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季的正午,陽光明媚,不過微風吹起時,便有柳絮時時飄在空中,行走的時候便撲在臉上,甚至在屋內端坐的時候,也會有柳絮通過開着的窗戶飛進來。
阿福指揮着碧雲取水灑在屋內,防止那些柳絮弄得屋內到處都是。
正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董媽媽從外面匆匆趕來,對阿福道:“姑娘,季先生讓人傳話來,說是莊子的主人來了,想見見姑娘。”
“莊子的主人?”阿福愣了愣。她在這裏住了快兩個月了,那個什麽主人來了好幾次,都沒說要見見她,這次是怎麽了。
出什麽事情了嗎?
董媽媽看出阿福的疑惑,也覺奇怪,但是她也不知道原因,只好問阿福道:“姑娘要過去嗎?如果不過去,我就派人給回拒了去。”
“去!怎麽不去!”阿福斬釘截鐵的回答。她正要看看這個莊子的主人到底是誰,怎麽可能會丢失這麽好的機會呢。
她放下手上的針線,在碧雲的服侍下穿上鞋,換了身外出的衣服,重新梳了發髻,這才帶着董媽媽朝前院走去。
這是阿福來到莊子上之後第一次出來逛逛,以前她都怕給主人添麻煩,從來不出來。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她能看的自然得多看看。這個莊子确實挺大的,她以前跟承恩伯出去看花燈的時候就發現了。但是現在讓她自己觀察,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莊子周圍的圍牆都比普通莊子的圍牆要高上很多,而且上面是用石頭堆砌起來的,看起來十分的結實。周圍的房屋多是對稱的方氏,連院子都差不多,這邊的廂房幾間,那邊的廂房也是幾間,看起來十分的齊整。
阿福左看右看,将院子的大概走向都記到腦海裏。
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終于到了正院。正院的門前停着一輛馬車,不知道是因為主人剛到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将馬車拉下去,還是主人着急,辦完事就直接離開,所以不必浪費時間。
管事看到阿福到了,朝裏面禀報了一聲,門簾掀開,季先生就走了出來。
“大姑娘,這邊請,我們主子在裏面等着您呢。”季先生拱拱手,朝正堂做了個請的姿勢。
“謝謝季先生。”阿福點頭道謝,提了裙擺走了進去。
季先生攔住董媽媽,道:“這位媽媽,請到廂房喝杯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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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媽媽遲疑的看着阿福,阿福朝董媽媽點點頭,她這才朝着廂房走去,只是在進廂房的時候,還是轉過頭看了正堂一眼,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
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正廳都擺着的座位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阿福看看屋內,并沒有看到人,倒是內室傳來了茶盞碰撞的聲音。
阿福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在門簾旁邊道:“承恩伯嫡長女蔡清蕙求見。”
屋內茶盞的聲音靜了靜,随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雖然已經有些猜測,但是乍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阿福還是怔了怔,随即掀了簾子進屋。果然見不遠處的矮榻上坐着她所猜測的那個人。
“怎麽?見到是我這麽驚訝?”厚穆放下手中的茶盞,嘴角帶着戲谑的笑容問道。
阿福低下頭,朝厚穆請了安站起身,道:“沒想到會是厚世叔,确實挺驚訝的。”
其實她一點都不驚訝,她只是好奇。好奇他跟五皇子到底是什麽關系。
厚穆指了指矮榻旁邊的矮凳,道:“行了,別站着了,過來坐吧。”
阿福道過謝,走過去虛虛落座,低着頭不說話。
厚穆親自倒了杯茶,起身遞到阿福的面前,問道:“怎麽不說話?”
阿福雙手接過來,斟酌着該怎麽回答,半晌她道:“我不知道厚世叔叫我過來是為了何事,正等着厚世叔給我提個醒。”
“我聽你叫我厚世叔叫的挺親切的,就沒想過我跟你家到底是什麽關系嗎?”厚穆單手支在案桌上,好奇的觀察着阿福的反應。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阿福也察覺屋內有些不對勁,她擡起頭迅速的看了厚穆一眼,舔了舔嘴角道:“我聽府裏的老人說,世叔的祖父曾經跟我的曾祖父一同打過仗,兩家的情分是那時候結下的。”
“呵。”
厚穆輕笑出聲,端起茶盞道:“你倒是聽話,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也不仔細思量一番。”
這話是什麽意思?阿福的腦子一時有些打結。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隐情不行?
厚穆似乎是看出了阿福的不解,他又道:“你說的也不錯,厚家跟蔡家确實是這樣結交的情分。”
她說的跟厚穆說的有什麽不同嗎?阿福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彎,一臉呆滞的看着厚穆。
厚穆看着阿福的呆相也不說話,靜靜的喝了杯中的茶水,甚至還示意阿福端起杯子喝水。阿福下意識的端起杯子喝水,等杯中的茶水都見底了,她都不知道放下。
“好喝嗎?”厚穆含笑問道,執壺對阿福的方向送了送,“要不要再喝一杯?”
阿福把茶盞遞過去,等手裏的杯子重新暖和了起來,她才回過神來,神情微窘。
她道:“厚世叔讓我過來,就是讓我陪着你喝茶的嗎?”
“是,也不是。”厚穆放下手中的茶壺道,“你的年紀也不小了……”
聽到這句,阿福猛地站起身,臉色有些憤憤,“厚世叔是不是也是來說項的?”
厚穆皺了皺眉。
還沒等他說話,阿福已經連珠炮湧的将這些天一直壓抑的心思說了出來,“京城的人家那麽多,為什麽非要我嫁給那陳家?陳家有什麽好的?都是一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夥。花了媳婦的嫁妝還要算計人家,人家稍微說兩句就成了全族的罪人!這樣的人家有什麽好的?憑什麽我就得再嫁給他陳明軒……”
原來是陳家。
厚穆暗暗的點了點頭,可是,為什麽是再呢?
厚穆的目光如利刃般落在阿福氣急敗壞的臉上,看着她生氣時鼓起的臉頰,嘟起的嘴角,以及緊緊皺起的眉頭。厚穆覺得有什麽好像已經從水面浮現了出來,可是他又不是很确定。
等阿福終于發覺自己失态了的時候,厚穆也已經收回了目光,正看着茶壺的把手,似乎那把手是個有年頭的古董,也或者那把手上的花紋太過于吸引人。
“對不起,厚世叔,我,我失禮了……”阿福嗫嗫嚅嚅的開口,站在旁邊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厚穆擡起頭看向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道:“就那麽讨厭陳家?”
“也不是,”阿福忙道,“就是覺得陳家不是良配……”
厚穆站起身,他的身材颀長,站在阿福的面前就像有座山壓過去,面前的光芒全被他的身體所遮擋了。阿福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腿肚碰到矮凳才停下。
“既然不是良配,”厚穆道:“那就不要嫁了,厚世叔會給你找戶更好的人家。”
阿福驚喜的擡頭,“真的?”
厚穆看着那燦若星辰的眸子,輕輕笑道,“我在你的祖父面前,應該還能說上幾句話的。”
“那就先謝謝厚世叔了。”阿福低下身行禮,真心實意的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