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于世的永恒

第16章 ☆、15【威脅】

耳邊很喧鬧，好像有一堆小孩子在吵鬧，她無意識地皺起眉來。

“這個大姐姐怎麽還不醒啊？”

“對啊對啊，這個姐姐長得這麽好看，老是睡懶覺多不好。”

“就是，還想讓姐姐陪我們玩的。”

“桔梗小姐，這個姐姐怎麽這麽髒啊？”

溫熱的布巾輕輕擦過額頭，帶着舒心的感覺，耳邊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這個姐姐受了很重的傷，你們不要吵，先出去玩一會，去把剛才采的草藥整理一下然後搗碎，等她醒了我會叫你們進來。”

“嗯~~~”

周圍安靜下來，青子這才吃力地睜開眼睛，頭頂傳來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醒了。”

不是問句。

青子點點頭，餘光掃到一個端坐的身影後，嘴角扯了扯卻不是笑意：“桔梗，好久不見。”

桔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的确好久不見，已經，五十多年了吧。”

“啊，差不多吧。”

青子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傷口似乎都已經包紮好。手邊放着她的刀，還有一副新弓箭。剛想動一動，卻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想要命的話就別亂動。”桔梗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斷掉的骨頭我已經替你接上，這幾天你這能躺着，否則後果自負。我本來是不打算救你的，但總不能讓你就這麽死在我面前，好歹也是一條人命。”

“唔。”青子含糊地應了聲，有些諷刺地說，“你就因為好心，就因為救死扶傷，害的自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哼，該說你什麽呢。”

桔梗倒弄草藥的手一頓才說：“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跟救不救人沒有關系，我一直認為，都是你把四魂之玉交給我之後才造成這些不可挽回的後果！”

“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麽選中你守護四魂之玉嗎……四魂之玉本來就不是任何人能駕馭的，而能駕馭它的人跟它有關聯的人，往往都不得善終。”青子看着頭頂的木梁，“翠子姐姐是這樣，我也是這樣，而今你也是。當初把四魂之玉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你的命格跟四魂之玉很相符，就已經注定你日後的不得安寧，可是你還是答應了要替我守護，不是嗎？”

桔梗默然。

“桔梗，落得今天的下場，的确有我的責任，但最大的責任在你自己。”

青子歪頭看着沉默的桔梗：“活過來的死人終究是逝者，逝者已逝，再留戀世間也沒用。不只是你不得善終，我也是。我們都是被這個時代抛棄的人，也是被未來抛棄的人，能改變一切的就只有她。”

即使不說，她們也知道這個“她”指的是戈薇。

桔梗緩緩地說：“但願如此。”

說完這些，青子才想起來要問桔梗：“這裏是哪裏？”

“白靈山下的一個村落，我前幾天在這裏救治過病人。這裏的孩子們都很善良，很樂意幫助你。”

青子點頭，擡起頭透過窗戶望向遠處影影綽綽的白色山峰：“嗯，說起來，這座白靈山潔淨得有些過頭啊。”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清新的童謠。

淨即是污

污即是淨

善即是惡

惡即是善

生就是死

死就是生

……

青子又開始迷迷糊糊地犯困，說起來最近渴睡得越來越頻繁，死期将近了麽，她用最後一絲意識胡亂地問了一句：“是你教他們唱的？”

“嗯……”

好遙遠啊，青子模模糊糊間似乎看到了她跟桔梗初次相遇的場景。

那時候，桔梗好像才十二三歲吧。櫻花飛舞的樹林裏，有兩個對峙的人。

巫女舉着弓箭冷冷看着對面的人「你是誰？沒有一點生人的氣息，也沒有妖怪的氣息，究竟是什麽東西」

藍色和服的少女也舉起弓箭「桔梗，要不要我教你破魔之箭，保護你身邊的人免受妖怪的困擾，濟世匡時，但是有一個交換條件哦。」

小小的巫女愣了一下「什麽條件。」

「替我……守護四魂之玉。」

巫女看到她挂在脖子上的那顆翻着淡紫色光芒的玉石，微微皺眉「四魂之玉是不祥之物，既然你可以讓它保持潔淨，為什麽還要交給我。我未必有能力守護住它，而且，我沒有義務守護它。」

