅昭就好了。
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看一眼。
下一秒另外一個聲音又冒出來:不行,如果再見一面的話,離別的情緒肯定會加重。
這樣更不好受。
時楠想到這裏,輕輕嘆了口氣,幹脆阖着眼皮靠在座位上休息起來,也許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到RT星球了,那就不用這麽猶猶豫豫的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時楠逐漸放空了自己的意識。
直到旁邊座位上的人坐了下來,發出了悉悉簌簌的聲音,似乎在整理行李。
發出的聲音不算大,只是時楠自己比較敏感。
她眉心不自覺地輕蹙下去,抿着唇剛想說些什麽,似有似無的熟悉清香味飄了過來,萦繞在鼻尖,提醒着她旁邊的人是誰。
怎麽會呢?
她強調自己不要抱有期待,因為如果沒有期待的話,就沒有失望。
可盡管這樣,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帶着自己心裏的希冀,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女人,正轉頭和艦機上的服務人員輕聲說着些什麽。
接着服務人員輕輕點頭,拿了兩條毛毯過來。
女人接過毛毯,輕輕說了一聲謝謝,轉過頭來,琥珀色眸子裏光突兀地顫動了一下,動作也頓了幾秒。
良久,反應過來,又把手裏的毛毯蓋到了時楠身上,擡手摘下自己的鴨舌帽,柔順蓬松的黑發傾瀉而下,自然垂落在肩頭,映得光潔的臉龐越發白皙。
明亮的眸光閃爍一下,纖細骨感的指尖從袖口探出來,把桌上放着的醜杯子推了過來,紅鼻子藍眼睛——時楠沒做過這麽特別的杯子。
清潤好聽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和可憐巴巴,
“你忘記帶這個了……沒有送出去的話,那我的生日禮物就不算送到。”
白皙指尖在上面點了點,眸光微微晃動,有點躲閃的意味在裏面,
“我本來是打算等飛行艦起飛之後再坦白的。但你現在發現了,我只能說……”
“你忘記把我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