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莊森延問這話的時候,嚴懷音正擡手看手表,沒想到已經五點過了,她心系包廂裏的薛善,根本也沒注意對方剛才說什麽,站起身抱歉道:“表哥,我先回包廂了。”
莊森延馬上跟着站起來,他沒料到她會那麽快走,好久不見她,下次相見又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口道:“我送你回包廂。”
嚴懷音搖頭,“不用了,等會陳小姐回來找不到你了。”
莊森延根本就沒想到陳百薇,只一心想和嚴懷音多待一會兒,随口就道:“她一般這個點會休息一會兒,不會出來了。”
嚴懷音又道:“我這裏到包廂沒幾步,表哥,真的不用麻煩了。”
莊森延卻是十分堅持,嚴懷音只得随他。
兩人走出餐廳,經過洗漱室,一節車廂,車廂裏大部分坐的都是外國人,走到一半的時候,座位上一個小男孩忽然站起身,蹦蹦跳跳的沖出來,嚴懷音避猶不及,小男孩一下子撞在她身上。
她站不穩,身子一個踉跄,旁邊有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小男孩是個十分可愛的白人小孩,胖嘟嘟的臉頰,藍色的大眼睛,卷曲的金色頭發,他有些無措的仰頭看着她。
嚴懷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朝他笑了笑,旁邊的座位上忽然站起來一個婦人,似乎剛剛睡醒,聽見旁邊人說他孩子撞到人,她走過來一把将孩子抱住,用英文對嚴懷音連連說抱歉。
嚴懷音下意識用英文回了一句沒關系,并說她的孩子很可愛。
婦人又道了一聲謝,笑着說小姐長得美女大方,眼睛看向身旁的莊森延說您的丈夫也是風度翩翩。
嚴懷音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向莊森延,看見他的手還扶在她的肩膀上,莊森延似乎這也才反映過來,忙放下雙手。
嚴懷音笑着說一聲您誤會了,他不是我丈夫。
兩人繼續往前走,莊森延偷偷看了一眼身側的嚴懷音,剛才聽到那外國婦人說他是她丈夫的時候,他心裏簡直開心極了,他的雙手扶住她胳膊的時候,那種溫熱柔軟的觸感,還有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都讓他心頭蕩漾起來,她不知道,他第一次的幻想對象就是她。
他奇怪道:“懷音,我倒不知道你外語說得這樣好。”
嚴懷音微微一頓,随便找了個理由繁衍過去,“雖然沒讀大學,但我中學外語學得不錯,後來也有看書跟二哥學習了一段時間。”
他沒做多想,只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去了,眸光暗淡的嘆了一口氣,低聲喃喃:“當初……當初我們應該一起去留學的。”
兩人走入了一個無人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就是包廂,這是頭等包廂,一節車廂只有一間,沒有權勢花再多的錢都訂不到。
嚴懷音轉頭對莊森延笑道:“表哥,不用送了。”
莊森延深深的看着她,嚴懷音看見他眼底的情愫,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頭微微一怔,心底有一個猜錯,又怕是自己想太多,手上忽然一熱,她這才回神過來,莊森延竟然忽然拉住她的手,低聲道:“表妹,他若對你不好,你、你可以随時來找我。”他覺得懷音剛才沒有回答,想必是過得不好的。
嚴懷音頓時睜大眼睛,她以為大家都放下了,而且他這樣一個如此斯文內斂的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她簡直驚訝極了,連手被人握住都沒注意,她還來不及說話,胳膊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拉,她整個人便向後傾倒,撞進一個溫熱的懷裏。
她詫異回頭,看見對方一雙黑眉攏在一起,眼神銳利的盯着對面的莊森延,冷冽銳利的臉龐似乎透出幾分兇狠,冷冷道:“我記得莊先生也曾留學國外,應該也是有識之士,拉着我太太的手不放,簡直就是流氓所為!”
莊森延頓時漲紅了臉,一雙眼睛又羞又氣,終于忍不住咬牙道:“懷音本來就是我的太太,是你橫刀奪愛!”
薛善将懷裏的嚴懷音推到他身後,向莊森延走近了幾步,冷笑了一聲,淡淡道:“我橫刀奪愛!?我記得是你家自己登報離婚的,我才上門求親,你怎麽喜歡說假話。”
“你!”莊森延頓時憤恨的瞪着他,捏緊拳頭,咬牙道:“是你!都是你逼我們的,逼我們家登離婚啓事!逼我跟懷音離婚!是你逼我們分開的,懷音不會喜歡你的!”
薛善聽到最後一句,頓時眼光一寒,擡起一腳,出腳迅速又利落,一腳就将莊森延踹飛了出去,莊森延砰地一下撞到了車壁上,他悶哼一聲,只覺得前胸後背都疼得厲害,頓時臉色難看,額頭直冒冷汗。
薛善第一次在嚴懷音面前表現出這麽兇狠的一面,她簡直驚呆了,驚呼了一聲,擡腳就要跑過去,薛善伸手攔住她,她瞥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臂,跑到莊森延身邊,蹲下道:“表哥,你怎麽樣了?!”