「所以，要教會你破魔之箭。至于義務麽……」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只巨大的妖怪突然從天而降，猙獰着撲向持有四魂之玉的藍色和服少女！少女面不改色，架起的弓箭轉向妖怪，箭攜帶着光芒呼嘯而去，把突襲的妖怪瞬間撕成碎片！

她伸手扯下脖子間的四魂之玉，往外一抛，守在四周的妖怪們立刻蜂擁而上，攜着玉跑遠再搶奪。

藍色和服少女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如果之後四魂之玉會回到你手上，你必須替我淨化它，守護它。」

「那你呢。」

「我啊……該去赴死了。」

果然沒多久，她就真的死了。

鈴掉下懸崖後，就昏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是在一個高大的男人懷裏。驚恐地想逃離，卻發現跟之前襲擊他們的兇惡男人不一樣。看起來不是壞人，她心裏暗暗評價後，就跟着他去村落。

男人微微一笑：“鈴，在那裏有很多跟你同齡的孤兒。”

果然到了村子裏，小孩子們驚喜地看着歸來的男人：“睡骨大夫。”

男人點頭，順便介紹身邊的鈴：“嗯，我回來了，這個孩子是鈴。”

村子裏的大人趕來，看到他以後就要驅逐他離開，卻被他全部殺死。

桔梗昨天就出去了，說是要探查一下白靈山的情況。青子一直待在屋子裏，現在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傷口也差不多都結痂了。只是渴睡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她是被屋外的喧嘩聲吵醒的，鼻端還傳來濃濃的血腥味。

她把刀別在腰上，拿起弓箭，拉開門就沖了出去，卻發現幾個孩子害怕地縮成一團，用武器指着他們的竟然是睡骨！而一旁還有個人，單手抓着個小孩，興奮地看着。

“住手，睡骨！”

青子的弓箭毫不猶豫地指向睡骨，斷掉的左臂上還夾着木板，如今很是吃力。

蛇骨驚喜地看着她：“青子小姐！你沒有死！啊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鈴也驚喜地看向她：“青子大人，殺生丸大人找了你很久了！”

青子點點頭，卻絲毫不放松：“睡骨，放下武器。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麽樣子！你不是說另一個自己不會輕易出來的嗎，現在又是怎麽回事，這樣子肆意殺人的你，怎麽會是當初那個經過層層選拔進入高層，濟世救人的禦醫！”

睡骨溫和的臉上卻充滿嘲諷：“我已經不是當初的睡骨了，現在的我只是七人隊的睡骨，殺人不眨眼的睡骨。”

斷掉的左手越來越痛，青子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咬着牙：“蛇骨，睡骨，放開鈴和這些孩子離開這裏，否則我的破魔之箭不是吃素的！”

桔梗，桔梗趕快回來，以你的能力應該已經感覺到這裏的異變，趕快！

正此時，一只最猛勝飛到了蛇骨耳邊，不知道嗡嗡了些什麽，蛇骨沖這邊喊道：“喂，殺生丸來了，待會兒再處理那些小鬼，先把殺生丸引到結界裏。帶上這個小鬼和青子小姐。”

鈴高興地說：“真的嗎！”

青子心裏一沉，他們的目的果然是殺生丸麽！她看到蛇骨想要靠近這裏，立刻喊道：“別過來！想用我威脅他，你們做夢！”

鈴也跟着喊起來：“放開我，我也不要讓殺生丸大人為難！”

蛇骨哼笑一聲，突然甩出蛇刀，長長的刀身猶如閃電般直劈青子，将她手裏的長弓一下子砍斷！

青子被蛇骨扛在背上，跟着睡骨就往白靈山的結界裏面跑。斷掉的手臂無力地下垂着，青子的頭垂在蛇骨的背上，被他厚重的盔甲砸的鼻端疼痛。肋骨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了，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

蛇骨忙裏抽空說了一句：“青子，你沒事吧。沒想到從懸崖上摔下來你竟然只是斷了一條胳膊，很厲害嘛。太好了，你沒死的話，蠻骨哥哥也會很開心的。”

青子滿頭冷汗往下掉，沒空搭理他。

她現在在想的是，一會怎麽帶着鈴逃脫，不讓殺生丸為難。

腦子一片漿糊的時候，蛇骨停了下來，耳邊傳來鈴細嫩的喊聲：“殺生丸大人！”

竟然來了……

不遠處略高的狹窄山路上，殺生丸孑然獨立，古井無波的眼神淡淡看着底下的人。在朦胧的霧氣裏，更加顯得超凡絕俗。他眼裏更多的是那個被蛇骨扛在肩上，似乎在發抖的人影。

青子，沒有死。

蛇骨切了一聲：“這個家夥，明明是妖怪卻不受結界的影響嗎？接招吧！”說着把青子扔給一邊的睡骨，抓起殺到就砍了過去！

短短一瞬間，已經過了好幾招。殺生丸推開蛇刀後，停在一邊山石上，片刻，握劍的手臂上滲出血來。

“殺生丸大人！”

蛇骨嘿嘿一笑：“果然有影響！這個家夥的動作便遲鈍了。喂青子，就讓你看看這個男人怎麽死在我的手裏！”

青子頸邊被睡骨的武器死死抵着，捂住不能動彈的左手，疼得渾身顫抖卻一言不發。鈴已經被她互在懷裏，此刻也擔憂地看着殺生丸。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殺生丸，鈴沒有事，他們也不會殺我，不用顧忌這邊！”

蛇骨啧啧兩聲：“青子，你的自信太多了，七人隊為了達到目的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明白了嗎，殺生丸，你亂動的話，青子和小姑娘都會沒命的。”

睡骨也冷笑，尖利的爪子又貼近了兩分。

殺生丸抿了一下唇，在蛇骨揮到的時候，猛然沖過去，手裏的劍卻甩向相反的方向，鬥鬼神狠狠□睡骨的身體，殺生丸的爪子也同時沒入蛇骨的胸口！

睡骨癱軟在地，青子眼神一凜，把懷裏的鈴狠狠扔出去很遠，自己卻被轉醒的睡骨鉗制，她卻放下心來。不是不怕死，不止因為鈴會得救，而是因為她感覺到了，桔梗來了！

而在殺生丸眼裏，卻是惱羞成怒的睡骨要把手背上的刀刃狠狠紮進青子頸間！殺生丸立刻抽身要返回去救，耳邊傳來蛇骨冷冷的聲音：“已經晚了！青子，你果然還是死了比較好！”

“青子大人！”

殺生丸忽然覺得心底刺痛，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即将死在自己面前卻毫無辦法！

千鈞一發之際，破魔之箭沖面而來，狠狠穿透了睡骨的脖子！青子被随後沖過來的殺生丸一下子扯進懷裏，遠離躺倒在地的人。

蛇骨一看到不遠處的桔梗，狠狠皺了下眉，立刻趁機逃跑。

桔梗艱難地下馬，拄着長弓步履蹒跚地走到睡骨身旁，跟青子點了點頭，就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殺生丸把青子安置在一個看起來比較舒适的石頭邊，蹲□│看着她。鈴趕緊跑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不自然下垂的手，剛才推開鈴的時候不小心把手臂又弄斷了：“青子大人，你受了很重的傷。”

青子勉強地扯出一個笑意，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這才看向他：“殺生丸。”

殺生丸的聲音仍舊清清冷冷：“青子，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最後一次……她苦笑，你知道無論你問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不。”

殺生丸不怒反笑，站起身後臉上的笑意就全部消失，冷冷地看她一眼：“很好，很好！青子，既然這是你的想法，我成全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找你，再也不會想你，再也不會，愛你。”

說完，轉身就走：“鈴。”

鈴為難地看了看青子，趕緊向她鞠了個躬：“青子小姐，再見。”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青子看着決絕離開的背影，突然失聲地笑起來，越笑卻越凄慘。很好。嗯，這樣很好，這樣真的很好。殺生丸，我們就彼此放手，永別。

你以後不會為我痛苦，我也不牽挂你。

很好，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收藏收藏收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