莊森延搖搖頭,喉嚨血腥味湧上來,他咬牙咽了下去,他覺得自己丢臉極了,想自己站起來,手撐在地上,卻是雙手打顫,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嚴懷音看他隐忍的額頭青筋浮現的模樣,想必傷的不輕,頓時擡頭瞪了一眼薛善。
薛善卻是冷冷的站着看着她,模樣有些怖人,嚴懷音正準備伸手扶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聲。
陳百薇跑了過來,跑在莊森延面前,看見他衣服上的灰色腳印,見他臉色蒼白,頓時滿臉心疼着急,忙扶住他問道:“這、這怎麽回事!?”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陳百薇也是七巧玲珑心的人,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面色不善的薛善,又看了一眼嚴懷音,心裏也猜中了七七八八,頓時就氣惱道:“這大庭廣衆的就随便出手傷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叫車警!”
大家都知道藍鋼快車坐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因此幾年前這輛車曾經被土匪盯上,預先拆毀軌道,上車打劫,傷及上百人,所以那之後車上便設有車警,以便保證乘客的安全。
薛善只是輕蔑的一笑,走過來拉起嚴懷音就走,一點兒沒将對方放在眼裏。
薛善力道太大,他的手像鐵鉗一樣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她被他一路拖着往前走,她掙脫不開,只得滿臉抱歉的回頭看了一眼。
莊森延滿臉苦澀的看向走遠的嚴懷音,陳百薇看見他戀戀不舍的眼神,眸光一黯,關心道:“森延,你傷在哪裏怎麽樣了?”
“我……”莊森延一個字才吐出來,忽然側頭嘔出一口鮮血。
陳百薇頓時臉色一變,有些顫抖道:“你,我、我去叫人——”
莊森延拉住她,搖搖頭道:“我沒事,是淤血。”他吐出來反而覺得胸口沒那麽悶疼,舒服許多。
他這會兒終于感覺恢複了一點兒力氣,陳百薇扶着他慢慢站起來。
薛善拉着嚴懷音進了包廂後,反手就砰地一聲将門甩上。
嚴懷音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她就被他壓在車門上,他傾身壓下來,灼熱的唇便壓在她的嘴唇上,又兇又狠,她嗚嗚掙紮,捶打着他的肩頭,裙子下面有一雙手摩挲進來,她聽見他解皮帶的聲音,動作也是又兇又狠。
她以前曾聽過他的傳聞,喜怒無常,性格乖戾,可她和她結婚後,發現他除了長得兇一點,性格完全和傳言的不一樣,今日才算見識真面目了。
她只感覺到處都疼,氣狠了,張開嘴,一口咬住他糾纏的舌,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裏散開來,他微微一頓,擡起頭。
他擡起手,指腹摩挲着她豔如玫瑰的紅唇,想起千面前他對她的表白,想起上一世兩人相敬如賓的婚姻。
千年前,她是晉國卿大夫趙簡的嫡女,而他,則是晉國卿大夫趙簡的庶子,她是他的嫡姐,上一世,她是名門富家太太,而他是聲名狼藉的高官,他搶了有夫之婦的她,到這一世,他使手段光明正大的的娶了她,似乎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莊森延說,懷音不會喜歡你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也許她從未喜歡過他。
他摩挲着她的嘴唇,眼神陰郁,神情複雜,他還在她的身體裏,兩人有着最緊密的接觸,可她第一次覺得他是如此陌生,嚴懷音張開嘴,惱恨的一把咬住他放在她唇上的指尖。
手指上傳來的疼痛讓他回神過來,他看着她微張的嘴唇,心中好像有一團野火燃燒着,從裏面燒到了外面。
他幽幽的目光鎖着她,低低的喚她:“阿音,阿音……”好像是叫她又好像只是想喊出這個名字。
只覺得前世今生所有的畫面撲面而來。
意亂,情迷。情迷,意亂。
嚴懷音被困在他懷裏臉色潮紅。
火車還在行駛中,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過。
嚴懷音身體疲憊至極,側身躺在床上,卻是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薛善坐在下面沙發上抽煙,看着床上隆起的背影,他站起身踱到窗邊站定,窗外是風馳而過的風景,深色的藍天繁星閃爍,刮着嗚嗚的夜風,辨不清遠處的方向。
他将窗戶打開一線,微涼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他将閃着火星的煙頭丢了出去,重新關緊窗戶,走進洗漱室洗了一把臉,然後走到床邊,躺在了她身邊。
嚴懷音只感覺身後的位置微微一沉,然後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薛善湊上去,嘴唇觸碰着她微涼的臉頰,低聲道:“對不起,剛才弄疼你了。”
她睫毛微微顫抖,心頭又酸又澀,眼尾漸漸有些發紅,卻是抿緊嘴唇,一句話沒說。
他看着沉默的她,抿了抿唇,舌尖剛才被她咬破了,他又低聲道:“我也疼。”
她閉上眼,他的眼珠像染了墨汁,默了片刻,他起身去關了包廂裏的電燈,抹黑回到床上抱着她入睡。
夜晚一點,有服務員來包廂敲門,提醒乘客火車已經到達燕城。